對錢凌雲此人,印象談不上好壞,只依稀記得在三百年前,在青藥山神武羅的鑑寶法會上,有過匆匆一面。
不過最近這百年間,乾坤閣中動靜頻頻,而此時錢凌雲無端出現在占星臺,伽羅這位逍遙自在慣了的上神,也不禁納悶他的來意心思。
“凌雲閣主,你何時對個凡人生死如此上心?”
“上神多慮了。先前凌雲在碧宸宮中閒來觀星,發現河圖鎮西面有異象之兆,好奇間,遂到此湊個熱鬧。”
白澤帝君在旁側聽,墨扇晃晃,寶藍色的眸子碧色閃閃。
“閣主這一湊熱鬧,倒是湊出了個惻隱之心。只是閣主既然生出了這菩薩心腸,爲何當時這麼多無辜之人不度,非要度那鄞冽?”
“帝君真會說笑,緣分罷了。”
清笑揚起,錢凌雲恭維不減。
“愛才之心,人皆有之,不然剛纔伽羅界主也不會出手,助他兄弟二人出線四象龜海。論慈悲心腸,小神剛纔的一手相助,倒顯得多此一舉。”
然,白澤帝君抿笑不答。
但不回答,不代表認同,只是懶得同個後輩計較罷了。
況且他剛纔那一手,多不多此一舉,一目瞭然。
“凌雲閣主有心也好,好奇也罷,老身沒打算多計較。只是你我既同屬神僚,且又是長幼輩分,老身不免在此多嘮叨一二。”
伽羅一改先前和顏悅色,話中露出幾分界主威嚴。
“願聞上神聆訓。”
“像你這樣的神族後起之秀,有幾分抱負在心無可厚非,但得把控有度。所謂‘前因易種,後果難收’,這樣的閒事插手多了,即使是跳出生死輪迴的神魔,終會有遭應劫反噬的時候。”
清風徐徐而過,撩撥着伽羅一頭如瀑青絲,和着她清淡的眼神,鎮定而從容。
“大概是年紀大了,越發聽不得什麼腥風血雨的段子,只念着日子太平些。老身素來喜歡機敏聰慧的小輩,而你又是我界層管轄內的神仙客,約束什麼的雖談不上,但作爲長輩,老身還是要提醒閣主一句:少欲無爲,身心自在。有些東西,太過於執着,反而失了神族的逍遙味。”
“伽羅界主訓誡的是,小神銘記在心。”
當時不知,錢凌雲聽了這話作何反響,只是等他這拱手一拜再擡頭,軒昂的神態間已是一派月明清風。
伽羅眸光漸冷。
“想來這占星臺上的哭聲,怨聲,再好的心情也給攪沒了。凌雲閣主,你自便。”
幽幽地掃了眼占星臺上的光景,不少人神魂不在地癱在地,患得患失地怨道着,錯過這千載難逢的出線機會。
機緣不至,強求無果。
朝白澤帝君遞上個去意已決的眼色,兩人就一先一後地消散在錢凌雲眼前。
轉眼,已是萬里相隔。
在白澤帝君的石扉洞天顯出身形,伽羅也不客氣,徑直佔了他的雲榻,掏出一壺仙家佳釀朝口中送去。
“怎麼,說教了個不懂事的小輩,自己心頭反倒不痛快了?先前不是還誇讚他,機敏聰慧來着。”
隨即化成身形的白澤帝君,滿帶調侃味地攀談到。
“合宜的機敏聰慧,長的是神族氣質,但過頭了,就成了野心的醞釀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