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爾貝特過世後,新魔王雷歐哈特的登基造就了一股新勢力。
那便是激進派和保守派融合而成的現任魔王派。
然而——這現任魔王派的最高決策權,並不只是握在雷歐哈特手裡。因爲還有些年歲難以記數的高階魔族的存在。
樞機院,這個推舉雷歐哈特爲新魔王的組織,設有以七宗罪——亦即“傲慢”、“嫉妒”、“暴怒”、“懶惰”、“貪婪”、“暴食”、“色慾”爲象徵的七個席次。現在——
“真是萬萬沒想到,佐基爾侯爵居然會就這樣死了啊。”
“就是啊。一想到再也去不了他的遊樂場,心裡就不免遺憾啊。”
“這有什麼問題……能開遊樂場的又不是隻有他一個,讓別人接手不就好了嗎?如果讓那裡的宴會和女人就這麼沒了,也未免太可惜了點。”
這些魔族,正位於現任魔王派的王城內——地下最底層,只有極少數人知道的高階閣層會議室裡。他們坐在房中央的圓桌邊,在即將開始的會議前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話題圍繞在——曾經坐在“色慾”席位上的佐基爾的死。
“話說回來,怎麼偏偏死在停職查看的時候啊……他停職是因爲想對威爾員特的獨生女下手,該不會是遭到報應了吧。”
“你是說被威爾貝特詛咒了嗎?別鬧了……我看,他八成是成天和他那些傑作大玩特玩,把自己給玩死了吧。”
“有道理。”當衆人如此低笑時——
有個人閉着眼,始終沉默不語。那個坐在另設於七宗罪外的第八席次的年輕魔族——眉宇精悍的青年,就是現任魔王雷歐哈特。
他耳裡聽着樞機院議員對佐基爾的死聊個沒完——
一羣色慾薰心的老賊。
心裡則是冷冷地以爲不齒。不直接說出心裡話,即是有他不能這麼做的原因。——現在,樞機院擁有等同於魔王雷歐哈特或更高的權力。
表面上的說詞,是爲了防止過度集權。樞機院不僅是魔王的諮詢機關,若認定雷歐哈特在行使權力上過於失控,也能起到拔除魔王地位的保險效果。但是——事實上並非如此。
雷歐哈特在前次大戰上確實戰功卓越,但能夠獲選爲新魔王純粹是因爲他對樞機院而言,是最好用的工具。
一方面,推舉年輕的雷歐哈特成爲魔王,能向軍民展現政治核心的年輕化,吸引更多支持;另一方面,他們容易對自己推舉出來的雷歐哈特發揮政治影響力。儘管單一議員的權力或戰力都低於雷歐哈特,然而假使雷歐哈特反對樞機院的全體決定,他們就能當場將他拽下魔王寶座。
所以事實上政治核心並沒有年輕化,反而更退回到威爾貝特在位之前那樣樞機院獨大的政治體系。只是就現狀而言,雷歐哈特要保住魔王的位子,就必須任憑樞機院利用。
但那頂多是就現狀而言罷了。給我等着吧。
魔王雷歐哈特輕輕睜眼,充滿敵意地注視那些個樞機院議員,並暗自立誓。
我一定要親手消滅你們這些魔界的吸血蟲,一隻也不留。
雷歐哈特不會永遠甘於扮演樞機院的傀儡。想在魔界創造新秩序,平定長期抵抗的穩健派或其他勢力固然重要——但最關鍵的,是在於剷除眼前這些老害蟲。
當然,在魔界已生存漫長歲月的他們,影響力難以估計;若處理失當,自己可能一轉眼就陷入死地,然而雷歐哈特的決心並不因此動搖。所以——首先……
雷歐哈特看向圓桌空席,但不是佐基爾的“色慾”。包含雷歐哈特的八張席位中,只坐了六張。
沒錯——還有一個尚未到場。——就在這時,高階閣揆會議室的厚重門屝忽然緩緩敞開,接着——
“各位抱歉啊,我來晚了……”一名高階魔族伴隨低沉聲音進入會議室,踏着悠然腳步坐上七宗罪中最高位的座椅。
那是統管樞機院的議長——貝爾費格大公。
“怎麼啦,貝爾費格大人?今天來得特別晚呢。”一名樞機院議員對遠遲於原訂時刻才現身的貝爾費格問道。
“嗯……我在處理佐基爾的事,不小心耽擱了。”貝爾費格面帶深沉的笑容回答。
“之前不是決定好在選出他的繼任者前,暫時由我身兼“色慾”的席次嗎?我對他的研究和財產沒什麼興趣……不過那個遊樂場就另當別論了,沒了怪可惜的。所以我想,以後就由我來接管那個地方算了。”
這句話讓另一名議員樂得笑了起來。“喔喔……那真是太好了。交給貝爾費格大人絕對妥當,以後不怕找不到地方玩啦。”
象徵懶惰的貝爾費格是魔界現存最長壽的魔族,同時也是出了名的好色,甚至高過佐基爾。據說他城裡後宮的女人,有四位數之多。
不過,樞機院議長自然不會是泛泛之輩,貝爾費格也是站在現任魔王派高階魔族頂點的人物,本身就是上古時代的象徵。
“讓陛下等我這把老骨頭還真是對不起啊……我最近正忙着把那邊的女人一個個都重新變成我的東西,時間不好掌控啊。”
聽了貝爾費格臉不紅氣不喘地這麼說後——
“有活力是好事,貝爾費格。”雷歐哈特語氣沉着地回答。比起繼承威爾貝特力量的成瀨澪或穩健派首領拉姆薩斯,雷歐哈特更想要除掉貝爾費格,因此絕不能讓他發現心中的殺意。
隨後,貝爾費格提以“那麼各位”,宣佈道:“我們就開始今天的會議吧——首先是關於沉睡在日前西域挖出的遺蹟中,那些英靈的保存狀態。”
………………
在充斥沉重寂靜的空間中,有對彼此對視的夢魘姐妹。
成瀨萬理亞和她的姐姐露綺亞。萬理亞來到露綺亞的辦公室後,就開始報告着一切。
而現在——房裡的沉重寂靜,是結束報告的萬理亞,等待露綺亞說話所造成的。
在令人屏息的沉默中,萬理亞垂着眼一動也不動,最後——
“全部就是這樣嗎?”
露綺亞吐出的,是冰冷至極的聲音。接着——
“萬理亞……我很清楚你對母親大人的愛,我並不會爲這件事責怪你。你得知母親大人成爲人質時的心情,以及你有過背叛澪大人的想法,這一切我並不是完全無法理解。”
“我懂。”萬理亞擡起視線,與正前方的辦公桌另一邊——坐在椅子上的露綺亞四目相交。
“可是——就算如此,當時你該優先做的是貫徹自己的任務保護澪大人,而不是顧慮母親大人的安危,如果不是寒天先生知道的話,後果是什麼不用我說了吧。只是我不明白,你這樣做是爲什麼呢?”
對於露綺亞的問題,萬理亞心中是有答案,但她說不出口,因爲她仍不想相信那是事實——也不想用自己的嘴說出來。可是——
“告訴我,萬理亞——佐基爾究竟是怎麼蠱惑你的?”
露綺亞卻更進一步地逼問。眼前這精明的姐姐,可不是沉默不語、撒謊搪塞就矇混得過去的人物。
“是因爲雪菈的原因吧。”意外的聲音從側面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