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次,秦老爺子用蒼老的手這麼死死的抓住我。
像是抓住最後的救命浮木。
可是發出來的聲音實在是難以辨別。
哪怕我屏住呼吸,都聽不清楚他說的是什麼。
光是憑藉着嘴型,判斷出來的並不是很多,甚至並不是多麼的準確。
他渾濁的眼珠開始渙散,帶着滿滿的不甘心。
剛纔還緊緊抓着我的手,都沒剛纔的力氣那麼大了。
我能清楚的感受到生命的流逝,卻無力阻攔。
這一切比我想象之中的更加的糟糕。
我想的是及時的阻攔,可是那些醫生遲遲沒來,而秦老爺子的狀態卻是糟糕到這種地步。
溫濘做事太過於狠辣,也太過於絕情。
算計好了一切,哪怕我來了,也都是無濟於事。
果真是來送終的。
外邊的腳步聲有了動靜。
我不能在這邊停留太久。
可是秦老爺子的表情過於難受,他似乎也很清楚自己的生命停留不了多久,不停地跟我比劃。
我帶着原先的恨意進來的,可在看到他樣子的時候,那些恨意突然沒了發泄的地方。
依稀的辨別出來他的嘴型。
是溫濘。
“你說溫濘?”
我能辨別出來的不多,看着他臉色猙獰的一次次比劃的時候,才終於問道。
那嗬嗬的像是破風車的動靜,終於發出了聲音,“是!”
沙啞的滄桑的,帶着滿滿的不甘心和恨意。
這樣的情緒波動,直接導致秦老爺子的身體更加的惡化。
生命的流逝,在他的身上在他的臉上看的很清楚。
那些恨意,在此刻沒有任何的支撐,也沒任何的意義。
我深知自己在這邊沒任何的用處,我做不了什麼,既不能親自動手加速他的死亡,也不能把他救回來。
“別說話了,醫生馬上來了。”
我把手臂抽出來,嗓音都乾涸的我自己都聽不出來了。
秦老爺子的手懸空,稍微的往下耷拉,依舊不甘心的側頭看着我,脖子上滿是蒼老的皺紋,可卻繃的很緊。
那雙眼睛死死的盯着我離開的位置。
我出去的時候,恰是時候。
我才關門出去,那些被引開的保鏢和醫生就折回來了。
其實我在房間的時間,還不超過五分鐘。
可是這五分鐘的時間,卻漫長的像是過去了半個世紀。
我帶着口罩,往前走了幾步頓住,想說的話最後卡住,沒說出來。
來的那些人沒注意到我這邊,而是急匆匆的。
“剛纔不知道誰打來的電話,說是老爺子出問題了,快去看看。”
那幾個保鏢急促的對着醫生說道。
可接下來的動靜,卻讓我的腳步重新的頓住——
“不知道哪裡的媒體也跟着來了,最好是看住了這邊,不要出現任何的意外,通知一下秦總,那些媒體好像是衝着這個病房來的,還有警察。”
我被抓出血痕的手臂在發疼。
也是異常的清醒。
溫濘果然是不打算留下活路。
在讓我去的時候,就通知好了剩下的事情。
直接把這些事情推到我的頭上來。
若是剛纔我晚走一步,或者是起了其他心思的話,只怕現在落入的就是溫濘的甕中了。
想想都是頭皮一陣的發麻,還帶着一陣的冷寒。
我本來想要再去溫濘的房間問清楚了。
但是想想也是沒去。
就算真的去了也問不出來什麼。
按照溫濘的性格,她什麼都不會說,她想要說的話全部都在做的事情裡。
這就是她一貫的性格。
我趕回去的時候,林株那邊差點應付不來。
看到我的一瞬間,都差點喜極而泣。
我甚至都沒發現過,一貫是平靜到冷淡的她,也會有那麼多的情緒。
“剛纔有人發現你不在了,我說什麼也不信,這不是正在到處找你嗎,這一圈還沒翻遍呢,要是你再晚來一點的話,就真的被發現了。”
林株緩了口氣,拿着水杯一口氣喝了大半杯。
才終於是脫力的靠在沙發上,看着是真的有些精疲力盡。
剛纔的折騰,太過於驚險刺激了。
我什麼都沒說,只是安靜的重新換上婚紗,對着鏡子裡的自己,有些茫然。
剛纔的那一遭,我甚至都忘記了自己原本的目的是什麼,很多東西從一開始就失去掌控了。
只是到現在我才發現這個問題。
“怎麼了?不是挺好的?”
林株站在我身後,給我重新的挽好頭髮,自從結婚之後,她的手腳就比之前更加的利索,甚至各方面也是突飛猛進的增長。
頭髮雖然不如最開始專門的人設計的好,可是一眼看過去的話,也不會很快的發現倪端。
大致看來還是差不多的。
“計劃完成了,都是按照我想象的來的,溫家也真的完了。”
我還是看着鏡子裡的自己,說道。
聲音不算是很大,更像是低聲的喃喃。
林株給我整理完頭髮,下巴微微的擱在我的肩膀上,從鏡子裡看着我,蹙眉。
“這不是很好的事情嗎,你怎麼看起來不高興,還是遇到什麼事情了?”
我沒回答。
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有些發呆。
太多的東西摻雜過來,我腦子裡亂糟糟的,一時間都理不清楚。
是順利嗎?
我心下不安,卻始終找不到不安的來源。
這婚紗的設計,還有一層薄薄的紗,籠在我的手臂上。
恰到好處的遮掩住我的傷口。
若是不仔細看的話,是看不清楚的。
就連在我身邊幫我收拾的林株,都沒注意到這個問題。
想了想我還是沒說關於剛纔的事情。
但是不安的感覺更重。
林株從後邊環住我,低聲的說:“別怕,溫家就算是真的完了,也是咎由自取。”
“你從來沒做錯過什麼,插足的也是溫濘,從來也不是你,沒必要把別人的錯誤強行的加到自己的身上來,今天你將會是最美的新娘子。”
最美的新娘子?
我也是這麼想的,我穿着獨一無二的婚紗,在將將好的時辰裡,一步步的走到紅毯那邊。
參加婚禮的人很多,各個都是摻雜着不同的情緒,不少的歆羨視線在我身上。
這,是真真切切屬於我的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