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案大廳。
陳益還在思考中,方書瑜離開法醫室來到這裡,將手中的檢測報告遞了過去。
“有新發現。”
“哦?”陳益連忙接過翻看,“酒精?”
方書瑜點頭:“我仔細檢查了每一塊碎屍,最終檢測到了一些酒精成分,吳倩倩被殺前是喝過酒的。”
陳益:“喝得多嗎?”
方書瑜:“這恐怕就不知道了,碎屍……你懂的。”
陳益盯着手中的檢測報告,陷入沉吟。
如果沒有被分屍,死者胃部就是完好的,那麼酒精含量相對就比較精確了,現在的話……只能知道死者生前喝過酒。
喝酒?
吳倩倩三號離開至尚酒店後到底去了哪,見了誰,遇到了什麼事,怎麼還喝酒呢?
既然是喝酒,那大概率不會是陌生人,間接可以論證兇手是熟人的可能。
方書瑜坐了下來,開口道:“掐痕也吻合,死者的確是被掐死的。”
陳益下意識點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就在此時,一位青年來到了辦案大廳門口,客氣道:“你好,請問陳益陳隊長在嗎?”
剛纔從值勤警員口中,他得知了陳益的職位。
衆人轉頭看了過去。
“哪位?”陳益開口,他沒有見過武霖的照片。
青年自我介紹:“你好陳隊長,我叫武霖,是武遠山的兒子。”
話音落下,辦案大廳安靜了一瞬,繼而變得有些騷亂,甚至還有警員站起了身看向陳益,隨時等待對方的命令。
至於什麼命令……當然是就地逮捕。
目前,武霖處於調查過程中,嫌疑並未完全排除。
陳益也差點沒反應過來,追問了一句:“伱是武霖??”
說話的同時,他起身走了過來,但並未有警惕。
不管本應在燈塔國的武霖爲何會突然出現在這裡,既然敢出現,應該不會亂來。
自首嗎?
還是詢問武遠山的情況?
然而陳益雖然沒有警惕,其他警員卻有,在對方動身的時候便迅速跟了上來,僅僅盯着面前的青年。
只要這傢伙敢有任何異動,會在瞬息之間被一羣人按在地上。
武霖視若無睹,點頭道:“對,我是武霖,您就是陳隊長嗎?”
陳益:“是我,你說。”
武霖詢問道:“請問我父親武遠山,在這裡嗎?”
陳益:“在。”
武霖:“因爲什麼被抓的?”
陳益:“殺人……碎屍。”
聽到殺人兩個字,武霖皺眉,聽到碎屍兩個字後,他臉色突變,顯然沒想到會這麼嚴重。
“陳隊長,絕不可能!”他失去了淡定。
陳益盯着他:“要不,房間裡聊?”
武霖:“好。”
陳益:“帶他去詢問室。”
警員:“是。”
幾人離開後,陳益來到通信科把正在查監控的何時新叫上,並讓他帶上電腦。
得知武霖突然出現,何時新極其意外:“這什麼情況?”
陳益邊走邊說:“還不知道,問問看。”
詢問室,幾人落座,兩名警員沒有經過陳益同意便走了進來,靠近着武霖。
陳益擺手,示意兩人後退,隨後開口道:“武霖,我們從哪開始聊?是你說,還是我說?”
武霖重複:“陳隊長,我爸他絕不可能殺人,這一點我向你保證!”
陳益不置可否:“你拿什麼保證?拿嘴嗎?”
武霖和陳益對視:“那陳隊長又憑什麼說我爸殺人了呢?有證據嗎?”
陳益淡聲道:“有,而且是鐵證。”
武霖:“請陳隊長說得清楚點。”
陳益:“不好意思,案情機密恕不奉告,你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而且還是帝城大學的,應該清楚鐵證兩個字代表什麼。”
武霖:“你怎麼知道我在帝城大學?”
陳益反問:“這是秘密嗎?你父親被抓,他的一切當然會被查。”
武霖沉默下來。
半響後,他開口:“陳隊長,我父親是不可能殺人的,你們一定是搞錯了。”
陳益:“拋屍的是他,監控拍到了,而且他也承認了。”
此話讓武霖目光一凝:“什麼?!這裡面一定有問題!”
陳益:“有沒有問題,需要把你知道的告訴我,我們自會根據現有的線索去判斷。”
“問了我半天,現在可以我問你了嗎?”
“如果你真覺得武遠山是冤枉的,那就認真回答我的話。”
武霖深吸一口氣,點頭道:“好,陳隊長請問。”
陳益:“第一個問題,你和你母親爲何要出國。”
武霖回答道:“這件事我也感到莫名其妙,大概兩個星期前,我媽突然來帝城找我,說讓我去燈塔國留學,名額都已經拿到了,馬上就走。”
陳益:“哪個大學?”
武霖:“丹頓,一所私立學校。”
陳益身旁,聽到學校的名字,何時新使用自己的方式立即開始了搜索,有些東西內網是查不到的。
大概幾十秒後,他湊近小聲迅速說道:“燈塔國的一所私立學校,有錢就可以上,雖然規定了雅思和託福分數,但在鈔能力面前,都可以適當放寬,一年費用大概二十萬,只是學費。”
陳益微微點頭,繼續詢問:“然後呢?然後你們就走了嗎?”
武霖:“對,我當時非常奇怪,丹頓這所學校我瞭解,不是一般人能去的,雖然未來發展很好,但只有富二代才能讀的起。”
“我問我媽到底怎麼回事,她也不說,就讓我趕緊收拾東西走,連機票都買好了,學校也打了招呼。”
陳益:“你媽爲什麼也要去?”
武霖:“說是陪讀。”
陳益:“第二個問題,你爲什麼又回來了。”
武霖說道:“當時我媽催的很急,心中有很多疑問也沒辦法,而且學校也已經打招呼知道我要去留學,最終我跟我媽上了飛機。”
“到了燈塔國後,我越想越不對勁,就追問我媽哪來的錢,她說是拆遷賠的。”
“但也不對啊,我爸媽都是普通人,就算有錢也沒有門路聯繫上丹頓,而且竟然瞞着我定了名額,還和學校打了招呼,這不是他們能做到的。”
“那兩天我一直追問,沒有停過,還給我爸打過電話,他的說辭和我媽一樣。”
“我依然覺得這裡面有問題,最後和我媽吵了架,她這才告訴我,說我爸得了癌症不想拖累家裡,就用全部積蓄送我去了燈塔國。”
“她騙不了我,肯定還有內情,我就留下一張字條偷偷跑回來了。”“到了家裡後我發現我爸不在家,正要給他打電話就遇到了張叔,他說了陳隊長去找他的事情,我就趕緊想找到陳隊長問問清楚。”
“一開始我去的分局,但人家說陳隊長在市局,所以我就來了。”
聽完武霖的話,陳益思索了一會,道:“本月假期結束到你出國前一天,你回過陽城嗎?”
武霖奇怪:“沒有啊,爲什麼這麼問?”
陳益:“有人能證明你一直在帝城大學嗎?”
武霖:“當然,我的研究生舍友可以證明,沒課的時候我們也在實驗室,幾乎整天都在一起。”
陳益:“你認識吳倩倩嗎?”
武霖搖頭:“不認識,她是誰?”
陳益習慣性揉了揉手指,武霖的話有很大的可信度。
這樣的話,父子倆的作案嫌疑就很小了。
“她是本案的死者。”陳益開口。
武霖皺起眉頭:“陳隊長連我都懷疑上了?”
他很聰明。
陳益摸出煙盒,放鬆下來:“跟你說實話,我們也懷疑你父親沒有殺人,但現在證據都指向他。”
武霖當即沉聲道:“陳隊長,這件事太蹊蹺了,絕對是有人把我爸給騙了,讓他幫忙頂罪!”
“能有門路聯繫丹頓,還能提供大量資金,絕對不是一般人,說不定還有點名氣!”
陳益眉頭一挑,不愧是能考上帝城大學的人,剛瞭解案情皮毛,便迅速自己的推測都給說了出來。
沒錯,他也是這麼想的。
能在短時間內聯繫丹頓定下留學名額,提供資金,且說服武遠山,不會是普通人。
學費只是次要的,總體給的錢可能要遠遠超過學費。
他掏出一根香菸點燃,說道:“騙這個字,不是很恰當。”
“如果真像你所說的那般幫忙頂罪,你和你母親是最大的受益者。”
“你是帝城大學的高材生,如果再有金錢的支持,未來發展廣闊,留學結束後不管是待在燈塔國還是回國,都將是人上人,能用騙嗎?”
武霖生氣道:“怎麼不是騙!我不需要!我不需要我爸犧牲自己的名聲!”
“我有自己的路要走,就算不出國留學,我也能闖出一片天地,一年後我會在帝城讀博,未來我會是帝城頂尖的科研人員,不需要留學!”
自信的氣勢,油然而生。
陳益:“你是本碩博連讀?”
武霖嗯了一聲。
陳益稱讚:“厲害,確實優秀。”
能在帝城大學申請到本碩博連讀,這已經不是優秀了,而是精英中的精英。
他說的沒錯,留學不留學的,也沒啥必要性。
不過說句實話,帝城大學和國外名校,還是存在一定差距的,主要差在學術成果上。
這也是爲什麼,很多優秀人才喜歡出國留學的原因之一。
武霖:“陳隊長,我爸真的不可能殺人!”
陳益:“這個案子我們會查清楚的,感謝你的回國,給我們省了不少時間。”
本來明天等到帝城警方查完武霖後,會嘗試電話聯繫,現在倒是省去了麻煩。
武霖點了點頭:“謝謝陳隊長。”
陳益:“先不用謝,我剛纔說的鐵證是真的,你父親依然有殺人嫌疑,而且……就算最後查出是幫他人頂罪,他也走不了,明白嗎?”
武霖嘆氣:“我知道,包庇罪。”
陳益加了一句:“不但如此,還是頂格量刑,你爸這件事做的很差勁,相當差勁。”
包庇罪視情節而定,量刑是不同的,要麼三年以下,要麼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這起殺人碎屍案性質極其惡劣,要是有人膽敢收錢爲喪心病狂的兇手頂罪,處罰絕對輕不了。
頂格量刑,是十年。
也就說從武遠山拋屍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了他至少會被判十年。
頂罪,就是十年。
不是頂罪,就是死刑。
除非,他有其他酌情量刑的情況,但現在看來可能性已經不大了。
肯定是爲了錢,爲了家庭,爲了兒子。
表面看是父愛,實際上是可恨的一己私利!
想讓自己兒子生活的更好,就可以無視吳倩倩的慘死嗎?
武霖能聽懂陳益是什麼意思,低下頭雙拳緊握。
“那個叫吳倩倩的……她是什麼人?”
陳益:“陽城大學的學生。”
聞言,武霖猛地擡頭,眼睛瞪的滾圓。
他也是學生,周圍也都是年輕的女同學,共情感強烈。
那些女同學,她們青春洋溢,活力四射,有着獨屬於自己的魅力和風采,更是校園裡一道美麗的風景線。
而現在,其中某一位,卻被人殺害碎屍。
很難想象,什麼樣的混蛋能幹出這種聳人聽聞的惡事。
“爸……你真……糊塗啊!!”武霖咬牙開口,渾身都是有些顫抖。
陳益:“行了,我們罵兩句得了,你就別罵了,畢竟都是爲了你。”
“如果你爸真是爲人頂罪的話,用自己爲數不多的生命,換取你更加精彩的一生,挺值的。”
“你媽是不是和你說過,以後不回來了?”
武霖沉默不語,輕輕點頭。
武遠山有了案底,母子在國外是最好的選擇,前提是有大筆資金支撐。
看來嫌疑人,挺大方的。
這樣的話排查範圍就小了:有錢人。
此時,陳益湊近何時新身邊,小聲道:“監控查完後,再查吳倩倩的所有聯繫人,她熟悉同學以及老師的家庭背景,全調出來。”
“哦對了還有姜煜,他也要查。”
何時新點頭:“好。”
陳益看向武霖:“武霖,該聊的都已經聊完,你可以走了。”
“你父親的事情不要問了,我不想再重複,有需要,我們會聯繫你的。”
也許,武霖能說服武遠山說實話。
武霖要說的話被噎在那裡,從座位上站起身。
武遠山的案子結束前,他恐怕是不會離開陽城了,而且還有可能把自己的母親給叫回來。
至於嫌疑人給的錢……
陳益沒有提,這件事要看武霖自己。
找不到轉賬的途徑,很有可能是海外賬戶,這件事只有關係很好的國家,纔有追繳贓款的可能。
陳益不在乎這件事,他在乎的只有兇手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