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火焰如浪潮般涌來,只可惜竄入鼻腔之內的並非鹹溼的海味,而是肉眼可見的、裹挾着些許灰燼撲面而來的嗆人煙霧,只是往前靠近了一步,火舌便預料到有人靠近了一般探過手來。
自腳裁斷的枝段下而迎上來的火浪還是讓兩個人堪堪後退了兩步,陸蕁幾乎已經將半張面龐都掩埋在了衣袖之中,只可惜因炙熱而扭曲的空氣令她根本無暇能從這山火之中尋得一條出路。
“去另一邊。”陸蕁將賀蘭青玄拽着往另一邊跑,在這寒冬涼風中的山火顯得更有殺傷力,蔓延速度同樣令人快的咂舌。
而不遠處陸聞斐的手下似乎已經找到了一個勉強能出去的突破口,而陸聞斐只是緊緊的跟在陸蕁和賀蘭青玄的身邊,目光寸步不離陸蕁的身上。
手下尋找到的突破口不過是樹枝之間距離稍大一些,而地上溼冷乾枯的樹葉眼看着就要蒸發完最後的水分,和火舌融爲一體。
陸聞斐的手下幾乎在看見賀蘭青玄迎過來的一瞬間將葉子撒了過來,空中的葉子很快就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猛烈的火苗自地底迎上來,陸家兄妹二人的臉不約而同的黑了大半。
無奈之下,陸蕁只能連連後退了幾步,站在這嗆人的煙霧之中,繼續尋找着其他的辦法。
賀蘭青玄的肩膀微微顫抖起來,因爲嗆人煙霧的原因令他的鼻腔和口腔都隱隱作痛,微微皺着眉頭將陸蕁的手拽起來,目光也不自覺的望向了不遠處的陸聞斐,忍耐着即將咳出的聲響,低聲道:“你的輕功應該還不賴吧。”
登時便了解了賀蘭青玄的意思,走到他的身邊將陸蕁的另一隻手臂也拉住,兩人確實十分有默契的將人給架了起來,而被架起來的人也開了口:“去山陰面,那裡的火勢不會這麼快,更何況這邊出去的話我們還是會碰到那些人的。”
兩個男人不約而同的點點頭,轉過身朝着另一邊,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飛躍而起,落在那破廟的屋檐之上,找準了樹枝燃燒面比較小的一邊飛躍而出。
陸蕁屏氣凝神,儘量的用當初學習的調息之法猛地提氣。
陸聞斐同樣將陸蕁細微的變化牢牢記下,眉頭也緊縮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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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火就在腳底,灼熱的氣息總是一波一波的涌來,若是在這騰空之時三人之中任何一個人放鬆下來,便有可能葬身火海。
而賀蘭青玄的臉色也越來越差,陸蕁從兩人相碰的地方已然能隱約的感覺到賀蘭青玄的氣息微微不穩。
不過只是一瞬間的失神,飛躍而起的火舌竟是快要探到她的腳底,幾乎是人類本能的一擡腳,卻像是踩在了什麼並非有實體的東西一樣,身旁的陸聞斐眉頭皺的更緊。
當雙腳切切實實的落在了略微柔軟的地上,腳踏實地的實感才令陸蕁放下心來,連帶着面頰上的一抹嫣紅也漸漸的褪色,而賀蘭青玄冷漠的將陸蕁拉到了自己的身邊,以不容拒絕的姿態將這人擁入懷中,冷眼看向了本應和懷中的人最親的陸聞斐
。
“這已然是第二次了,若是再有下次讓我看見你讓吟雪做如此危險的事情,無論父親的事情,我也定當取你頭顱。”陸聞斐的臉色也黑了大半。
當初截馬車時,深秋之時她已然滿身溼漉漉的,身上的衣服更是和那青樓中的妓子並無半點兒分別,若是沒有那一雙純淨的眼睛,怕是當初他已然要當場將這姑誤入迷途的妹妹打醒,更何況,那也不過是賀蘭青玄的一場戲。
如今這山火也是如此,已然讓陸蕁經歷了水火兩場歷練,而他作爲哥哥,自小便沒讓妹妹受到半分傷害。
賀蘭青玄沉默不語,並無搭話。
而他也是瞭然自身,若是再說話,怕是那幾句輕咳之聲就要吐出,聰明如陸聞斐,若是聽到了些許不同,又怎會不在他的弱點之上大做文章。
陸蕁已然看出了賀蘭青玄的異樣,只是對陸聞斐無奈的輕笑:“哥哥,這山火蔓延太快,你還是帶着你的手下早些離開吧。”
“早些回城。”陸聞斐躊躇片刻,還是邁步朝另一邊走去,轉身之時,也看見陸蕁對他眨了眨眼睛,這才轉身離去。
見陸聞斐走遠,這山火也更是旺盛了起來,方纔還寒風刺骨的安全之地也變得灼熱難耐,賀蘭青玄終於是忍不住的咳嗽了起來。
“咳!”異樣的咳嗽令賀蘭青玄百般的痛苦,加大了力道將陸蕁抓的更緊了往山下走,而這咳嗽之聲中卻隱約着像是喉嚨之中有什麼東西一樣,低沉又憋屈,不過聲聲咳嗽聲也伴隨着山火遠離的距離越來越輕。
“你沒事兒吧。”陸蕁被他的力道拉的生疼,卻也不禁走上去詢問一番。
布料雖然可以避免這煙霧少進一些身體,而畢竟沒有攜帶清水,不免也嗆進去了不少,當初廚房走水也不過片刻的吸進去了些煙霧,而這山火,便是無時無刻的都在生產着漫天的煙霧。
賀蘭青玄一張輪廓分明的臉上總算是有了些痛苦的表情,陸蕁不免對他這種表情有了些幸災樂禍,卻也笑着幫他拍了拍後背:“你一碰到煙就如此咳嗽,怎的也不在身上帶些藥?”
“咳……若是本王的藥被人看了去,那纔是暴露了本王的弱點。”賀蘭青玄輕咳了一聲,終於是好些了。
“話雖如此,不過性命纔是重要,若那藥真的不想被人看見,藏起來便是,何必不帶呢。”陸蕁不免覺得好笑,賀蘭青玄在這些個問題上倒是想得多,反而對自己能否保住性命也並未思考太多。
“這天下間可沒有安全的地方。”賀蘭青玄終於是平復回來,揚了揚嘴角,將陸蕁再一次的拉到自己的身側來:“你既然以對我無情愛,又爲何不想讓我將弱點暴露給陸聞斐?”
陸蕁不着痕跡的將他那遊移而上的手拽住,不過是一雙還映着些山火的眼睛看着賀蘭青玄,盈盈一笑:“弱點自然是越少人知道約好,少人知道,你的警惕也不會太高,我今日爲你守住的弱點,來日說不定也能成爲比其他人更早擊潰你的籌碼之一。”
有時候,撒起謊來,連她自己都怕。
方纔,不過是一時腦熱。
無論這腦熱從何而來,賀蘭青玄都不曾完全信任與她,她也不能爲其傾盡所有,將自己全盤托出,不留底線,她還並非是墮入愛河的女人。
“真符合你的想法。”賀蘭青玄臉上的笑意卻是染了霜寒,將人擁入懷中的手臂也失了些力氣。
心中某處的失落感似乎又從哪裡冒出了苗頭來,卻又在出現的瞬間被他的理智給重重的碾壓回去。
“若是我目光短淺,又怎麼得你賞識。”陸蕁也輕笑。
兩相疑,怎得信?
不過多時,山腰下的山路傳來了馬蹄和軲轆聲,不過多時,一輛似曾相識的馬車便鑽入了陸蕁的視野之中,馬車周圍的護衛家丁們不急不緩的將這馬車護在中央,在這有些偏遠的山路之上漸漸靠來。
陸蕁尋思片刻,這才輕聲道:“是之前的馬車。”
賀蘭青玄淡淡的掃了一眼,帶着陸蕁走到了山路中央。
幾個家丁護衛見這黑暗之中兩道人影,紛紛將手中的火把捏的更緊了些,順便將那腰間的長刀都給抽了出來,就連馬車前的車伕也不禁減緩了速度。
陸蕁原本還神經緊繃着,卻想起今日這馬車之中的男人似乎和賀蘭青玄是舊時,也算是放心了些。
在這馬車接近之時,賀蘭青玄依舊面色不動,直到這幾位護衛家丁將面前的人認了個清楚,這才紛紛下馬來,握緊了手中的火把朝着賀蘭青玄行禮。
車伕亦然。
馬車穩穩的停了下來,馬車之外家丁的行禮之聲自然是傳入了裡面男人的耳朵裡,將這馬車的門推開,一見到不遠處的人便是賀蘭青玄,只是輕笑了幾聲:“你今日倒是玩的大,這城外如此大的山火,該叫我如何告知鄉親們是好?”
“這些事情你不是早已處理的爐火純青了嗎。”賀蘭青玄倒是沒聽出他的語氣之中有多少責怪,只是帶人鑽進了馬車之中,喝些清水,這纔好些。
早已然知道賀蘭青玄不是那種會介紹人的人,陸蕁也不問。
陸蕁只抹了抹不知何時染上了些灰塵的面頰,見這陌生男人正打量着自己,如今安全下來,陸蕁卻也懶得理他,只是接過他手中的水囊喝了些清水,這才道:“你爲何叫我金絲雀?”
“自然是因金絲雀貌美,音柔,適合放在那窄小的鳥籠之中,供人觀賞。”男人的眼睛微微眯起來,那張臉怕是狡猾的狐狸看了也要自卑三分。
“謝謝誇讚。”陸蕁權當是沒聽到那後半句,臉上的笑意反而更加明顯了些。
將手中的水囊重新扔到了狐狸男的懷抱之中,滿意的看着他臉上微妙的表情,陸蕁也輕輕一笑,伸出手去:“不如重新介紹一下,我名叫陸吟雪,你可以叫我陸姑娘,也可叫我吟雪。”
狐狸男眼珠子轉了轉,握住了陸蕁的手:“我倒是覺得金絲雀比吟雪二字更好聽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