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幹什麼?”茹嘉滿腹疑惑,“爲何守在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其中一名小廝上前一步道:“回公主,沒什麼事,是老爺在跟長公主說話,命奴才們留在這裡。奴才們不方便在院中,就只能站到門口等着。”
一聽說鳳瑾元在裡面,茹嘉兩道秀眉立時就擰巴到了一起,快步上前把小廝們往兩邊一分,怒聲道:“讓開!”然後直衝進院。
許是爲了避嫌,康頤的房門是開着的,但院裡下人都離那屋子老遠,看都不往那邊看。
茹嘉幾步就衝進了屋,一腳踏入時,剛好聽到鳳瑾元在對康頤說:“你若也有這個心,那本相就尋個機會去跟皇上提。”
康頤亦嬌羞地回道:“一切但憑鳳相做主。”
“不行!”茹嘉嗷地一嗓子叫了出來,直把裡屋的兩個人嚇了一跳。康頤手一哆嗦,暖爐都掉到了地上。
鳳瑾元到是離着她有些距離,兩人並未有任何逾越的舉動,可畢竟是坐在臥寢的裡間兒,下人還打發得那麼遠,茹嘉怎麼看都覺得彆扭。
她幾步上前,直接站到兩人中間,又大聲說了句:“我不同意!”
康頤原本被嚇得不輕,可一看是茹嘉,到也微鬆了一口氣來,“你又鬧騰什麼?”
“母親!”茹嘉氣喘得還有些急,臉色也不太好,看着康頤道:“茹嘉知道鳳伯伯是好人,也知道鳳伯伯待母親甚好,更是明白泉舅舅有心與大順結交之心。這事兒原本茹嘉是贊成的,因爲我也喜歡鳳伯伯,他待茹嘉比親生女兒都好,但是……但是……”
“你這是怎麼了?”康頤看出茹嘉的不對勁,與鳳瑾元迅速地對視了一眼,又道:“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鳳瑾元也跟着道:“茹嘉,你有事就跟鳳伯伯主,伯伯給你做主。”
“你能做得了主嗎?”茹嘉搖着頭看向鳳瑾元,“那個濟安縣主好可怕,如果我和母親繼續留在鳳家,早晚得死在她的手裡。所以這件事茹嘉不同意,說什麼也不會同意的!鳳伯伯,您請回吧,明日我們就搬回驛館去。”
一聽她提到鳳羽珩,鳳瑾元的心也跟着顫了一下。他是真的怕了那個二女兒,如果是鳳羽珩執意生事,只怕這事還真的不太好辦。鳳羽珩如今是整個大順的香餑餑,誰她動她?更何況,那丫頭的厲害勁兒,誰又能動得了呢。
不過他還是要將康頤這邊穩住,於是認真地道:“你們放心,有本相在,誰也不能欺負你們母女,即便她是濟安縣主也不行!”
康頤輕嘆了聲,滿目悽哀地道:“我不想因爲這個事情鬧得你們父女不和,如果縣主實在是對此事有疑議,我看……就算了吧。”
“不行!”鳳瑾元厲聲將她這念頭打消:“沒聽說爲人子母還要插手父親的私事,這事就是說到皇上那去,本相也是佔理。你們且等着好消息就是!”說完,一甩袖,轉身就走。
剩下康頤和茹嘉兩人在屋,茹嘉這才穩了口氣,將剛纔在前廳的事跟康頤又講了一遍。
康頤聽完緊鎖眉心,久久不語。
晚飯後,鳳羽珩正在院子裡陪子睿玩耍,就見清玉領了幾個小廝和幾個丫頭過了來。丫鬟是同生軒這邊送到錦福院兒的,鳳羽珩多半都認得,小廝到也不陌生,是鳳瑾元身邊的。
清玉說:“康頤長公主和老爺都派了人來送東西,說是給小姐壓驚。”
鳳羽珩點點頭,心說那兩人跟風還挺快,皇上派了賞,鳳家若是不對她表示表示,實在是不妥的。
“收了吧。”她揚聲道:“代我謝過父親和長公主,順便給父親帶個話,就說與其過後壓驚,不如當時就不讓我驚。”說完,擺了擺手,“你們去吧。”
丫鬟小廝放下東西,又呼呼啦啦地跟着清玉走了。
子睿跑上前去看那些所謂的壓驚禮,只見多半是些補品,還有些女孩子用的首飾綢緞,到也沒有多少新鮮玩意,不由得撇了撇嘴,“姐姐說得對,與其過後壓驚,不如當時就不驚。姐,子睿越來越不喜歡父親了。”
鳳羽珩聽了他的話沒有馬上言語,她心裡其實是在矛盾的。於她來說,鳳瑾元並不是父親,於原主來說,這是一個間接害她身死的人。可是對於鳳子睿來說,他與鳳瑾元之間是有骨肉親情的,她若一味的將這親情打散,待這孩子長大,會不會怪她?
子睿似看出他姐姐心中所想,竟貼心地抓了她的手,認真說道:“姐,你想怎樣做就怎樣去做,親情並不是僅靠血脈就能維繫住的。子睿只認孃親和姐姐,只記得在西北的大山裡,姐姐揹着子睿一步一步去撿柴,對鳳府的生活,已然淡忘了。”
她悲從心起,伸手將弟弟摟在懷中。這種涼薄的親情若不是她機緣巧合下回到這個年代,只怕無論如何也是不敢相信的。
“明日姐姐帶你去看花燈好不好?”大順每年初五都會有燈會,就在京城最繁華的那條大街上,鳳羽珩記憶裡還有這孩子小時候去看花燈時驚奇的笑容。
可這次鳳子睿卻搖了頭:“我已經答應飛宇殿下一起去看了,孃親也要一起去呢。飛宇殿下說他九叔一定會來約姐姐,咱們就不跟着摻合。”子睿一邊說一邊笑,“沒想到那個很厲害的殿下對姐姐真的是很好,這樣我也就放心了。”
最後一句話出,鳳羽珩突然就有一種自家弟弟已經長大了的感覺。也許再過幾年,這小子長大長高,也能站在身邊保護她了呢。
又哄了子睿一會兒便讓下人送他回去休息,鳳羽珩隨後告訴黃泉:“拿些銀子給那十個到錦福院兒去侍候的丫頭,跟她們說,穩着做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待他日重回同生軒,月例全部翻三倍。”
黃泉點頭道:“奴婢記下了。”
“另外——”她看了眼這些送來的東西,“挑些莊子裡能用的送過去,其它的你們看着喜歡什麼就挑挑,沒什麼用的就扔進庫房。既然人趕不起,咱們騙點兒銀也是不錯的。”
忘川笑道:“待年後奴婢再往蕭州去一趟,那邊的百草堂也差不多可以有盈利了呢。”
“盈利到也不是很急。”她說,“重點是每家百草堂都要注重人才的培養,師父要一個一個的給我帶徒弟,以便下一家百草堂開張時,隨時都能抽調出人手來。”
“小姐放心,奴婢早已吩咐那邊的掌櫃多帶着新人。另外那些跟着樂迎天學護理術的小姑娘們也學得極好,小姐看是不是也讓她們再帶一批人出來?”
“可以。”鳳羽珩告訴她,“如果蕭州那邊有孤兒院之類的地方,也可以着人資助着,發現有機靈的便可以帶到百草堂去跟着做學徒。過完這個年,怕是很多事情都要緊鑼密鼓地去做了。”
一夜好眠,次日傍晚時分,玄天冥的宮車停到了縣主府的門口。鳳羽珩穿了一衣胭脂紅的冬袍,頭上挽了兩個髮髻,看上去十分可愛。
玄天冥想下來接她,她卻擺手道:“沒那樣嬌貴,你腿腳不便,我自己上車就好。”說着就要往車上爬。
這時,鳳府的大門也打了開,就見鳳瑾元伴着康頤和茹嘉從府門裡走了出來。外頭等着一輛寬敞的馬車,一見主子出來,車伕立即掀了簾子搬出腳踏。
鳳瑾元親自扶着康頤和茹嘉上車,最後自己才上了去,從始至終都沒往縣主府這邊看上一眼。
鳳羽珩聳聳肩,爬上宮車道:“我告訴你,如果你的父親也是這德行,那我的制鋼術就不給他了。”
玄天冥失笑,“皇家只有君臣,哪來的父子。老傢伙在這方面做得已經算是比先帝爺好多了,不然我也不會只剩下文宣王那麼一位皇叔。”
鳳羽珩想想也是,如果天武帝真如鳳瑾元這般,至少那五皇子已經死過千次百次。
“我還沒看過大順的花燈。”她有些興奮,不經大腦地就扔了這麼一句出來。
玄天冥詫異地看着她:“你說什麼?”
她暗罵自己是白癡,又補了句:“我說從西北迴來後,還沒看過大順的花燈。”
“恩。”他點了點頭,“這樣說還差不多。”隨即又道:“其實也沒什麼好看的,不過是人多一點,車多一點,燈也多一點。”
鳳羽珩想暴走,“還沒等到地方呢你就給說得這般沒情調,招不招人煩啊!”
他到也算是有自知之明,撇着嘴不再扯花燈的事。宮車一路行至街心廣場,因外頭人多,鳳羽珩拒絕了玄天冥想下車的想法,她起身去把宮車的所有簾子都給掀了開,再讓白澤在車廂外頭掛上幾隻花燈,氣氛也是弄得十足。
玄天冥看着這丫頭蹦蹦噠噠地忙活着,就覺得自己很是對不起她。打從兩人第一次相遇,這丫頭就撐着比現在還瘦小的身板兒把他從山縫裡給連拖帶拽地弄到了外頭。如今半年多都過去了,他卻還是隻能坐在輪椅上,連陪着她在燈海里散步都成了奢望,自己是不是太沒用了?
鳳羽珩轉過頭時,就看到那副黃金面具下透着幾許傷悲的雙眸,她愣了愣,伸手在他面前晃了幾下:“你想什麼呢?”
玄天冥開口反問了她:“你怪不怪我?”
她歪着頭琢磨了一會兒,很快便明白他這一問是什麼意思,而後掩口笑道:“我若說怪呢?你能改變什麼嗎?”
玄天冥搖頭,“改變我的雙腿還真得靠你。”
“這不就得了!”她坐在他身邊,歪着頭道:“我對於自己不滿意的事所採取的態度就是努力改變,你的腿最多再一個月就可以下地,再兩個月就可以恢復自如,你應該相信我。”
她說話時,眼裡神彩飛揚,就像一隻歡樂的兔子,讓人又憐又愛。
突然的,外頭“砰”地一聲炸響,她嚇了一跳,驚恐的一瞬間,卻被一隻手臂順勢攬入懷抱。
一剎間,松香撲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