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離着林子不遠的官道上有陣陣馬蹄聲傳來。倚林還沒等反應過來呢,就見鳳羽珩和黃泉幾乎是同時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
鳳羽珩其實很着急,只不過她的急並不會表露出來讓倚林看去。就在拽了鳳沉魚上馬車的時候她便衝着暗處的班走打了手勢,班走跟着她混久了,對她所使用的手勢動作已然能夠領會,便先她們一步去接鳳子睿。
而她們之所以在這裡等,等的便是班走。
此時,黃泉已經看到官道上奔過來的快馬,那正是班走。她趕緊喊了一聲,衝其揮手示意。
班走調轉馬頭往林子裡奔來,到了近前“籲”地一聲下了馬,隨手抱下來的還有兩個人,一個是鳳子睿,一個是清玉。
鳳子睿兩腳一着了地,立馬就往鳳羽珩懷裡紮了過來,小臉和因驚嚇而煞白,小小的身子也不住地打着哆嗦。
“姐姐,好可怕,我們半路遇到了殺手!”
她摟着子睿一邊安慰一邊以眼神詢問班走——忘川呢?
不等班走答話,原本還哆嗦着的鳳子睿突然就擡起頭來,臉色看起來還是有些白,卻比之前好上許多,情緒也逐漸平穩,只是看着鳳羽珩,像個小大人般一字一句認真地道:“有人要殺我們,忘川姐姐把我跟清玉姐姐藏在雪堆裡,她一個人與近二十個人對打。我看到忘川姐姐累到吐血,最後被壞人抓走了。”
黃泉腿肚子一哆嗦,作勢就要往班走來的方向衝,卻被班走攔了下來:“我都找不到,你去了又有什麼用?”
清玉也嚇壞了,便好歹她比子睿大一些,且自從跟了鳳羽珩之後也沒少見大風大浪,此刻雖然心驚,卻也不至於丟了條理。她告訴鳳羽珩:“是一夥黑衣蒙面人,看起來功夫很利害,忘川姑娘對付三四個還行,但對方足足有十七八個人,咱們實在不是對手。正如小少爺所說,忘川姑娘一發現不對勁,立即就把我們藏到雪堆裡,我們只能透着縫隙看,卻一點聲也不敢出。”
鳳羽珩原本平淡的目光逐漸凜冽起來,毫不猶豫地射向倚林。倚林觸不及防,差點兒沒嚇得把鳳沉魚也給扔了。
“主子,眼下怎麼辦?”班走問她。
鳳羽珩思量半晌,道:“你把馬套上車,咱們回府。”
班走從來對她言聽計從,點了點頭便去套車。到是黃泉急着問了句:“那忘川怎麼辦?”
她拍拍黃泉的手臂,這兩個丫頭從小一塊兒長大,感情之深無人可以取代,如今忘川出事,最擔心的必然是黃泉。
“相信我。”她沒多說什麼,只是告訴她,“忘川一定會回來的。”
黃泉還是有點擔憂,“不知道她們把忘川打成了什麼樣。”
“哼。”鳳羽珩一聲冷哼,又往倚林那看過去,“那些人怎麼對忘川,我便怎麼對那事主。忘川身上要是缺一塊兒肉,我便卸那事主一條手臂。忘川若是少了一條手臂,我便把那事主五馬分屍。”她這話聽起來像是跟黃泉說,可眼睛卻是一直看向倚林的,說完之後竟還問了一句:“小丫頭,你說是不是?”
倚林就跟見了鬼一樣,全身不受控制地哆嗦起來。她嘴巴張着,卻不知這話該怎麼答。說是也不對,說不是也不對,她開始有些後悔幫着鳳沉魚做這些虧心事了,萬一哪一天栽到了鳳羽珩的手裡,她實在無法想像會受到怎樣的報復。
“上車。”鳳羽珩根本也沒等她回答,直接拉着子睿一起上了馬車。黃泉清玉二人在後頭跟着上去,只留下倚林抱着鳳沉魚坐在地上傻了眼。
“二,二小姐。”她顫着聲叫了一句,可馬車雖然沒走,卻也沒人理她。她沒辦法,咬了咬牙想憑一人之力把鳳沉魚給抱起來,試了幾次都沒成功。她沒有辦法,只能把希望投到那個車伕身上。
可那車伕卻搖了搖頭,道:“大小姐千金之體,我不過是個趕車的奴才,可不敢幫這個忙。”
倚林沒了辦法,乾脆跪下來求鳳羽珩:“二小姐慈悲,幫幫奴婢吧!”
鳳羽珩坐在車裡,面色陰冷,目光森寒,她說:“我爲了救大姐姐,已經被摔下馬車一次,腿疼得很,實在也是沒有力氣。黃泉身上也有傷,子睿太小,清玉被雪埋得都快凍僵了,你若實在想要人幫忙,除了車伕老伯,就只有我的暗衛。可他們都是男子,這話要是傳出去,你們大小姐的臉面可就全沒了。”
“這……”倚林被鳳羽珩的話給堵得死死的,她想說事到如今,臉面沒有性命重要,可她到底做不了沉魚的主。小丫頭想了想,竟是咬着牙鼓起了很大的勇氣道:“二小姐見死不救,就不怕老太太責罰嗎?明日老爺就回府了,您該怎麼向老爺交待?”
就聽馬車裡傳出一聲冷哼:“我已經說過,爲了救大姐姐,我從馬車上生生摔了下去,這麼多雙眼睛都看着的,你個丫頭還想不承認麼?至於見死不救,你必須得明白一個道理,一旦你們大小姐出了什麼意外,第一個該死的人,就是你。你覺得鳳家人能拿我一個縣主如何?”
倚林徹底絕望了,她說不過鳳羽珩,這位二小姐簡直就是能把黑的說成白的。她什麼時候爲了救大小姐摔下車去了?明明是自己顛下去的!可人家硬是要這麼說她也沒辦法,畢竟在場衆人除了鳳沉魚,沒有一個能替她說話。可如今這鳳沉魚……絕對不能死!
到底是鳳羽珩最後一句話提點了她,若鳳沉魚有個三長兩短,第一個該死的人可就是自己啊!一想到這個,小丫頭馬上又有了力氣,也不管什麼小姐不小姐的了,乾脆拽着沉魚的胳膊,就在地上拖着,死活也把她給拖到了馬車邊上。然後她自己先爬上車,再把沉魚像拖死狗一樣地給拖上車來。
沉魚的腳纔剛一離地,車伕突然就甩了鞭子,啪地一聲打馬疾奔。
倚林是被摔進來的,但好在沉魚總算上了車,她這才鬆了一口氣。
車廂裡的氣氛十分沉悶,鳳羽珩閉目養神,黃泉一雙眼睛像刀子一樣往倚林身上關。子睿被鳳羽珩摟在懷裡睡着,清玉披着班走給的斗篷不住地發抖。
倚林大氣都不敢出,就抱着沉魚的頭,心裡暗自祈禱着馬兒能跑得再快些,快快帶她們回到鳳府。
終於,馬車在鳳府門前停了下來。倚林幾乎是立時就衝了出去,一下車就大叫:“大小姐受傷了!快來人啊!”
鳳家下人多,這一嗓子到是叫了好些個人來。小廝們自是不敢上前,一些丫鬟婆子就沒了忌諱,手忙腳亂地把人從車裡擡了下來。
此時沉魚已經有些轉醒,可是迷迷糊糊地一時也想不起來到底是怎麼回事,就覺得自己似乎正被人擡着,還有人不停地在她旁邊喊着:“大小姐,可一定要挺着啊!已經去請大夫了。”
她腦子嗡地一聲,疼痛感終於又襲了上來。
想起來,她被蒼鷹咬了!
這記憶一覆上心來,她馬上就要擡手去往頭上摸,嚇得倚林一把將她手給拽了住:“小姐不能摸,傷口還在流血,等一會兒大夫來了就好了,小姐再忍忍。”
“我忍什麼?”她突然尖利地叫嚷起來,“我的頭怎的這樣疼?我到底傷了哪裡?那老鷹咬到我哪兒了?”
她叫得聲嘶力竭,聲音悽慘得整個鳳府都聽得到,好幾個丫鬟婆子一起按着她,生怕她跳起來,就這麼一路折騰着,總算是把人送回了房間。
倚林不停地勸沉魚:“小姐千萬別亂動,真要碰到傷口,以後留疤可就不好了。”
在她勸過無數次之後,沉魚的情緒總算逐漸平穩,可那些送她過來的下人們卻開始佩服起倚林了,這不就是瞎扯麼?肉都掉了,還能不留疤?
鳳羽珩正拉着子睿的手看這一出鬧劇,子睿這孩子在蕭州歷練幾月到是出息了不少,面對這樣的場面竟也絲毫不爲所動,只是被鳳羽珩握住的小手有些出汗,面上卻並沒表現出什麼。
因爲屋裡人多,倚林做主趕了一些出去,看鳳羽珩和子睿還站在這,也不知道是該請她們進來還是讓她們先回去。
好在也沒尷尬太久,老太太就在趙嬤嬤的攙扶下趕了過來。後頭還跟着粉黛和韓氏,但粉黛一見鳳沉魚那個樣子就噁心得差點兒沒吐了,推着韓氏就又匆匆離開。老太太也不贊成韓氏往跟前湊合,緊着跟粉黛說:“快帶她回去歇着,懷着身子可不好看這個。”
事實上,老太太也不敢看,沉魚的樣子太可怕了,腦袋上直接缺了一塊兒肉,即便是再美的人,如今看起來也像是鬼怪一般。
鳳羽珩帶着子睿上前,跟子睿說,快給祖母問安。
子睿乖巧地跪到地上,磕了個頭道:“子睿給祖母問安,數月未見,祖母身子可還康健?”
老太太這纔看到子睿,一下子竟懵了,她根本不知道子睿到底哪天回京,以爲還得兩天呢,沒想到這孩子突然一下就出現在自己面前,還這般的懂事有禮。
“好孩子,快起來。”老太太總算見了笑。
子睿聽話地起了身,鳳羽珩又道:“你也去給你大姐姐行禮問安吧,大姐姐很是掛念你,今兒個一大早還給你送了一套新衣裳到同生軒,也帶來了祖母對咱們的諄諄教誨。”
老太太沒聽明白,“什麼諄諄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