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王搬新宅,至今沒有掛匾,此時此刻,下人們正在蓮王的指揮下,將一塊寫有“蓮府”的氣派匾額往府門上掛着。
下人們採着梯子,蓮王在下頭指揮,不時地開口道:“往左一些,再往左,哎呀過了,往右往右,不對不對,還得再高一點。”她聲音清脆,不完全似女子嬌柔,還帶着些許英氣,聽起來別有風味,好聽至極。
鳳瑾元的馬車就停在這蓮府門前側前方,他挑了車窗簾子往外看去,目光怎麼也沒辦法從蓮王身上移開。
蓮府的下人也是不爭氣,一塊匾額而已,卻是掛了幾次都達不到蓮王滿意的程度。蓮王兩手插着腰,面上氣惱的模樣卻是看得鳳瑾元心下更是難捺。
鳳府的車伕不明就裡,掀開車簾問鳳瑾元:“老爺,咱們不回府嗎?這車不能停在路當間兒!”
鳳瑾元厭煩地擺擺手,乾脆從車上下來,再對那車伕喝斥道:“哪來的那麼多廢話?你且先把車趕回去吧!”說完,自己大步向前,直奔着蓮王就走了過去。
車伕無緣無故被訓斥一頓,卻是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滿腹的委屈和不樂意,一邊趕着車回府,一邊往後去看。這一看,正好看到鳳瑾元走向隔壁那府門前的絕色女子身邊,那臉上堆出的笑給人感覺都快要開出花兒了。
車伕猶自打了個哆嗦,心說真是見了鬼了,鳳老爺自己都是個半殘的廢人了,怎的還是色心不死?就這麼巴巴兒的貼上去,別說就選購現在的鳳家,人家那絕色女子根本不可能看得上,即便是看上了又能如何?你鳳老爺行嗎?
車伕帶着滿臉鄙夷趕着馬車回府,這頭,鳳瑾元已然走到蓮王身後,深吸了一口氣,提起聲音很是有禮物地拱手道:“小姐有禮了!”
封昭蓮沒想到背後突然有人來了這麼一嗓子,把她給嚇了一跳,猛地轉過身來,一邊拍着心口一邊說:“你誰呀?嚇死我了。”這一聲兒,那是透着滿滿的不樂意,逼得鳳瑾元硬是生生地倒退了兩步。
他早在馬車上看到這女子指揮下人掛匾的時候,便知這女子定不是那種溫婉碧玉類型的,偏生他這輩子納到府裡的女人,有姚氏那般婉約的,也有安氏那般平淡的,還有韓氏、金珍那般嬌媚的,更不排除康頤與程氏姐妹那樣大氣強勢的。可就是沒遇到過這等絕色的同時又帶着幾分頑劣,身帶英氣,不拘小節的活潑類型。鳳瑾元心思鬆動,怎麼看面前這個女子怎麼覺得實在是人間極品。
這一看就看傻了眼去,也不知道盯了多久,久到蓮府的下人都看不過去了,上前來問了句:“我說,你誰啊?有這麼盯着人家大姑娘看的嗎?”
蓮府的下人都是現買來的,根本也不知蓮王底細,只知道府裡有個腦子不大好的二小姐,整日裡對着自家姐姐叫夫君,着實可憐。
讓下人這麼一吵吵,鳳瑾元也終於回過神來,趕緊對着蓮王又行了一禮,再道:“小姐莫要誤會,在下隔壁鳳家的,名叫鳳瑾元,今日回府路過此地,見小姐爲一塊匾額正傷腦筋,便想着下車來問問看小姐需不需要幫忙。”
“鳳瑾元?”封昭蓮眼珠一轉,立即想明白了這人的身份,當下便也不客氣,佔了點頭,指着門頂上尚未掛好的匾額說:“你若是真有心,就幫我把那塊匾給掛上吧!”
“這沒問題,這沒問題,在下一定給小姐掛得週週正正,小姐放心就是。”一聽說封昭蓮領了自己的情願意讓他幫忙了,鳳瑾元樂得跟什麼似的,當下便仰了頭衝着上頭的下人道:“你們都下來了,由我來爲小姐掛匾。”
“喲!”上頭一個下人就樂了:“這位老爺,瞧您那體格,文弱書生吧?您要上來掛匾?怕是連這塊匾你都擡不動。”
“胡說!”鳳瑾元生氣了,怎麼可以在美人面前說他身子弱?這簡直奇恥大辱!“人有沒有力氣怎的是憑肉眼辨體格就能定論的?你且下來,看我能不能掛匾額掛好!”
那下人樂得看笑話,很快就從梯子上順了下來,然後將手裡的匾額一抱,告訴鳳瑾元:“那您先上去吧,上去之後小的再把這匾遞給您。”
鳳瑾元點點頭,扶着梯子就往上爬。這梯子其實統其也沒多高,差不多六階就到了頂,得停下來。可鳳瑾元卻在爬到第四階的時候,就明顯的覺得自己的腿開始發抖了,從下面看沒什麼挑戰性的高度,自己攀爬起來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鳳瑾元當了那麼多年的文官,家中下人衆多,什麼時候幹過這種爬高的事兒?可眼下卻是爲了幫助美人,又有這麼多雙眼睛看着呢,自己大話都吹出去了,這梯子不爬也是不行。
於是,他是硬着頭皮咬着牙往上衝,好不容易上到第六階的時候,卻是說什麼也不敢把扶着梯子的手給撒開。因爲梯子已經到了頂,上頭再沒扶的,他整個兒人就只能保持着彎曲的狀態,撅着屁股十分難看。
下頭的下人好笑地看着他,抱匾的人就問了:“這位老爺,您這是演蝦米呢?要麼您就站直了,要麼就勞駕您回手接一下這匾,小的可還給您抱着呢。”
然而,鳳瑾元是不敢站直也不敢回手,他就只能一直這麼弓着身子,腿還打着顫,心下爲自己剛剛的豪言後悔不已。
蓮王冷笑着擡頭看他,不客氣地道:“鄰居,不是說要幫着我掛匾麼?怎的人都爬上去了,卻不敢接匾?你這個忙幫得有些敷衍吧?是不是怕了?沒事,總共也沒有多高,就算是摔下來也摔不死人,但如果就這麼僵着,這街上人可是越來越多,鄰居你的臉面可就成了問題了。”
鳳瑾元一聽這話心下着起急來,當下一咬牙,臉一閉,也不管高不高怕不怕的了,右手擡起往下手一伸:“把匾額遞給我。”
“好勒!”那下人立即把手中匾額遞上去。
鳳瑾元大指扣在裡頭,四指扣在外面,一夾力,就準備把匾額給拎起來。可他真的是估算錯了這匾額的重度,下頭那人才一鬆手,他瞬間就覺得有一股大力墜着自己的胳膊就往下拽。身子再保持不住穩勢,就着這股子勁兒直接就往下扎。
底下的下人可是嚇壞了,紛紛上前接着,但卻不是接着鳳瑾元,而是接着那塊新制成的匾。匾一在手,立即就抱好了撤到一邊,任憑鳳瑾元從梯子上直摔下來,“砰”地一聲落入地面,沒一個人上前攙扶。
到是封昭蓮衝着鳳府那邊喊了一嗓子:“喂!鳳家的人快過來,有一個疑似你們家老爺的人在這兒摔倒了。”
鳳家門房其實早就看到鳳瑾元作的這一出了,只不過誰也沒愛管。鳳瑾元如今不比當初,可不是什麼左相,就是個平民,說句不好聽的,還是個太監平民。
鳳家的這些下人眼瞅着鳳瑾元兩眼放光地衝着人家姑娘去了,心裡頭鄙夷還來不及,怎的就願意管那破事兒。但眼下封昭蓮喊人了,他們就不得不去。
幾個門房連帶着從府裡頭跑出來的管家何忠一齊往蓮王那邊兒跑去,一看鳳瑾元正捂着屁股半趴在地上,不由得撇起嘴來。
但心裡鄙視歸鄙視,面上還是得管的,何忠首先上前,問了句:“老爺,你還好吧?”
鳳瑾元一看是何忠來了,趕緊就跟他道:“快!你上去,幫這位小姐把匾額給掛上。一定要掛正了!”
何忠不解地問他:“旁人家裡掛匾,爲何要咱們府的人上去?”
鳳瑾元氣得想揍人:“我讓你上去你就上去,哪那麼多廢話,我……”
他話沒說完,讓封昭蓮給堵了回去,封昭蓮說:“不必了,我府上也不是沒有下人,鳳家老爺太客氣了。人們快快把鳳老爺扶回去,最好請個大夫來看看,可別摔壞了哪兒。”一邊說一邊掩口輕笑,又扭頭對下人說:“到帳房去支十兩銀子,算是我給鳳老爺請大夫的錢。”
“不必不必!”鳳瑾元的臉都沒處擱了,強忍着疼讓何忠扶着自己往鳳府那邊走,一邊走還不忘回頭看了一眼封昭蓮,很是不捨地說:“待改日我必當登門賠罪。”
封昭蓮衝着他笑了笑,回道:“那就恭迎鳳老爺大駕。”
這一笑,又是把個鳳瑾元給笑得魂飛魄散。
直到人已經回了鳳府,這邊的下人又開始新一輪的掛匾,同時也連帶着把個鳳瑾元給諷刺了一番。
封昭蓮看着那座鳳府,心中好笑,一偏頭跟走到他身邊來的精衛雲蕭說:“看到沒?剛剛那人就是雅雅那個不要臉的爹,我可是聽說他被雅雅的生母給刺了一刀,下頭那玩意都沒了,卻還是色心不死,這樣的人是不是就該狠狠收拾?”
精衛雲蕭點了點頭,“沒錯,敢把主意打到主子身上,必當給他個教訓。”
封昭蓮撇撇嘴,“那你能不能把府裡那位天天自稱是我正妻的女人給教訓了?你主子我真是煩得慌啊!”
雲蕭搖頭,“那個於你沒有威脅,她也沒什麼惡意。更何況,主子你是該多跟女子接觸接觸,早晚還是要成家的。”
封昭蓮咬牙!“我成你妹的家!”
雲蕭卻並不以爲然,只是告訴她一件事情:“主子讓我打聽的事有眉目了,那大順朝神說中的神仙一般的七殿下,明日晌午之前就可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