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驚,下意識地就往前跨了一步,想站到玄天冥的身前。
可她的動作卻沒有一個腿腳不利索的人快,一步邁出,腳還不等落地,突然一隻手臂就環上了她的腰,然後就覺那手臂也沒怎麼用力,卻把她直接就給撈了回來。
她一屁股坐到玄天冥的腿上,換來那人一聲悶哼,貼着她的耳朵說了句:“你坐的可真不是地方。”
鳳羽珩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可那紅也只是一瞬,馬上就恢復過來。一手繞到後頭毫不猶豫地往他腰上擰了一把,狠狠地道:“坐死你也活該!”
心情卻跟着放鬆下來,因爲她發現,玄天冥雖然把她給撈回來了,卻是讓她坐到了他的身上。她這麼一坐可就把他給擋在背後了,如果此時有危險,玄天冥是說什麼也不可能拿她來擋箭的。所以眼下這種情況就只說明一個事實——對面射箭的,是自己人。
這想法一起,再看那些射來的箭,便不再像之前那樣滿心的戒備,而是帶了研究和欣賞。
箭支至少二十,這是鳳羽珩在一剎內用肉眼分辨出來的,乍一眼是直奔向她們,可再細瞅,卻又覺得不像,反而箭尖略微向上,越往近來走勢也越朝上去。
但這種變化一般人卻看不出來,要不是同行衆人不是隨從就是暗衛,都是跟在二人身邊很久的,根本就承受不住這種壓力,眼看着箭來,不躲,這需要強大的信任去支撐,才能做得到。
所有人都緊盯着那二十支箭,由遠及近,眼看着就要到眼皮子底下了,突然,鳳羽珩伸出手去,指着那些箭說:“向上!”
那箭就好像是受了她的控制一般,毫不猶豫地就發生了轉折,由平勢轉爲上行,順着立在他們眼前的那根竹竿就業追了上去!
二十支箭將竹竿團團圍起,拼力奔向竹竿頂端,漸漸地,箭的走勢似乎又起了變化。就見原本緊貼在一起的二十支箭突然散了開,拉大了彼此的距離,箭頭的地方有東西不知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看起來像是一塊布。
這一切,說起來複雜,但發生卻是在電光火石之間,很多人都還沒看出門道,箭支們已然扯着一塊展開的暗紅色旗幟釘到竹竿頂上。然後箭支迴轉,又以同樣的厲勢向反方向疾射而去,眨眼的工夫便像茫點一樣消失在已經揚起的塵土間。
玄天冥指着那掛到竹竿上的旗幟揚聲道:“珩珩,你看那上面寫的是什麼!”
鳳羽珩眯起眼,就見那紅底兒旗上面寫着一個大大的白字,正是她的名字——珩。
即便是她,也免不了激動起來,抓着玄天冥的胳膊,五指都因興奮而收得過緊,她說:“是神機營!是我們的神射!他們把追蹤箭法練成了!”
話說完,又忽然扭過頭,把目光投向適才那些箭支消失的地方。就見那片空地上揚起的塵土比之前更多,隱約能聽見有馬蹄飛踏和戰馬的嘶鳴聲,卻並不見人。
馬踏之聲越來越近,那些原本散落在地上的零碎石子竟然直飛沖天,看似混亂實則規則自在其中,幾番方位變轉過後,形成了一個極其複雜的陣法。
也就是眨眼的工夫,塵土微揚變成了飛沙走石,也不知道從哪裡傳來的轟鳴聲與這些石子產生了共鳴,嗡嗡的聲音震得人們下意識地捂住了耳朵,可卻依然擋不住聲音穿透耳膜懾入心腦。
鳳羽行興奮得從玄天冥身上跳下來,指着在沙塵中已經若隱若現的無數將士大聲地道:“經我改良過後的新碎星陣,一百八十一處陣眼全部觸發!玄天冥,我們的神機營是天底下最好的一隻隊伍,你看着吧!有了他們,這四海八荒都將盡在掌握!”
她話音剛落,沙石中的將士徹底現身出來,兩千神射,後面跟着兩千天機,再後面,是西北軍兩萬多將士。
原本空曠的廣場瞬間被擠滿,就連白澤都驚歎地說:“就好像是從天而降一般,來無影去無蹤,碎星陣法太可怕了!”
西北軍副將錢裡從後方隊伍中走出,經過天機組時,身後便跟了天機組的副將西放,走到最近面時,神射組的副將何甘也跟了過來。三人站到玄天冥與鳳羽珩的面前,單膝跪地,大聲地道:“末將叩見將軍!叩見濟安縣主!”
隨即,後頭三萬將士齊齊下跪,亦大聲地道:“屬下叩見將軍!叩見濟安縣主!”
這還不算完,就聽神機營的四千將士緊接着又道:“神射天機,請縣主檢閱!”
玄天冥哈哈大笑,運起內力震臂高呼——“衆將平身!”
這一句話,就連最後面的人都聽得個清清楚楚,於是紛紛起身,面上都掛着興奮的笑。
錢裡再上前一步,道:“末將得了將軍與縣主要一起回營的消息,趕緊就跟何副將與西副將一起商議出這個迎接的法子。本來還應該更隆重一些,因爲西副將帶着天機組又練好了一種新的陣法,但時間太倉促了,實在來不及準備。”
鳳羽珩滿意地看着何甘與西放,這兩個她當初親自挑選出來的副將,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帶着神機營將士把追蹤箭法和碎星陣練得如此爐火純青,她實在是滿意至極。
她對着二人道:“碎星陣所有陣眼你們已經能夠全部激發,且還能在陣法中施展追蹤箭法,我當初離營時就說過,再回大營之日便是檢驗神機營之時,如今看來,你們的考覈——全部過關!”
她是揚了聲說出“全部過關”四個字的,所有人都聽到了,那些平日裡只顧着埋頭苦練的將士們原本還有幾分忐忑,不知道自己做得夠不夠好。此時聽到鳳羽珩親口說他們過關,將士們一下子就歡呼起來!
都是些大男人,有三十幾歲的壯漢,有二十出頭的青年,也有才十幾歲的小夥子,所有人都高興得跳了起來,面上笑容那麼真實,看得鳳羽珩竟現了一剎的恍惚。就好像又回到了前世,陸戰部隊幾次特殊任務執行下來,將士們也會露出這樣的笑臉。
她轉過頭去看玄天冥,發現對方也正看着她,四中相撞,除去愛意,還帶着敬仰與崇拜。
鳳羽珩突然眨了眨眼,笑嘻嘻地當着玄天冥的面兒,又把自己的右邊手伸到了左袖裡面。
玄天冥神經一震,直覺告訴他,這丫頭定是又要拿出什麼東西來了。
果然,就見她手從袖中又出來時,詭異地就抽出一把半長的刀。
玄天冥嘴角又是一陣抽搐,雖說對鳳羽珩各種奇怪的袖子已經有了一定的接受能力,可這種感觀上的刺激偶爾還是有點抗不住的。特別是現在,他認得這把刀,大年初一那天,她就是用這樣一把刀斬斷了宗隋的鐵精武器,並且把“鋼”的概念傳遞給了大順人,同時也一語道破了那宗隋的鐵精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這個時候又把鋼刀拿出來,莫非……
果然,就見鳳羽珩抽出鋼刀後,立即轉向三萬將士,將手中鋼刀一舉,對着那錢裡道:“當日我入大營,闖關時你們誰也不肯與我比試,是御王殿下跟我打的。但是今日,我以鋼刀爲約,邀你們上場試器!”
錢裡一愣,眼睛死死地盯向她手裡的刀。身後將士也聽到了這話,漸漸地安靜下來,也紛紛將目光往鳳羽珩手中投了去。
鋼,他們只聽過,卻沒見過。想那宗隋鐵精已然讓天下震驚百年,據說這鋼削鐵精就跟削泥似的,人們早就想見識見識了。眼下聽鳳羽珩說邀他們試器,衆將全都躍躍欲試。
玄天冥無奈地笑:“你們這幫猴崽子,一說打架就來精神,讓你們洗衣裳的時候怎麼一個個都愁眉苦臉的呢?”
隊伍裡有大膽的將士回話:“將軍!只要讓咱們試試那鋼器,以後縣主的衣裳都由咱們洗!”
“滾蛋!”玄天冥隨手抄了個石頭扔過頭,正好打在那人額頭上,不輕,也不重,那人疼得一咧嘴,手捂着頭呵呵地笑。“老子媳婦兒的衣裳哪裡用得着你們洗!都給我一邊兒待着去!”說完,又看了看錢裡何甘西放三人,然後道:“就你們三個試吧!把最好的、看家的兵刃都拿出來!”
錢裡有些猶豫,“將軍,看家的傢伙拿出來,萬一被縣主給斬斷了,以後咱們用什麼呀?”
旁邊聽着的白澤“噗嗤”一下就笑了,“老錢,不是萬一被斬斷,是一定會被斬斷。不過既然是被斷的,就說明那些東西以後也保不了你們的命,不要了也罷!縣主此番前來大營主要就是爲了鍊鋼的,待新的鋼器煉製出來,你們還要那些鐵傢伙幹什麼?”
錢裡一想,對啊!有鋼了,誰還要鐵?於是一揮手,立即有人將一柄大刀遞到他手裡——“縣主!這把長刀陪着末將征戰多年,無數次救了末將性命,今日,末將就用它來與縣主試器!”
何甘西放二人也各自持了保命兵器上得前來,三個人,一刀兩劍,寒光柄射鋒芒乍露,卻都不及鳳羽珩手中那鋼刀出鞘時磨出的星點火花,以及那亮得可清晰照人的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