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姻!蘇淺白左手握緊了手裡的醫書,右手慢慢的垂落在膝蓋上不自主的捏緊衣裳垂落在膝上的下襬,俊美的臉上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表情,連往日的淡然的也不復存在,只是垂着眼眸,靜靜地,僵硬着身軀,渾身散發着一種憂傷。
聯姻!原來這一刻來得這麼快,雖然,蘇淺白知道以大楚形勢和楚皇的性格,是斷不可能用聯姻這種政治手段來鞏固江山而毀了自己兒女的幸福,可是汐兒終究是個女兒家,如今已然滿十七,怎麼可能不嫁人呢?只是,嫁人!我能承受她嫁給別人嗎?想到這裡,蘇淺白不由的覆上自己的心口,緊緊的攥着,用力的握住,額上冒出了絲絲細汗,臉色慘白慘白。
原來只是想想她會嫁給別人,想想她爲他人披上霓虹的嫁衣,爲他人展開攝人心魄的笑容,心口就是這麼的痛,這麼的痛,仿若有人在拿刀,一刀一刀的刺着自己的心臟。
“皇姐夫,你沒事吧。”楚修看着蘇淺白那慘白的臉和冒汗的額頭不由的擔憂道,這可是皇姐喜歡的人,而且自己也認同的人,他可不能出事啊。
“無礙。”蘇淺白放下自己的手,調整着自己的呼吸,努力的讓自己冷靜下來。
“那好,那就一起進宮吧,只要皇姐嫁給你,那元太子就沒機會了。”楚修如釋重負的說道。
“不必了,大楚和元國不會聯姻的。”蘇淺白果斷的說道。
“哦,你怎麼知道!萬一呢?”
“太子殿下天資聰穎,還需淺白再解釋嗎?”蘇淺白饒有深意的看着這個年幼的太子,剛纔因爲聽到聯姻,太過慌張,現在冷靜下來,仔細想想也就想通了,雖然太子年幼,但是終究是楚汐顏的寶貝弟弟,若是沒有三兩下,那如何作爲太子,況且,這個楚修並不是懦弱無能的傀儡。他那樣的行爲恐怕是要試探自己吧。
“啪啪~”沉靜了片刻,楚修不由的鼓起手來,小小年紀的臉上帶着讚許的笑容,說道:“不愧我皇姐看上的人,不錯!莫說父皇,就是本太子也絕不會讓我皇姐嫁給那個草包太子。”楚修負手而立,雖然僅僅瘦小的身軀,卻有着天家的威嚴,自信……狂傲,這些都是與生俱來的。
“只是……”楚修帶着戲謔的語氣說道:“皇室公主不愁嫁,但是十七的芳華也拖不得不是嗎?雖然本太子不是很想換個皇姐夫,但是若是不得已,換換也無妨。”最後一句話,楚修的語氣中帶着絲絲冷意,若是冥頑不靈,誤了我家姐姐的終身,那不要也罷。
楚修最後深深的看了一眼正在沉思的蘇淺白,便轉身離開了,他有強烈的預感,蘇淺白一定會是自己的皇姐夫。
“殿下。”
楚修剛走出公主府便看到琉影從天而降單膝跪在自己面前。看到跪着的琉影,以及那*不變的面癱臉,他真心懷念起當日自己昏迷前的那張着急的臉,楚修皺皺眉,語氣不善的說道:“本太子不喜歡你跪着,下次不許跪了。”
“太子殿下,這於理不合。”琉影機械的迴應道。
“狗屁!本太子說不許跪就不許跪,不然下次本太子就躲起來讓你找不到!”楚修看到琉影這副一本正經的模樣,實在是很生氣的吼道,完全不顧他身爲太子的形象。
聽到楚修的話語,琉影一下子愣在那裡,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頑皮的小太子居然會罵髒話,因爲從小呆在楚汐顏的身邊,雖然公主殿下作風大膽,但是卻始終如一的儀態萬千,令人敬仰。這個太子殿下真的是幼稚到家了,居然還這樣威脅自己,果然是個小孩子。
想到這裡,琉影不由勾了勾嘴角,語氣輕鬆的說道:“琉影遵旨。”說罷便自顧自的起身,站在楚修三步的距離貼身保護。
楚修很是滿意的看着琉影起身,他眨巴眨巴眼,仔細的打量了一下琉影,怎麼沒發覺這個琉影其實長得也不賴啊,眉眼間的冷清卻帶着一種別樣的精緻,尤其現在嘴角微微翹起的模樣,竟有着別樣的芳華。只是到底哪裡怪怪的呢?楚修的眼神從上而下,從左到右,細細的打量着琉影,從黑色的登雲靴到發上高高束起的緞帶,一絲一毫都不放過。
被楚修這樣放肆的打量,琉影感覺到渾身不自在,若不是楚修還年幼,若不是他的眼神清澈只帶着一絲迷茫,琉影一定用自己手中的劍戳破這樣的目光。
“啊!本太子知道了!”打量了片刻,楚修才發覺了真正不對勁的地方,楚修上前一步,想更加的靠近琉影,琉影卻反射性的退後一步,依舊保持着三步的距離。
楚修再上前一步,琉影又後退一步,上前,又後退,反反覆覆好幾次,楚修終於不耐的開口:“不許動!”
聞言琉影止住了後退的腳步,立定的站立着,任由楚修靠近着自己。
楚修貼近琉影的身軀,站定在琉影一拳距離的位子,擡頭看着面色不自然的琉影,隨後擺正腦袋,擡手,擦過自己的頭頂,平移到琉影的下巴不足一釐米的位子精準的停了下來。
“原來本太子纔到你下巴,果然才十三啊!”楚修不由的感嘆道。
聽到楚修的話,琉影哭笑不得地退後一步,看着楚修有些落寞的樣子不由的安慰道:“殿下還小,日後定會長大。”
“本太子當然知道!”楚修囂張的說道,隨後轉身離開,只是心中那種因爲琉影突然後退的失落感卻還滿滿的擠在左心房,揮散不去。
果然是小孩子心性,琉影只能無奈的跟上楚修的腳步。
另一邊。
蘇淺白坐在涼亭裡,手裡雖然依舊握着醫書,只是目光早已不在書頁上,漸漸的出神。
“蘇淺白。”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香氣靠近,蘇淺白擡眸果然看見了那個站在亭子口的那抹幽藍倩影。
“汐兒。”蘇淺白放下手中的醫書,目光鎖定在那張傾城的臉上,又出現了那樣的神色,一種憂鬱,沒有生氣的感覺。他不喜歡,一點都不喜歡,他眼中的公主殿下應該是肆意的張揚,肆意的活着。
楚汐顏沒有應他,而是邁步走向亭子的一側,靜靜地看着湖中嬉戲的魚兒,良久,才沉沉的開口:“你看湖裡的魚多開心,有人喂,有人養,從不擔憂什麼?比起外界的弱肉強食,他們似乎天生就有一種生存的優勢。可是正因爲這樣的優勢他們失去了探索外界的機會,註定的存留在這片小小的天地,直至生命的終結。”皇室的人就好像這些被圈養着的魚兒一樣,只有一片小小的天地,更加肩負着重要的責任。
楚汐顏停了停聲音,微微擡頭看着漫無邊際的藍天,曾經流動的水眸帶着一絲絲的涼意,背在身後的手不自覺的握緊。
“你都聽到了。”蘇淺白淡淡的說道,聲音不高不低,聽不出其他的情緒,這樣的淡然的蘇淺白也是楚汐顏最討厭的,她一點都不喜歡他這樣的隱藏自己的情緒。
“那麼你的答案呢?”是的,在楚修來到公主府不久,楚汐顏就回來,她沒有上前,而是斂住了自己的氣息,她很想知道蘇淺白的答案,時至今日,他們兩之間都沒有一個正面的答覆,雖然在他的吻中,她感受到了溫情,她也相信這不是假的,可是她真的不明白,若不是假的,爲什麼不能回答,爲什麼在這種事情上都可以冷靜。
蘇淺白沒有回答,他暗下眸子,雙拳不由的握緊,隱藏在寬大的衣袖中。他很痛,但是他要如何回答,告訴她,其實我是前朝太子,其實我就是祁曄卿,其實我就是可能會威脅到大楚江山的那個人嗎?其實他就是那個害死你母后的人的兒子嗎?原本,蘇淺白以爲只有父皇的恩怨,可是在和蕭何談話的無意中才知道崇賢皇后也就是楚汐顏的孃親是因爲父皇的刁難和逼迫使得楚戰反抗起義,而原本身子就不好的崇賢皇后便在這顛沛流離的戰爭中病逝了,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汐兒,如果你知道了你還能和我在一起嗎?
僵持着的氣氛越來越濃烈,楚汐顏緊緊的抿着脣,即使這樣她也真的就聽不到答案了嗎?
突然間,一曲悠揚的曲子宣泄而出,蘇淺白修長的手指在碧綠通透的璃蕭上流轉,安靜空曠的東苑內,無聲無際,只有淺淺的輕調從蘇淺白的脣邊傳出,在不自覺中,蘇淺白動用了內力,使得這首輕揚的曲子更加流動的蔓延開。
一曲終了
楚汐顏緩了緩情緒,轉身對視上蘇淺白那張似有些迷茫的雙眼。頭一次看到蘇淺白這樣的神色,楚汐顏皺着眉,動了動脣,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浮生若夢,我娘譜的曲子。”沉沉的聲音帶着悶悶的情緒,蘇淺白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到楚汐顏的面前,拉起楚汐顏的手,將握在手裡的璃蕭遞到楚汐顏的手中,聲線溫柔的說道:“這叫璃蕭,是我娘留給我唯一的遺物,現在,我把它交給你保管。”
“蘇淺白你。”楚汐顏握緊手裡的短蕭,碧綠通透,精緻無比,一看就不是普通的蕭,而且還是蘇淺白他孃的遺物,她還是第一次聽到蘇淺白談論他家的事情。
蘇淺白緊緊的抱住楚汐顏,靜靜地在她耳邊低語:“汐兒,汐兒……”低低到的聲音帶着濃濃的思戀,帶着濃濃的愛意。
“蘇淺白,我不知道你在猶豫什麼,但是我只是通知你一聲,明日我就會在早朝上宣佈三日後招駙馬之事,我希望你能來。”說罷,楚汐顏便把手裡的璃蕭遞到蘇淺白的手裡,然後掙開蘇淺白的懷抱,毫不留戀的轉身離開。
楚汐顏努力的不讓自己回頭,她知道這樣逼迫蘇淺白很不對,可是明明就是相愛的兩個人爲什麼不能在一起,她不明白,蘇淺白到底有什麼顧慮,所以她決定孤注一擲,如果他真的讓她失望,那就如修兒所言,換個人也罷。
蘇淺白握着手裡的璃蕭,靜靜地看着楚汐顏離去的背影,心口上充滿的撕裂的痛過,掙扎……蔓延在心口。
暗處,在樹蔭在背後,一抹紫色的影子佇立着。
原來就是他?太子殿下,好久不見了。紫影的薄脣輕輕的勾起,似嘲諷似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