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鞭炮聲,守在門外多時的喜娘笑臉盈盈揚着帕子接過李雲裳的手,攙扶上月兒,尖銳而細長地便對着院子長聲了一句,“吉時到,新娘子出門上花轎嘍。”
聲音剛落下,從院子兩邊守着的丫鬟們便左右兩排,緊隨其後,小廝們也是立即擡上了嫁妝,一路吹吹打打,朝段府門外而去。
“咱們就不去了吧,外面段家的人都等着給她送嫁,咱們先回王府準備準備再去廣陵王府吧。”
看着喜娘和月兒的身影走遠,李雲裳這才收回視線,對着身邊的碧雲道。
“可是小姐,王爺已經在後門等候了,說直接去,省的待會你與惠王妃稱一輛馬車。”
最後的幾句話,已經被碧雲吞下去了。
李雲裳一聽,心頭一緊,有些受寵若驚,她沒想到,高風瀛會來等她。
加快步子,心裡似乎是不想讓他多等,果然,出了後門,便看見一個頎長的紫色身影矗立在馬車前,似乎是察覺到了來人,高風瀛緩緩回頭,陽光正好打在他回望的側臉上,讓他更加迷人起來。
看着高風瀛朝她伸出的手腕上,居然帶着那隻龍鑊,半晌李雲裳呆怔着,都沒有說話。
“那個貪心的女人,被本王痛打了一頓,居然敢把本王的定情信物拿去,哼,怎麼樣,感動了嗎?”
那雙帶笑星亮的眸子裡雖然帶着玩世不恭,可卻異常溫柔,在他緊握住李雲裳的時候,頓時,讓她倍感溫暖。
“謝謝你。”此時此刻,除了說這些,她還能說什麼呢?讓堂堂一個王爺,爲了避免她們婆媳之間的尷尬,情願在後門等着。
“傻瓜,說什麼謝。”高風瀛寵溺地伸出兩指,在李雲裳腦門上重重一彈,嘴角揚起一絲笑意。
兩人牽着手上馬車,舉動如此契合。
第一次他們去廣陵王府,成雙成對,幾乎成爲衆人矚目的焦點,那是在高崚駿的壽辰上,而這次,他們又雙入雙出,卻是在他的大婚宴上。
此時正值正午,賓客滿至,來的也都是達官顯貴,高風瀛自始至終都是緊緊拽着李雲裳的,寸步不讓她離身。
在衆人中,隱約似乎看到了一襲大紅的身影,燦爛的陽光下,那團火紅在他身上不但不顯得妖嬈,反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這也是第一次,李雲裳看到如此着色豔麗的他,而且高高的束髮,耳鬢不留一絲碎髮,整個人看上去似乎精神了不少。
似乎是感覺到了有人的注視,高崚駿微微將視線轉向李雲裳這邊,逆着光,十分晃眼,讓他看不清遠處賓客間人的表情,可是很快,他便將視線收回,繼續與其它賓客隨意幾句起來。
呆怔了許久,直到感覺到手腕上的力道,李雲裳這才猛地回頭,一看,高風瀛正用一種迷離的眼神打量着她。
大手很不客氣地將她的小臉掰轉過來,直視着她,聲音帶着一絲沙啞,“我是你唯一的男人,你的眼裡只容許有我一個人,聽到沒?”
“我……”李雲裳的聲音同樣傻眼,看着那邊的人近在咫尺,卻只能假裝看不見。
“不許說不。”食指放在李雲裳的脣上,高風瀛的雙眸
裡帶着難得的溫情,他轉而將手再次緊緊拉上她的手,手心溫暖,手掌有力,像是要把人揉進骨子裡去般。
拉着人兒,穿過人羣,緩緩地便朝那邊的紅衣男子走去,任憑李雲裳想要將手抽出,可是卻被高風瀛拉地更緊。
“七哥,恭喜了,我和雪兒都很高興,雪兒一直把月兒當最好的姐妹,希望七哥不要辜負了她,更不要辜負了雪兒的一番苦心。”
最後的四個字,說得極重,可他卻不知,就是他一番苦心這四個字,卻像針一般紮在李雲裳的心頭。
“多謝弟妹費心了,快些進大堂歇息吧。”高崚駿淡淡地說着,臉上卻沒有一點表情,好像現在沒有什麼事情能激起他心裡的漣漪般。
他這樣的不悲不喜,這樣的若無其事,卻更讓李雲裳心痛,低眉沒能說出一個字,轉身便朝大堂而去。
也許他已經誤會了,既然誤會了,那便就這樣吧。
就在李雲裳低眉難受的時候,已聽到喜娘一聲歡喜的喊聲,“新娘子到,新郎接新娘下轎……”
透過人羣,與高風瀛比肩,他們只是站在大堂裡,並沒有像其他人那般,歡喜地去簇擁,這個時候,她真的笑不起來。
紅地如火般的身影,頎長而優雅,高崚駿款步朝大門走去,身後跟着林隱還有幾個小廝,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但看他的腳步如此沉穩,大手接過小廝遞來的弓箭。
就連射箭的姿勢,都是那麼地優雅,寬敞而大的衣袖,隨着手臂微微擡起,隨風輕擺。
只見三支箭,一起嗖地一聲,幾乎是併成一隻,射在了轎子頂上。
衆人見狀,都是一起鼓掌起來,此刻大門前鞭炮燃起,一陣濃煙繚繞,更加增添了一種喜慶。鞭炮的碎片飛到各處,就像是一片片落地的紅色雪花。
當轎簾被喜娘掀開的那一剎那,瞬間,入眼便是一道亮麗的鮮紅。三四米長的廣繡,三重鏤空碎花,隱約可見裡面色彩紅豔的圖騰。
這件太后御賜的嫁衣,帶着深重的意味,不得不讓賓客們既羨慕,又嫉妒。
身後兩個丫鬟幫忙託着裙襬,那裙襬就像是孔雀的屏一般,圖繡七十二分翼,每一道上,都用流柱和金絲穿起,金絲上是金片,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視線再上移,嫁衣最外層是一層薄紗,做工細緻到每一個紗空都是一朵精心設計的牡丹,牡丹鏤空下,則是第二重錦袍。錦袍一看材質絲滑,便知是夏國進貢的最好蜀錦了。
看着這位身材姣好,周身似乎都散發無限金光的新娘,大家都期待那紅蓋頭底下究竟是和風光,若不是她的出身,恐怕,大家都會羨慕這婚姻,簡直就是天作之合。
只是美中似乎還帶着一點不足。
爆竹聲停,煙霧慢慢散開,大家看着新娘子一步步,就像是朝聖般,朝着火盆跨去。
“新娘一跨火盆,從此消災驅邪一世安康。”
喜娘歡喜尖銳的聲音剛落下,旁邊的兩個丫鬟便攙扶着月兒,緩緩地,擡起腿,就要跨過去。
這場原本該完美的婚禮,卻忽然,戛然而止。
“啊!”只聽到一聲悽慘的叫
聲,接着便是旁邊丫鬟捂嘴驚詫,驚慌失措的喊聲,“啊,新娘子的嫁衣燒起來啦!”
衆人立即順着那丫鬟的尖叫聲看去,火盆旁邊,月兒忽然倒下,半晌沒了掙扎,而她那件象徵着福氣和尊嚴的嫁衣,卻閃着藍光,開始自燃起來。
火紅的嫁衣,就像是一團烈火,瞬間,只聽到一陣吱吱的聲音,月兒那張如花的臉便被淹沒在一片火光中。
“月兒!”李雲裳急忙睜開高風瀛的手,大步朝地上的人跑去,不,她不可以眼睜睜地看着月兒死!
“還不來人去拿水啊!”高風瀛見狀也大吼了起來,只是衆人都一片慌亂的時候,忽然,另一個火紅的身影像一陣風般,飛到月兒跟前,然後將她一把抱住。
兩個人,像是連爲一體般,一起困在了漫天的火光中,如孽火中涅盤般,月兒的身子後仰,被高崚駿攔腰抱起。
有什麼東西感覺卡在喉嚨般,那一刻,李雲裳只覺得自己像失去了知覺般,要暈厥過去,可是後面一隻大手急忙攙扶住了她。
“沒事的,七哥他。”高風瀛想說,其實高崚駿他身重七絕,全身冰涼,用她的身體滅火,是最快且最好的辦法。
只是話到嘴邊,他還是沒有說出,只是和李雲裳一起,怔怔地看着林隱將自己的外袍脫下,給高崚駿披上。
“去傳太醫。”高崚駿的臉色憔悴,嘴脣發白,他緊緊地抱着懷中的人,大步便朝屋子走去,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注意到,躲在角落裡正擔心他的人。
“月兒,讓我去看看她。”李雲裳在高風瀛懷裡掙扎,可是她的身子被身後的人緊緊禁錮着,高風瀛雙手環住李雲裳的纖腰,神色難看,“她現在有他的夫君照顧,你去湊什麼熱鬧!”
這一聲怒吼,把李雲裳整個人都震醒了。
“來人啊,有人想謀殺廣陵王妃,大理寺司,刑部,一齊待命!”劍眉深擰,此時的高風瀛,滿臉陰沉,冷麪肅殺,聲音更是陰沉嚇人。
不知爲何,她感覺身後這樣的他,好陌生。
“岳丈大人,二孃,看來要讓大理寺司去段府走一趟了。”
拉着李雲裳大步就朝段將軍和吳氏走去,那拉長的眼眸裡,寒潭幽深,讓人看不清他究竟在想什麼。
“這……是。”段將軍內心已感覺不妙,手心滿是冷汗。
“來人啊,先把送嫁的喜娘和丫頭們都綁起來,交去刑部處置。”
“是!”只見驀時,一身鎧甲的男子帶着一干禁衛軍而來,這人正是胤平,彼時,便見院子裡一陣雞飛狗跳,喜娘和丫鬟們都是哭天搶地。
“高風瀛,這是不是你故意安排的?”不知爲何,無獨有偶,上次壽宴不歡而散,而這次他大婚,竟然又發生這樣的事。
李雲裳滿眼恨意,看向緊緊拉着自己的人,忽然,猛地將手一甩,朝屋子裡而去。
胤平想要追,卻被高風瀛大手攔住,看着她那麼決絕離開的背影,高風瀛只深深閉上眼睛,呼吸了一口氣,但卻感覺整個心疼痛地厲害,“別管她了,奉命行事。”
“是。”胤平雙手抱拳,然後一聲令下,“帶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