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過是奴才,主子要做什麼事,輪不到我們來摻和,你,你要做什麼?……王妃娘娘說了,說會放了我的!”
“是嗎?”
鄧衍眯了眯眼,隨後擡腿就是一腳……
月黑風高的萬壽山,殘風陣陣吹着墓裡燈火。
司青兒百無聊賴的蹲在裝燈油的大缸底下,一手掐着根串着肉的銀簪,一手扇着點在瓷碗裡的火苗。
用布條做的燈芯,燒得有些快。
好在陪葬品裡多得是這種青色粗布,足夠她烤幾年的小肉串了。
就是這肉啊!
……還有七隻雞,八隻兔子,八頭羊,想要趕在變質之前吃完,怕是不行了。
……它們發臭了怎麼辦?
活葬墓有規矩,禮祭之物只進不出。
想把臭了的祭品扔出去,那是想都不要想了。
而且就這樣的王爵墓,墓磚之下還有三層地磚,想把那些東西填埋銷燬,也是癡心妄想。
“要不……”
司青兒扭頭看棺材裡的慕九昱,轉念又放下了把人扎醒幫忙吃肉的想法。
那傢伙是個天生的豪橫脾性紈絝命,萬一醒了看她不順眼,那她還怎麼狐假虎威的仗勢復仇?
“嗷嗚……嗚……”
陰風陣陣的墓葬外,迴盪着最近似乎有些狂躁的狼嚎。
據她前世積累的科學經驗,狼好像是也吃死物的,另外,除了狼,山野裡還有很多肉食動物,也都不是特別食。
要是能有些野狗夜貓野耗子之類的來吃肉就好了,說不定吃出感情了,還能留着當寵物呢?
“王妃娘娘,屬下將供詞帶……來了。”鄧衍站在墓室外往裡望了望,最先入眼的是皇帝賜他家主子爺的青玉石棺,然後是墓室後牆下,一個龐大的虎背熊腰的大紅身影。
“不看。找穩妥的人,把供詞送到御前。若是被人攔了,就說那是本妃送皇帝陛下的回禮!”
“……”
鄧衍聞到了一股烤肉的味兒,第一反應是不是墓裡那位要燒他家主子爺,定睛再往裡看,便瞅見了她家王妃手裡晃着的東西。
那是……拿簪子烤肉吃呢?
還真是個不會吃人飯的可憐人,每日依禮放到墓室內的餐食,都是按着叔王喜好精心烹飪的,她卻吃這種……
不對。
鄧衍隱隱覺得哪裡說不通。
但轉念沉思良久,又覺得這沒什麼說不通的。
離了牛棚的束縛,見識了人間險惡,所以她懂了原本不懂的一些事,會說以前忘了怎麼說的話,也不是不可能。
畢竟,被關進牛棚之前,她都四歲了!
“對了。司家歸還嫁妝的時候,記得要另外賠給我十二年的柴米油鹽,少一分一毫都不行!”
司青兒說着,憤憤然咬了一口簪子上的肉,沒有佐料的外焦裡嫩,就像是隔靴搔癢,實在無趣。
鄧衍聞言點點頭,便無聲的走了。
也不知有沒有領會她言下之意。
但不管對方有沒有明白,反正供詞到了御前,司家這回是別想好。
新帝登基都要殺雞儆猴來立威,而北境司氏可不是一般的雞,就這種手握兵權屁事不幹的蠢材,新帝巴不得找個由頭拍死他們呢!
偏他們還自以爲祖宗輩上是開國元勳,且遠離京都坐鎮北境,便可隨心所欲高枕無憂?
“呵呵。”
司青兒用幾把隨葬寶劍支了個燒烤架,然後把缺了幾塊肉的雞,放到上面烘着。
離開前,她仔細檢查了燒烤架底下的燈油和火芯,確定她睡醒之前火不會滅,雞不會焦,這才翻身跳進屬於她的那個,鋪着大紅被褥的木頭棺材。
同樣都是活葬,人家皇叔就能睡青玉的,她這個陪葬的就只能睡木頭的?
不過這也沒什麼不好,這時節若是睡在青玉棺材裡,說不定會冷呢!
……司青兒翻身跳出棺材,從陪嫁箱子裡翻出條棉被,蓋在了慕九昱身上。
“乖,睡吧,已經過去八天了,快了。”
說完,司青兒再次回到自己的棺材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便放心大膽的閉上了眼睛。
簡單一個美容覺,她就睡到了次日清早。
神清氣爽,一身輕鬆,穿越前在重症監護室裡苦熬的那半年,現在彷彿都是夢。
鼻息間,有焦香氣味縈繞。
是昨晚烘着的那隻雞,火候正好!
“梳洗的清水呢?皇叔要淨面梳洗!”
司青兒大搖大擺的走到墓門處,見守墓人正刷着糯米漿要在門磚上加磊一層,便很細心的幫忙託了一把:“您小心些,要把米漿刷均勻了再落磚,不然到了夏天,會有小蟲子鑽進來的!”
那人被她這話弄得都傻了,怔怔的想了好一會兒,才點頭道了聲:“……是。”
“清水!外頭的奴才聾了嗎?皇叔要梳洗!還不趕緊送清水來!”
“您消停些吧!都第九天了,纔想起來梳洗?晚了吧!”
石階下,有個尖着嗓子說話的奴才站起身,說完還很不耐煩的打了個哈欠。
看見這個面生的傢伙,司青兒才恍然發覺,外頭跪着的人,好像是換了一批?
“勞您告訴,守墓的是幾天一換啊?”
司青兒很小聲的問那壘磚的,見對方偷偷在磚頭上伸出一根手指頭,便悄聲的道了謝。
隨後,她撓撓有些雜亂的腦袋,伸手朝石階下勾勾手指:“你,上來說話。”
“王妃娘娘有什麼吩咐就說吧,您的臺階太高,咱可沒那個福氣往上走。”
趁着那傢伙揚聲回話,司青兒細看了他的穿着與配飾。
很忙明顯,那傢伙並不是叔王府裡的奴才,甚至也不是宮裡出來的,大約是哪家皇親送來撐面子的。
“好吧!那便等將來皇叔見了你家主子,再說吧!只是,到了那時,你可別哭。”
司青兒說着宛然一笑,搓了搓指尖沾上糯米漿,轉身便朝青玉石棺走去:“夫君太高看他了,人家根本不願意跟咱們說話呢!”
到了青玉棺材邊上,她輕手輕腳的收起昨晚給慕九昱蓋上的被子,然後煞有介事的彎腰對着裡頭道:“大聲點,我聽不清你說什麼!”
轉瞬,她又笑了,對着棺材裡嬌滴滴的跺腳:“你討厭不討厭啊,當心被外人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