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帶着嘉寧小姐找寶盒玩呢,你安生待你的。”
昏暗樹影下,不知誰朝那婆子說了一句。
隨後那婆子朝說話那邊俯了俯,便又回去看她的角門去了。
暗夜星輝,彎月入鉤。
繞開角門虛晃一槍的司青兒,拐進一座假山後,便示意嘉寧吹了手裡的琉璃燈。
“你真的能託得動我?”
司青兒透過假山看圍牆,兩人來高的圍牆下,連個能墊腳的東西都沒有,真要是讓嘉寧在底下託着,她還真有些不安心。
然鵝,她心裡忐忑不忍,嘉寧卻勝券在握。
“其實我從小就學着功夫的,只是公主不許我在人前顯露,所以沒人知道。就這種圍牆,不算什麼的。”
嘉寧說着,便試探着單臂環繞司青兒的小腰,將司青兒摟起來顛了顛分量,然後悄聲道:“咱們可以一起翻過去的,但您得咬住了嘴,儘量別出聲。”
意外之喜啊。
乾巴瘦的小嘉寧,竟然會武功?
當她親眼看到,兩人高的圍牆,在嘉寧腳下形同虛設。
終於隱約明白,這丫頭爲何一定要給那小房子,弄個監牢一樣高的圍牆了。
翻出叔王府後牆,便是好大一片樹林,距離圍牆最近的樹林裡,還規規矩矩的種了好些帶刺的荊棘。
司青兒和嘉寧都穿着裙子,如果正常走在這樣的林子裡,怕是天亮都還在跟荊棘做鬥爭。
好在之前爬過院牆的司青兒,早就對牆外荊棘有對策,從假山裡夾帶出來的綁腿和長筒麂皮軟靴,很快就讓她們倆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繞出這個林子,再朝有燈火的地方走一陣,就是蜜棗說的東街。外祖母,在外面吃東西跟府裡不一樣的,您……帶錢了嗎?”
“帶了。”
不僅是買涼糕的錢,就是照個城鎮買房子置田產,也綽綽有餘。
不過,這話司青兒不會跟嘉寧說的。
而且她也不捨得讓嘉寧去頂那個弄丟叔王妃的雷。
今晚帶着這丫頭出來買涼糕,也就是做個貪玩的樣子給慕九昱看。
一次次溜出來再溜回去,久而久之漸漸麻痹那王八蛋,以後應該就不會把她盯這麼緊。
兩人出了林子拆下綁腿又脫了長靴,彼此整理穿戴後,就再次攜手朝着有燈火的方向走去。
叔王府之外的道路,沒有光芒璀璨的琉璃燈,連光線昏暗的紙燈籠都沒有。
兩人儘量相互攙扶,依然走的磕磕絆絆。
好在真的沒走太遠,就到了有街巷的地方。
司青兒熟門熟路的從荷包裡摸出一小塊碎銀子,便讓嘉寧到邊上民居里去換一盞照路的燈籠。
“這個不行的。”
嘉寧沒接銀子。
爲難的左顧右盼,隨後便示意司青兒把銀子收回去。
“給錢跟她們買,怎麼會不行?”
司青兒很想有個燈能照着路,以爲嘉寧不好意思去,便自己要去敲門。
“尋常人家都是用紙燈籠,那東西最多賣十文,畫得很好的也三十文就撐死了,您一出手就是二兩銀子,就不怕人家直接把咱倆捆了換錢去?”
“啊?”司青兒聽得一愣一愣的。
順着嘉寧的話想了想,但很快又不在意的說:“你不是會功夫的嘛,咱還怕什麼平頭百姓?”
“我雖會武,可那他們若人多勢衆呢?萬一有迷魂藥有刀斧棍棒呢?咱們偷溜出來本就理虧,若是在外面惹了是非,外祖一定會生氣的。”
嘉寧不由分說,便拉着司青兒繼續往東街那邊溜達。
拐幾個彎,轉一條街,終於看到有個掛紙燈籠的小攤子,正在街邊招攬生意。
大昭繁華,京城無宵禁。
這時辰的街巷裡,乘涼遊玩的人不少。
越往攤子附近走,周邊的行人便越多。
嘉寧不知從哪裡摸出兩個手帕,先逼着司青兒戴了一個遮臉,自己也戴了一個擋住口鼻。
走到距離小攤三五步的地方,嘉寧就拉住司青兒,沒再往前走。
原地假裝看邊上攤位賣的風箏,眼睛卻瞄着那邊賣涼糕的老闆。
這個謹慎的小嘉寧,弄得司青兒差點都要笑出來了。
然,等嘉寧看完一個顧客買涼糕的全過程後,謹慎的小嘉寧,便把瘦巴巴的小手,攤到她面前。
“外祖母,方纔的銀子呢?咱們去買涼糕。”
“……”
原來是怕在人家老闆面前露怯啊?
司青兒忍笑將銀子掏出來給嘉寧,然後與她攜手去了涼糕攤子。
兩文錢一個的涼糕,三塊就能讓個大姑娘吃到飽。
嘉寧遞上一塊二兩中的碎銀子,說要買兩塊涼糕時,那老闆臉上的褶子都差點崩出花了。
“對不住啊。我這小本生意,找不開銀子的。要不您下回帶來散錢再來?”
“那我們買二十塊涼糕吧。”
其實,用二兩銀子,買四十塊涼糕,那小老闆也找不開。
這就是個貼補家用的臨時小攤,一個月下來也未必賺得二兩錢。
眼看那老闆又要拒絕,司青兒不忍嘉寧受挫,便晃晃她的手:
“不用爲難他,咱們先去買個風箏玩,剩下的錢正好來買涼糕。”
“是嗎?”
嘉寧轉回頭,看向方纔瞧過的風箏,認真想了想,便又往街上其他小攤上張望。
“那風箏做得太粗糙了,我閉着眼睛都做得比它好,不值得花錢。咱們買個別的換散錢吧。”
嘉寧說着,便拉司青兒去街道深處,路過一個賣孩童玩具的小攤,便試探着問司青兒:“咱們也不缺什麼,要不買個撥浪鼓回去留着,將來……”
“不要。”
抓了一對長命鎖,惹了大富貴不開心,要是再弄個撥浪鼓,那她就是沒事找抽了。
不太長的夜市,轉沒多遠便走完一圈,嘉寧不願意搭錢買風箏,司青兒不願花錢買撥浪鼓,最後兩人終於在一個首飾攤位前停了腳步。
恰好有一對兒木簪,是一大一小的子母簪。
一問價,說是一兩三錢銀子就賣。
這可是瞌睡的遇上了送枕頭的,嘉寧大方給錢,然後拿了大木簪給司青兒戴,自己則將那個小的別在發上。
“好看嗎?”
嘉寧喜滋滋的問。
區區一個木簪,叔王府裡的灑掃婆子都懶得用,這丫頭卻笑得呲出一嘴小白牙。
“好看!”
司青兒爲她把木簪正了正,然後收了找回來的零散錢,又另外跟首飾老闆換了一大串銅錢塞給嘉寧:
“走,買涼糕去。”
“你,你是……司青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