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雲川是兩山之間一片幽深的谷地,從空中俯瞰狀如巨大的橄欖形,兩側山高林密此穀人跡難至。深谷中央有法陣護持,就是孤雲門道場所在。此修行福地幽靜無擾,然而離人煙繁華之處只隔了一條山脈。
在孤雲川以西百里之外的一道山脊上,法力激盪光華四射,有修行高人正在相鬥。半山腰一共站了三個人,成品字形的方位。一左一右是兩個女子,看面目十分相似,然而一人面如寒霜而另一人妖嬈嫵媚。面如寒霜的女子身穿杏黃條紋道袍,看打擾是一位出家的道姑,使用的法器是一柄銀絲拂塵。妖嬈嫵媚的女子身穿一朵紅蓮似的長裙,催動的法器是一條几丈長的五彩綢帶。
兩位女子出手合攻向站在高處的一人,這人穿着一身怪異的古裝,留着三縷黑色長鬚,藏黑色的長袍衣袖甩開長達丈餘。他手中沒有拿法器,飛舞的衣袖似乎就是他的法器,大袖一捲牽引之力玄妙莫測,只要對手一不注意就要被收走拂塵撕裂長綢。在緋寒、緋焱兩大高手夾擊之下依然隱約佔據了上風。
緋焱手底下沒佔上風,一張嘴可沒有便宜了對方,一邊鬥法一邊笑罵:“哪裡來的破落戶,走路也不長眼看!你是什麼東西,居然敢到我孤雲川來胡作非爲?知不知道死字怎麼寫?”
那怪人桀桀笑道:“好厲害地一對娘們。可惜長了滿身刺,要不然本爺我正好拿回去快活快活。”
緋寒臉色陰沉喝道:“狂徒無恥!”空中飛舞的拂塵突然展開萬千道銀絲,這銀絲的光芒長達十丈,從四面八方向那人刺去。緋寒發狠了,使出了看家絕技,將護身仙霞刺的法術借拂塵銀絲施展。天下恐怕沒有人敢硬接。緋焱同時也嬌斥一聲,五丈長綢如靈蛇般畫了一個圈,捲成環狀,中心也射出萬千道絲光如刺,從另一個方向射向那人。這一對同門親姐妹同時出手使出本門絕技,配合的天衣無縫,那怪人招架起來就吃力了。
怪人將左袖環繞身體全力揮舞,身形也打了個飛旋,祭出了一圈牆幕,勉強擋住絲光。右袖向下一擊。山石崩碎煙塵四起,將自己祭出的牆幕一併擊碎。亂石崩飛銀刺四射間他地身形如離弦之箭向山頂飛去,口中笑罵道:“本宗主東西已經得手了,日後再來找你們風流快──”
“風流快活”的最後一個“活”字還沒出口就象被什麼東西吞沒了,因爲他撞到了“自己”。他向山頂急速飛遁。同時空中也有一條人影向他急速飛來,動作一模一樣的快。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身形的反光在黑沉沉的夜色中,不知何時悄悄浮現了一面黑沉沉的巨鏡。
這人不愧是高手,立刻反應了過來。雙袖齊揮發出移轉空間之力企圖移開面前的鏡子。他這一動本來不動的鏡子也動了,黑沉沉的虛空整個的向他壓了下來。此時山腰地緋寒、緋焱同時出手,法力卷至將他向前一送無從躲閃。這人一頭撞進了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中。然後就覺得一切都在永恆中消亡!
不用說,在山頂暗算的人是我。一出手就直接收了他的元神煉化,當場形神俱滅!只可惜他是一頭撞進了我的虛鏡中,連那套衣服都沒有留下,否則我還可以研究研究他兩隻袖子有什麼古怪?
來地早不如來的巧,我趕到之前孤雲門已經發現了這位西崑崙萬法宗宗主的行跡。緋寒、緋焱兩大高手聯袂將他堵住,正在此山中激鬥。他要逃的時候我恰恰趕到。緋焱的修爲尤在於蒼梧之上,而緋寒要比葉知秋強太多了,這位萬法宗鍾宗主卻不比那位太道宗弟子高明多少。所以我此時暗算。根本沒費什麼氣力,在孤雲門兩大高手地配合下是一擊而中!
西崑崙鍾大先生形神俱滅,我手持青冥鏡飛落山腰向緋寒施禮:“孤雲掌門,石某人差點來遲一步,還好沒有讓這狂徒逃走。”
緋寒還禮:“我等方纔察覺有高人接近,擔心是那惡徒又有援手趕到,這才盡全力合擊。沒想到是石盟主親臨除惡,合當是天誅此人!……請問石盟主,這惡徒是何來歷?怎會如此厲害?此番若非與我師弟聯手恐怕還敵不住他。”
“他姓鍾,是西崑崙萬法宗宗主,也算是一代宗師高手。不成想行事卻如此不堪,形神俱滅死得其所。”
緋焱看見我一直沒作聲,現在突然插話:“石盟主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來的這麼巧?”
“西崑崙一共來了兩人,於各處礦山盜取礦髓,另一人已經被我與海天谷於掌門合力除去。我是跟蹤此人地行跡到此,恰好親眼見到孤雲門兩大高手神威。……”當下將我所瞭解的情況簡單說了一遍。
緋寒:“神威之贊愧不敢當,要不是石盟主來的及時,還差點讓他逃脫了!石盟主爲天下安寧而身先涉險,孤雲門上下皆感敬佩。”
我一招手,山頂上那人形神俱滅之處的地下飛來一枚烏溜溜的東西。此物棗核形,比普通的金絲棗大了一圈,託在手裡還閃着一絲絲的青藍色電光,不住的震顫。我問道:“這就是那人不久前盜取的礦髓,緋寒掌門你見多識廣,看看這是什麼東西?”
緋寒:“這是墨晶髓,煉器地寶物。惡人已死,此物卻無善惡,盟主收好以盡其用。”
緋焱淡淡笑道:“來的早不如來的巧,我等激戰良久,石盟主一擊成功!不僅爲東崑崙除惡。而且還大有收穫呀?”
我瞄了她一眼,只對緋寒說道:“既然此物有用,那孤雲門就留下吧。”
緋寒愣了愣:“爲什麼要給我,惡徒是石盟主所殺,這墨晶髓……”
我打斷她地話:“西崑崙情況不明,而這兩人來意不善。天下各門各派都要守護好道場附近的紅塵安寧。孤雲門此番盡責可爲同道表率。礦髓留下,添法器之神用,再有狀況也更加容易應對。”
緋寒還要推辭,緋焱道:“掌門師兄,你就收下吧,既然是盟主之意,駁了面子也不好。”
緋寒收起了礦髓,向我再施一禮道:“謝謝石盟主。孤雲門道場就在左近,石盟主是否有雅趣移步做客?”
我搖頭道:“聽聞孤雲川中只有女子修行,我一個大男人就不要闖進去了。逍遙派葉知秋護法受了傷。我還要趕回淝水看看情況,就不便打擾了。”
緋寒:“如此也罷,那我們告辭了。往後石盟主有何調遣,孤雲弟子自當驅弛。”
緋寒招呼一聲緋焱正要離開,緋焱卻道:“掌門師兄。你請先回,我有些話要私下裡問一問石盟主。”
緋寒:“你有事找盟主?”
緋焱笑道:“是一點私事,師兄你就不要問了。……石盟主,我可以私下和你說幾句話嗎?”
緋焱居然有私事找我!當着緋寒的面我也不好沉下臉來,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緋寒走了。山間只有我和緋焱,我向她冷冷道:“你又想打什麼算盤,快說吧。”
緋焱也是冷冷一笑。問了一句:“請問石小真人,水無波是誰?”
我吃了一驚:“你怎麼知道這個名子的?”
緋焱:“不久前我去了一趟忘情宮拜見天月大師,天月大師什麼都告訴我了,關於風君子封印神識之前留下的安排。他想地可真周到!石野,你想殺我是不是?”
我退後一步凝神戒備:“天月大師怎會告訴你這些?”
緋焱又笑了:“天月仙子之心,非你我能測。我問她了,她就告訴我了,你想不到世上會有這種人吧?”
“你既然知道了又想怎樣?當日因你與七葉搶奪九轉紫金丹,我身邊的護法石之秀不幸遇難。我奪你的爐鼎才能救她。我本不想殺你,可讓我做一個選擇,卻不得不如此!你今天把話說出來,難道想逼我此時此地動手?”
緋焱:“是此地,卻並非此時。”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緋焱:“以我的修爲,本沒有在意你能將我如何。可今日見你出手暗算西崑崙來人,實在讓我心驚,自問是我也不可不防。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手中的法器應該是正一三寶中的青冥鏡。”
“哦,你認識?”
緋焱:“我不認識。但天下以鏡爲器妙用威力如此,還能是別的東西嗎?你出身蕪城,守正真人又對你特別關照,我完全可以猜到。以我往日的心性,既知你要算計於我,我一定會先除了你!但今日不同,你畢竟是東崑崙盟主,修爲已臻大成境界,不是想殺就能殺。所以我要做個了斷!”
“你想如何了斷?”
緋焱:“我不想時刻防備你的暗算,也不想承擔謀害東崑崙盟主地罪名。今天既然把話說開了,我們就以鬥法勝負來決定。百日之後,你我在此地鬥法。”
“勝負又如何?你要與我見生死嗎?”
緋焱:“你誤會了,你我只鬥法決高下,不必見生死。我若勝了你,希望石盟主答應我今後不要再打我的主意,爐鼎之事你另想辦法,或許我也可以幫你。”
“你若敗給我呢?”
緋焱:“那就憑你處置,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緋焱:“我要見他一面。”
“他?你是說風君子嗎?你可以自己去找他,何必來找我?”
緋焱:“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天月大師告訴我,要想喚回他的神識重新相見,天下只有你一人才能辦到。……這是真的嗎?”
“天月大師當然不會騙你,是真地!我有辦法讓他在一日一夜之間暫時恢復封印的神識。你這麼做就是爲了見他一面?”
緋焱:“不要高興的太早,你與我鬥幾乎沒有勝算。石野,我看他和你的關係很特別,你就一點都不關心他嗎?”
“你怎知我不關心他?”
緋焱:“那我問你,西崑崙衆人聯手煉製神器目的何在?就是爲了對付他!剛纔我聽你提起立刻就想到了,你還沒有想到嗎?”
緋焱這一提醒,我也馬上反應過來。昭亭山一戰後西崑崙這麼久沒有動靜,來了兩位高手不找修行人算帳,卻在世間採取煉器寶物。他們煉製什麼樣地法器需要那麼多天材地寶?集合了那麼多高手,而且時間還很緊迫?這件法器一定是爲了對付風君子的!
西崑崙的人不是不想來報仇,而是不敢來報仇!昭亭山上風君子與以青冥鏡引天刑雷劫一擊之力,天下神鬼難當!就算有心報仇想起當日情景恐怕找來也如送死一般。如果沒有把握接下那一擊,西崑崙衆高手是不會大舉前來地。那他們集合衆人之力不惜代價煉製一件特殊的法器,很可能就是爲了對付風君子以青冥鏡引下的天刑。
可惜的是,昭亭山那驚天動地的一擊並非是風君子本人之威。就算如今的風君子沒有封印神識,拿着青冥鏡再讓他出手,也不可能隨時隨地發生那樣一擊。而且據守正真人所言,風君子一怒之下將天刑雷劫連根盡收,這世間百年之內將再無天刑雷劫。風君子還想來一次,恐怕借都沒有地方去借了。可這些情況西崑崙的人不知道,仍然按照當日所見在做報仇的準備,他們準備的越充分,來尋仇地時候也就越難對付。可憐風君子現在什麼都不知道,我挑起了東崑崙盟主的大梁,而緋焱想到了其中的最關鍵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