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霜姑娘,哈哈哈……容我先笑會,”離楚秦憋不住笑出了聲音,過了會他才擺擺手說道,“要我說,你這見聞是個贗品,我看八成是你娘在給你講故事,哄你睡覺呢……”
瞧見對面的紅霜皺眉,小雪也開始幫襯着有了怒意,離楚秦急忙正色道:“紅霜姑娘所言也並非都不對,江湖上的確有一個江應榮,這就巧了,剛好就在我劍莊!江師伯雖然很厲害,不過卻沒你說的那個事蹟,你孃親說的江湖與現在的江湖可差得老遠了。”
中原之內,如今的武林江湖與以往大不一樣,紅霜從離楚秦所描述的話裡,聽出來些大概。
朝廷爲了護佑民生,從上一代國君時起,就頒佈了禁武令,緣因百姓時常因爲武林中人相互廝殺而遭了秧,禁武令一出,州府附近的小門派和武館之流立刻被肅清。
但是各大門派皆是處於偏遠僻靜之處,且門規森嚴,真正令百姓遭殃的廝鬥大部分都只是打着這些門派旗號的惡徒,這些惡徒遍佈江湖九流之中,不乏也有被各個門派拒之門外的人。
也就在這時,不知從哪冒出來一個叫刀詈司的門派,率先歸順了朝廷,更是將那些惡徒收羅,這一下,江湖中各大門派立刻被刀詈司歸劃成了忤逆聖意的邪派,而那些手下的惡徒們反倒成了官家正道,刀詈司趁機毀去幾個門派,還對外四處宣稱這些門派是有妖怪作祟。
如今已是朝廷中人的刀詈司,倒是佔了個懲奸除惡的名頭,不過好在之後,武林衆人及時反應過來,紛紛落戶了朝廷勢力,求了個自保,所以禁武令一下也成了虛設。
凡事皆有利弊,歸順朝廷對武林中的門派而言,雖多了些約束,卻少了許多無畏的廝殺爭鬥。
而朝廷並未對歸順的門派作什麼特別約束,江湖人還是那些江湖人,只不過與朝廷中人的往來比以往要多了些。
時常要將門下弟子派去爲那些朝廷中人辦事,離楚秦所在的劍莊就是與湖州督撫陳遠之相互交好,眼下離楚秦前來安明城,便是受了陳遠之差遣。
說了一通,離楚秦翻出一副溼漉漉的畫卷來,靠近篝火,一邊慢慢將其烤乾一邊又道:“劍莊便是受陳督撫所託,前來安明城一帶找她——督撫大人的千金。”
小雪一把搶過離楚秦手中畫卷,拿到紅霜眼前兩人一同瞧看,只見那畫卷上那女子,眉目清秀,倒是能算個玉人。
“陳大人懷疑刀詈司擄走了她女兒,要我看根本不用找什麼線索,一定是刀詈司綁了去的!哎?你小心些,還沒幹呢,可別撕壞了!”離楚秦擔心小雪手重。
“離少爺先前說刀詈司的人躲在安明城,他們既然都是惡人,那城主竟放任他們在附近爲非作歹麼?”紅霜問道。
“唉……說到這個,我就來氣,”離楚秦似乎憤憤不平,“這個安明城城主,只是個從宮裡派遣過來的文官,他哪裡能管得住刀詈司,要我說,安明城就該派個會些武功的將軍,真是不知道朝廷裡的人是怎麼想的。”
“宮裡……”紅霜敏銳地捕捉到這兩個字,嘀咕一句。
“紅霜姑娘竟懂得解屍毒,你孃親……是何人?”離楚秦話中透露着一種半信半疑的態度,“那個六刀奴的,說屍毒……是你孃親所制……”見紅霜沉默,離楚秦忙又解釋道:
“刀詈司的惡人最會栽贓陷害,我並非就認定你孃親是他們的幫兇……只是……只是好奇,你別誤會……就算屍毒是你孃親製出來的,那些行屍也不是她所爲,我只是……你放心……我不會對別人提起的……紅霜姑娘,我越說越亂了,權當……權當我沒問過好了。”
紅霜知道離楚秦的意思,孃親熟知雀膽藥效,又教會了她包括屍毒在內的許多藥理,換作任何一個人,都會要懷疑孃親的身份和動機。
“孃親她行醫煉藥,”紅霜想了想,開口道,“是救人性命的大夫。”
篝火中的木柴燃盡最後一段絲木身,又被添上新柴,離楚秦這時出去將屋院內能燒的東西都拆了回來,妙生和老頭陳已經不在,這處屋院想必今後也不會再有人來,紅霜回答完離楚秦之時,身旁的小雪不知何時已經靠在她身上睡去,不一會兒,離楚秦抱着一堆柴火回來,順手將搜來的一條棉被交給紅霜。
“時值九月,這麼睡會害病的,披着吧!”離楚秦剛說完自己就打了個噴嚏,“啊嘁!~~”
“離少爺也快要着了風寒,不如……”紅霜話還沒說完,立刻聽離楚秦着急火燎般叫道:“不妥!不妥!你們披着就是,男女有別!”
離楚秦誤以爲紅霜要邀他一同披着棉被,紅霜頓覺可樂,先前覺得這個離楚秦有些跋扈,現在看來卻是個外剛內柔,粗中有細的男子漢。
雖被誤會,倒也無傷大雅,紅霜笑笑道:“離少爺,我是說你坐過來些就好了,沒有必要離我們那麼遠,又不會吃了你的。”
“唔…嗯,嗯。”離楚秦尷尬着朝篝火坐近了些,只是紅霜與他一時間都沒再說話,兩人都只盯着篝火,各自想着事情。
傷七前來索要百花圖的動機,紅霜此刻覺得大概有些明瞭,老頭陳原名陳柏寒,按照離楚秦所描述的,是個慣偷,惹上刀詈司的原因可能就是老頭陳偷了百花圖,所以才引來刀詈司,可又想到妙生卻說百花圖是雲蕾所遺留,那先前紅霜想到老頭陳偷百花圖的假設就不成立了,傷七也曾提起茹妃是百花圖的持有者。
若是兩人說的都不假,紅霜這時猜想這個茹妃很可能就是雲蕾,可這樣一來,那個西羌人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紅霜姑娘,你想你孃親麼?”不知過了多久,離楚秦突然開口。
“呵啊?”紅霜沒料到離楚秦突然問出這一句,頓時有些沒反應過來。
“我……我就是想到我娘了,所以順口問問,沒別的意思……”
“叫我紅霜好了,”紅霜看向離楚秦,笑着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啊?我……還是叫你紅霜姑娘好了,”這回換到離楚秦驚訝,他揉了揉鼻頭,又道,“我十八了,除了我娘還從沒人問過我這個呢……”
“那你比我年長兩歲,我今年十六,”紅霜盯着篝火,雙眼開始被火光映得模糊,
“十歲的時候,有一天孃親就突然不見了,那時候,我正和小雪在摘碧綠小果,我記得,我摘了個最大的,就想要去找孃親,討要一句誇獎,沒想到,找遍了附近的山頭,都沒有找到,自那以後就再沒見過孃親,”
小雪挪了挪身子,將頭埋入紅霜懷中,紅霜停了停,又道,“你問我想不想,當然想!做夢都想,”紅霜瞥了眼離楚秦正盯着她,突覺臉紅,乾咳了幾聲又道,“咳咳~,對了,那你孃親現在何處?我猜她平時一定很疼你吧,你想不想呢?”
“我……我能不說麼?”離楚秦像是有些難色,急忙又道,“紅霜姑娘……我出去一會兒……”說着,離楚秦忽地起身去了外面。
“霜姐姐……”懷中小雪忽地呢喃一聲。
“小雪……姐姐在……”紅霜輕喚了一聲,見小雪沒有再回應她,便不再看她,而是直勾勾地盯着篝火,只一會便有倦意襲來,紅霜摟着小雪沉沉睡去。
夜風起,人影單,離楚秦此時獨自一人,仰躺在屋頂,舉起手中一隻劍穗,口中輕喚一聲“娘”,連忙又用手臂遮住眼睛,將手中那隻劍穗捏得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