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山]
豔陽天氣,突臨狂風捲地,霎時間蓬萊山中上方盤踞一朵暗雲,江流巨涌樹木搖晃,百草遇風枯折,暗雲之下忽顯靈象名曰“龍吸水”。一時間河城蓬萊山圍觀人羣與河城百姓無不嘆驚天象,紛紛下跪祈福,禱告上天以求得瑞雪豐年。
無人知道蓬萊山內,能夠龍吸水的龍捲巨風只是無數花翎飛鷹振翅所造,更不會有人想到祭祀臺前已是屍橫遍地,入山祭祀泱泱近萬人隊伍此時無一人生還。
許久不見有人從蓬萊山中進出,留守在蓬萊山入口處的兩對兵士雖然十分好奇這突如起來的龍捲風與天象,但他們有心卻不敢擅離職守。
龍捲巨風擦入蓬萊山,外圍風力雖不猛烈致命,卻也將蓬萊山入口處的衆人吹凍得直打哆嗦,守在入口處的衆兵士拴緊盔甲縮着身子,不停地來回跳腳想取得些熱量。
這會從衆兵士身旁擦肩而過一男一女,銀髮女孩回頭看了看身後那些巡邏兵士,隨之兩人如若無人一般走入蓬萊山。一會兒之後其中一個守在蓬萊山入口的巡邏兵士,突然停下來朝蓬萊山內看去,他推了推身旁另一個,問道:“剛剛是不是有人進去了?”
“沒有啊?!哪兒呢?”那人應聲回答,“你眼花了吧,你看看那條道上,連個鬼影都沒有!”
“也是……誒!~我眼花了!眼花!”發問那兵士摸着頭笑笑,跟隨行那幾人打着哈欠,“能遇到這等天象,必是老天護佑我們大倉國!今天回去了!咱可得去賭上幾局!天佑!天佑!~~~”
------
“小果子,你這障眼法還真厲害呢,可趕上大師兄了!”云溪拽拽果如意腦後小辮。
“云溪別拽我頭髮!”果如意推開云溪手臂,着急說道,“在哪兒呢?!不是說你找到了麼?!怎麼還讓她跑進這裡面來了!?”
“小果子我們能用你的障眼法進來,你的虛影又何嘗不能,”云溪摳了摳鼻子,彈彈手指,再拿手擦了擦果如意腦袋,動作自然無比,又道,“老實說,每回看到那些虛影,師兄還不忍心下手呢!啊哈哈…哈哈……萬一習慣了,今後可就只能揍你了!”
“龍吸水……你怎麼看?”果如意注意力都在前方那團捲起江水的龍捲巨風,問道。
“也算是奇觀了……”云溪遠望越來越近而飛速散開的雲團,恍然大悟道,“這雲原來是蠱鷹呢……多半是魔教弄的鬼,難怪師傅要讓我去捉魔教的異獸,看來他們滅門的傳聞真是假的……照這麼看來…弄不好山上還會有玄蛇什麼的呢!”云溪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玄蛇大概是沒有了,來河城之前,我不是給你算了一卦麼,”果如意一邊在樹林中探路,一邊話語不停,
“是一隻中籤!云溪‘五行求術’時,不是求得天地之氣爲“太易之水”麼,你來這河城就是浮屠難登之象,如遇千尺浮屠,及早去離纔是。我看蓬萊山這麼高,恐怕就是你此行的千尺浮屠!金克木,土克水,你呀能早些離開就早些,須知時人莫作尋常有,不是神仙難解登……”
“好好~~好!小果子又朝我來搬弄卦象學識了。”云溪撓了撓頭,也不知道果如意這小丫頭是如何能將那三萬卷經文倒背如流的,換作他怕是一本都讀不下去,噢,半本都不行。
“小果子……”云溪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他問道,“你的虛影…是不是也能算卦?”
果如意聞聲愣住,如同泄氣的皮球一般,沉默了會兒,才朝着云溪點點頭。
“所以纔要儘快收回她們!”果如意攥着拳頭,她怕那些虛影,怕她們攪亂人事之間本應具有的因果,“呸!滅了她們!”
“啊~~…麻煩…是麻煩了些……”云溪拍拍果如意肩膀,“別灰心,說不定剩下的都聚在一起,咱們連鍋端了,省時省力!保管師傅老人家也不知道,咱們就當什麼事也沒發生過!放心好了!師兄絕不會告你的秘!”
“不用你告……早就被知道了……”果如意攤攤手,“虛影跑出去那晚,那傢伙就在我旁邊不遠……”
“啊?!師傅看到了,竟然不搭把手?!”云溪驚訝不已,“是夢遊麼?想什麼呢?”
“那傢伙說是我的因,就有我的果,這因果就得要我來去解……哼!跟你們一樣,眼裡頭就只有‘小九兒’長…‘小九兒’短的,要是玄九放出去的,我看你們個個都要搶着去幫她!”果如意昂着頭搖了搖,露出不滿神色。
“你這丫頭可真是沒大沒小慣了,師傅都不尊叫一聲!怎麼又扯到小九兒…小九兒…小九兒她年齡最小,又是個女孩子嘛!哈哈…哈哈……”云溪的解釋顯得尷尬,立刻就遭來果如意反駁。
“噢!?你們都是瞎子麼,只有玄九纔是女孩?我和十三難道不是麼?”果如意嘟着嘴,幾乎是漲紅了臉面,“哼!我覺得!十三比玄九可愛多了!”
“噓!~~”云溪正覺得頭大,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現在的果如意,他完全不擅長去安慰女人,好在林中傳出來動靜,立刻轉移了兩人的注意力。
一會兒之後,風力漸漸消失,從搖晃的樹枝之間飛出十幾具橫飛的兵士宮女屍體衝撞在他們身旁上方的巨木樹幹上。兩人正驚訝,突地從散開的雲團之內衝來十幾只花翎飛鷹,朝着落在他們身旁的那些屍體撲去。
“別怕!”云溪將果如意護在身後,“蠱鷹只吃死物,別招惹它們就成。”
“啊!~~~”樹林中一聲尖叫,閃過身着素白金紋袈裟的身影,一直花翎飛鷹朝下撲了數下,沒有得手之後,才飛向云溪他們這邊。
“云溪……”果如意在云溪背後拍了拍他肩膀,指着前方遠處樹叢中剛剛閃過的那一抹金色,叫道,“她在那!”
“叫師兄!留在這裡等我!”云溪將果如意按得低頭,雙腳纏上真氣,發力追了上去,“別招惹蠱鷹,站着別動!”
“誒?!~等等!云溪!我還沒說完呢!”果如意追着云溪,同時大聲叫道,“不要和我的虛影多廢話!見了就滅了她!”
云溪走得快,果如意眨眼間就已經趕不上他,她便改了個方向,朝南邊的林子鑽去,一來那邊沒有多少花翎飛鷹,二來還有條磚石小道,連通着蓬萊山的碼頭。
遠遠就能得見碼頭旁邊的大船上,正在緩緩升起風帆,似乎馬上就要揚帆離開。
“這就走了麼?!南下的客船可不多了,”林中再行幾步,果如意盯着那船,嘀咕道,“還以爲能趕得上湖州的順風船呢……”
“啊!~~啊!讓開!~~快讓開……快…啊!”
突然的叫喊聲傳入她耳朵,果如意側臉回來之時,她便與迎面朝着她奔跑過來的嘉念撞個滿懷,兩人抱作一起,登時朝着山下滾去。
------
[蓬萊山祭祀圓臺]片刻之前
“公子……”影舞行動已是搖搖晃晃,剛纔這一下飛竄,他們已到了祭祀圓臺外數裡之處。影舞並無太多傷處,只因爲捨生的作用,他的氣力在逐漸消失。這會臉上的那些蝌蚪狀細紋只剩下一小部分,隨着細紋的消失,他心中已料定再用不了多久,他就要喪命。
“去碼頭…上船離開河城,越遠越好……”影舞喘着氣,粗聲吩咐道。
“喂!楚大哥他們還沒來呢!”嘉念埋怨一句,不過他也注意到影舞的異樣,怯着聲問道,“你…你真的會死麼……用了那個什麼捨生……”
“微臣死不足惜,公子的命可一定要保存下來,將來……”影舞不得已放下嘉念,他已是氣虛至極,“將來奪回河城,以正皇室……”
“你的意思是也要我當皇帝?”嘉念聽他這麼一說,前後聯繫離懷鶴與影舞對他的稱呼,猜測着問道,“我是…我是皇帝的兒子?那我就是太子麼?”
影舞點點頭,盯着嘉念頸脖上的八角零陵香,再道:“聖上十個皇子,唯有兩人逃出河城,你就是其中之一……這八角零陵香是我所做,別人若是戴上必是封喉的毒藥,你能戴着他毫無損傷,就絕對錯不了。”
“哈?!那我是太子……”嘉念看了看祭祀圓臺方向,問道,“你是不是要聽我的?”見影舞點頭,嘉念立刻再道,“你…你還能不能動?我擔心楚大哥他們有危險!你去幫我救他們回來!”
“你的朋友對付白龍毫無勝算,幾乎是送死……”影舞這麼說道。
“啊!?那你還不去幫他們!這是…這是太子的命令!對!我命你去救他們回來!”嘉念着急地叫道。
“要我去救,也可以!你得先離開這裡……”影舞搖頭拒絕,“離開這裡,我纔會去幫你救他們……”
“那……”嘉念猶豫聲剛剛出來,立刻就被影舞一掌拍中,他頓時覺得體內氣力充盈無比,渾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氣。再被影舞一推,雙腳立刻如同車輪一般停不下來,朝前拔腿就跑,奔跑中的嘉念還不忘回頭,叫喊,“喂!你別忘了!我在船那邊等你們!~~”
嘉念腿腳飛快,再行一陣來到一處十字路口,奔着遠處已經能得見全貌的船隻而去。這時他與身着素白金紋袈裟的銀髮“果如意”擦肩而過,嘉念向南,“果如意”則是去了他剛纔的方向,嘉念回頭叫喊一句:“喂!~那邊別去!有危險!”
只不過“果如意”僅僅是回頭望他一眼,並不理會他。
------
嘉念已走,影舞連忙點住自己周身氣海穴位,將全身僅剩的真氣凝聚到一起,盤膝打坐起來,他要做最後一擊,儘管他知道以這捨生之後的殘軀對付白龍勝算並不大。
閉眼一會,他便聽到腳步聲傳來,睜開眼便撞見一臉驚慌的“果如意”朝着自己這方向跑來。
“是你?!~”她見了影舞之後,停下了腳步,問道,“你動手殺了他?!”
“原來…原來你還在這裡……”影舞不理會她問話,緩緩捂着胸口站起身來,“正好……再替我傳句話給老妖怪,就說艮藏宮……怕是不能赴約了……”
“你說什麼?!”她皺了皺眉頭,覺得不太理解,她怒道,“難道說…你真的殺了皇帝麼?!你知不知道天下蒼生很快就會因爲你的莽撞而大亂!”
“哈哈…哈哈……好個救蒼生,渡萬民……”影舞笑出聲來,他是在笑“果如意”,也在笑他自己,“我艮藏宮不過是鄙陋野人,沒這麼大的抱負……只是後悔辜負了……”
噗呲!~~影舞話到此處,眼中突見一把黑身三尺長劍刺穿“果如意”胸口。
“果如意”頭還未回過去,便化作燃燒火焰,再遇大風颳過,稠黃色符紙瞬間消散。
“大亂天下的是你!”
云溪收起手中兵器,揮了揮眼前被風吹散的黑灰,站到影舞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