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要去的地方不遠,城外三裡多地。這是一個小小的村落,有那麼十幾戶人家,十幾間土坯房。
年輕人一行將和尚領到了村子的正中,這家院落的門口高掛着兩盞白燈籠。由院外向內望去,只見院中停放着一口薄皮棺木,兩旁邊高挑着輓聯。
和尚高喝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說罷,邁步走進院子。
幾個年輕人回到院中後,脫下了身上的長袍,露出穿在內裡的孝袍。跪在了棺木前,只顧得嚎啕的痛哭。真可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色子和尚也是個凡人,即便是真正的大德高僧,也要被哭的心痛。
院中也沒有蒲團,色子和尚也沒有預備,便席地而坐爲這位死去的人唸經。
這種法事,僧侶唸誦的都是往生咒,可色子和尚並不懂,他只能盤坐在地上虔誠的唸誦金剛經。色子和尚能夠到這裡完全是出於偶然,可他同樣的虔誠、用心。
幾個年輕人哭的聲嘶力竭,直到色子和尚誦經結束,已過了將近一個時辰。站起身來,色子和尚攙扶起幾位年輕人,試圖安慰道:“幾位施主請節哀,人死不能復生,佛祖會保佑他登上西方極樂淨土的。”
那位年輕人止住了哭聲,拉着和尚走到了棺木旁。年輕人對色子和尚說道:“大師,我能再求您一件事嗎?”
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好拒絕的?色子和尚口喧佛號:“阿彌陀佛!施主請講,小僧定當竭力。”聽到色子和尚應允,年輕人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大師,我母親孤身一人前往西方極樂世界,我很是不放心,懇請師傅送她一程。”說罷之後,這人眼睛透漏出一絲玩味。
年輕人說完了他的請求,把色子和尚弄的不知所錯,心中想,“如何才能夠送老婦人往生極樂?”和尚茫然的思索時,眼角卻是閃過一絲亮光。下意識的,色子和尚向另一邊閃躲。
刀光貼着和尚的肩頭而過,肩上的僧袍被劃開一掌寬的口子,隱隱可見有一絲血光透出。不急多想,和尚急忙向牆邊竄去。
揮掌打開兩個擋路的年輕人,來到牆邊。背靠着院牆心裡就踏實了很多,得空便問這幾個年輕人,“幾位這是何意?”
領頭人是這位消息,他向前邁了兩步,衝着和尚笑道:“大師,自然是請你去見佛祖了。”說罷了話,不待和尚回答幾人便衝了上來。剛跑出沒幾步,便紛紛的跪倒在地上,嘴上發出了一陣陣的**聲。
這是色子和尚拿手的暗器,幾個年輕人的小腿上穴道都已被和尚打中。色子和尚面露怒色,兩根眉毛緊緊的擰起,直插鬢角。邁步走到幾人面前,伸手點指。“貧僧本以爲你是世間少有的孝子,卻不曾想你們具都是潑皮無賴,像是要將我騙到此處謀財害命吧?”
幾人忍着腿上的疼痛回和尚的話,“大師傅,您放了我們把。我們只是相求財,並無心傷了師傅。”說完了話,幾人拼了命的磕頭。
色子和尚的武功很好,雖不在江湖頂尖之列,卻也向去不遠。可他從未殺過人,在出於憤怒之下,也只是點中幾人腿上的穴道。只不過手上用力頗重。
“你們這些潑皮無賴,終日不思進取,此間主人定是被爾等所害,你們還有膽跪在地上求我?”和尚越說越是惱怒,雙手的拳頭握的緊緊的,大有衝上前去爲棺材中的老婦人報仇的衝動。
聽得此話,幾個人的頭磕的更加的急了。“大師傅,棺材中的人可真不是我們殺的!這也不是一個老婦人,而是一個年輕貌美的姑娘。”
“一個姑娘!”色子和尚沒有管繼續跪在地上的幾個人,他想要見見棺材裡的這個姑娘。人都是有好奇心的。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和尚現在棺木前口喧佛號。擡掌擊飛棺蓋,便見到了躺在其中的人,正如這幾個潑皮所說,這是一個漂亮的女人。色子和尚對她更加的熟悉,和尚自幼時便被師傅收養,他唯一熟悉的女人就是那位花姑娘。
棺木中躺着的正是那位假扮花道嫦的姑娘。現如今,她還是那麼的漂亮,只不過嘴脣乾裂,臉色慘白。
伸手摸了摸頸部的動脈,又搭了搭她手腕的脈搏。一心假死的人可以屏住呼吸,只要有一定的內力功底便能做到。可脈搏沒辦法作假,這是人體最真實的本能。
這位花姑娘果然是生機全無。色子和尚面對着棺木中的屍體感觸良多,這個姑娘是一個頗具心機的人,始終都在邊城攪風攪雨,現如今確是死在着小小的村落中無人知曉。
“阿彌陀佛!時也,命也。望姑娘來生能夠放下心中的羈絆。”雙手和十,口唸佛號。現如今他們之間發生的一切,都隨着花姑娘的身死而逝去。無論是黃金還是餉銀,現在都和她沒有了關係。
“他是怎麼死的?”色子和尚頭也沒回,但他顯然是在問跪在地上的這幾位。
“我們也不知道,平時我們幾個沒錢了會經常到這裡打秋風。可今天來的時候,村子裡一個人也沒發現,只有這一個死人。”這是幾個潑皮所講的經過,至於其中有幾處真實?色子和尚卻是無處判斷。不過他想到了一個好辦法,“你們幾個,給我把這死屍連同棺木一同擡回城中。”他的辦法就是交給徐俊,徐俊帶來的仵作必定能夠看出其中的問題。
幾個潑皮費力的擡着棺木。人死之後會比生前沉重的多,再加上棺木已頗爲沉重。幾個人剛被解了腿上的穴道,可疼痛還沒有減輕,若不是迫於和尚的功夫,幾人肯定不會如此合作。
進了城,白天的街道上行人穿梭密集。色子和尚身後的這口棺木吸引了衆人的目光,這是人們第一次見到棺木由城外擡向城內。
街上來了一隊人馬,領頭的是一位長絡腮鬍子,腰間配刀的大漢。他們走到色子和尚的面前,出示了一塊顯示五軍都督府的腰牌。
這些人是徐俊派來的。自打徐俊到了這,便在城內城外撒滿了人手,是以一發現色子和尚帶着一口棺木進城,便馬上派人接應。
這是一個年老的仵作。走進了房間,打開布袋,取出了自己所用到進了所有工具。
兩個時辰後……
現如今的屍體已經看不出原來的身形,整個胸腔都已被這位年老的仵作打開。由胸腔內取出的是一團爛肉,但卻並不是仵作將內臟破壞掉,這些內臟便是花姑娘身死的真正原因。
徐俊正在聽着仵作驗屍的結果。“徐公子,當我打開屍體胸腔的時候,發現死屍的心肺已被震碎,身上並無明顯外傷。”
這是仵作兩個時辰得到的結果。只有簡單的一句話,可其中包含着很多的內容。
身體無明顯外傷,內臟卻被震碎,可見是高深的內力所爲。徐俊有專門的江湖渠道,並且他與杜先生也頗有交情,江湖中的奇人異事他都有所耳聞。而如今他能夠聯想到的便是一部失傳的武學“碎心掌”。
掌力所迫,憑藉深厚的內力將對手的內臟震碎。可這種武功,無論修煉到什麼時候,都會在身上留下一個微紅的掌印。屍體上的前後胸口並沒有任何的痕跡,莫非是已有人將這門功夫練至了更高的境界?
色子和尚已經走了,順着屍體追查的事自有徐俊安排,他還要去趕到丐幫的堂口。
對於丐幫的堂口,色子和尚非常熟悉,他與小刀在這裡住過一段時間。這裡白天時人很少,晚上纔是丐幫的人真正聚會的時候。
今天確是一反常態的熱鬧,在二進院中正有兩羣人在那裡對質,看情況隨時都有可能動手。色子和尚沒有冒然的闖進院中,而是趴在牆頭觀察,先弄清楚他們因爲什麼事而發生的矛盾。
果不其然,這個方法很有效。只聽這羣闖入丐幫的人道:“我敬仰丐幫衆人頗具俠義之氣,卻不想也是這等藏污納垢之所。”
聽罷這人的話,丐幫子弟就要衝上前去,確是被這位堂主攔住。這位堂主與色子和尚素來交好,爲人也頗爲仗義,可以說對江湖中人的事都很熱心。“這位朋友,幫中並無衆位要找的人。適才各位已親自找過,爲何還要賴在這裡不走?”
對面的人根本不吃這一套,他們似乎認定了還幫中有他們所要找的人。
兩幫人僵持不下,也不知是哪一個人喊了一聲,“丐幫衆人執意袒護,兄弟們動手逼他們交人。”
一石擊起千層浪,原本便已摩拳擦掌的衆人,此時已混戰在一起。這並不是兩幫主事之人想要看到的結果,這位堂主與方纔講話那人拼命的約束下屬,可是收效甚微,正激鬥在興頭上的兩夥人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勢。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色子和尚此時看的格外清楚,他發現了方纔激起戰鬥的人。他正與三五個人在人羣中橫衝直撞,丐幫的幫衆已有很多人在他們手中吃了虧。
“都別打了!別打了!”丐幫的這位堂主姓王,他正在竭力的阻止這場戰鬥。而此時,一柄烏黑色的匕首,已悄然對準了他的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