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孩子
“孃親,孃親,你醒醒……嗚嗚,孃親,你不要死……”
好吵,是誰在耳邊叫喚?
夏籬覺得自己身上挨着一團軟軟的東西,耳邊也叫喚不停,好像是小孩的聲音,在叫……孃親?恍惚之間,就像自己夢中,那個未能活下的孩子,在叫自己“媽媽”,夏籬渾身一震,奮力的要睜開眼睛,身上好似抖個不停,孩子,我的孩子麼,讓我見見我的他,那個只剩一團血污的孩子……可是她眼睛就是張不開,身上更是使不出力氣,孩子在哭,爲什麼哭呢,是在怨她這個無能的母親麼?夏籬的心抽搐似的疼起來,“別、別哭”……一聲呢喃,幾乎不聞,可牀邊的小人卻忽的停住了嗚咽,震驚了一下,嚷起來:“奶麼麼,奶麼麼,孃親說話了!”
“奶麼麼,孃親好些了麼?”可愛的小寶緊張兮兮的望着於氏,其實這幾天,孃親的臉色看着已經有些起色了,但是他心裡總是很害怕。
於氏是一直跟着小姐的奶孃,她知道,自從那事發生,自家小姐就不曾開心過,臉上鬱氣漸重,對人更是愛理不理,特別是小少爺…看着穿着灰撲撲舊小襖的小少爺,雖知自己不受親孃待見,但漂亮的眼裡清晰的顯露出一片渴慕之情,於氏心中苦澀之極,鼻頭一酸,險些嚎出聲來。她蹲下身子,虛虛抱着小少爺,強忍住哽咽,說道:“小姐沒事了,只要有小少爺陪着,小姐一定沒事的。”
小寶雖然自小聰慧,但現在也只是一個才4歲大的奶娃子,但他知道奶麼麼嘴裡的小姐就是自己的孃親,聽見奶麼麼說孃親會沒事,他大大的吐了一口氣,蠟黃的小臉上露出一抹甜笑,真好。於氏雖然心裡仍然沉重,但見到小少爺可愛的模樣,也跟着鬆了口氣,強打起力氣,說道:“小少爺到裡屋去,幫奶麼麼照看小姐,奶麼麼去隔壁黃大娘家借點大米,去熬點米粥來給小姐補補。”堂堂一府嫡女,竟然淪落到了靠米粥補身的地步,於氏心裡沉甸甸的,一邊說一遍抱起自家小少爺,走進裡屋去。
於氏端着一小碗米粥進來,已經差不多過了半個時辰了。看見小少爺竟然還呆在小姐身邊,仔細一看,寶兒的小手緊張的翻攪着,小腦袋也低着,臉上卻帶着單純的笑意。於氏心裡大驚,小姐現在可醒着呢,看見小少爺與她這般親近,不知會不會生氣。待再走進了,發現小姐竟然小小的側了下身,正盯着小少爺看,但臉上卻沒有往常的戾氣。她這纔敢大出一口氣,她側了側臉,偷偷抹掉了淚,小姐要是想明白就好。
“小少爺小心,奶麼麼手裡的粥燙的很”,小寶羞羞的紅了臉,他只是想趕緊讓開,讓麼麼給孃親喂好吃的嘛,孃親好全了,他就不用害怕孃親會離開他了。
“奶麼麼,快給孃親喂香香的米粥,孃親餓了”,米粥很少見,是他見過的最香最好吃的東西了,“小少爺,娘麼麼還給你留了點,一會就端來給你吃,現在先給你孃親吃”,於氏把碗放在一旁的破舊殘缺的矮桌上,又使力抱起小姐的上身,拿了自己用的破被子讓小姐靠着,又連忙端來米粥給小姐喂着吃
。小寶兒在旁邊聽着,覺得奶麼麼在說自己壞話呢,要是孃親嫌棄他怎麼辦?“寶兒不貪吃,都留給孃親。”
夏籬已經醒來幾天了,最初的震驚之後,竟如夢中般,讓她驚喜交加。但是她自己現在這身體實在是弱,連坐都坐不起來,這幾天也只能在牀上躺着,就算有些不習慣,讓她回憶起了前世那些骯髒事兒,此時也只能讓眼前的於麼麼給自己餵了,小心的吹了吹,一口米湯到嘴,她卻吞嚥的艱難,但是她要嚥下去,她滿眼直愣愣的看着小寶,壓根沒聽到身旁的婦人說了些什麼,她只知道,她想活,要好好的活,因爲眼前的這個孩子,好像就是那噩夢中的那團血污,就像是自己的孩子又活過來了,她們之間,感覺是那麼的親切。甚至於,噩夢、血污下哭泣的孩子,這幾日夜裡也沒有再出現在她夢裡了。雖然現在生活困苦,到了尊卑異常嚴苛的古代,連活着都艱難,但她有自己的骨血,活生生的孩子,她相信,不管前世今生,眼前的孩子,就是跟着她的那團骨血,她不可能死,要好好的活!
寶兒有點被孃親緊盯的眼神嚇到了,他覺得是孃親聽到奶麼麼的告狀了,奶麼麼怎麼可以這麼壞,孃親好不容易正眼瞧他了,奶麼麼卻說自己貪吃,雖然粥真的很香,但是家裡頭的粥都是孃親的啊,他覺得自己平常吃的菜糠已經很好很滿足了,嗚嗚,孃親又要不理他了麼?
“不、不哭”,孩子哭了,滿心滿眼只顧看着孩子的夏籬心裡急的不行,纔剛吃了碗粥的她身上也有了那麼點力氣,竟讓她坐起身來,只可惜把孩子攏到懷裡來,她身上已經被汗水溼透了,寶兒也被嚇了一跳,他從來沒被孃親這麼對待過呢。
於氏哪知道自己一句碎嘴的話,讓一個才4歲的孩子想了這麼多,還哭了,“這、小姐,要不奴婢將小少爺抱到旁屋去?”裡頭旁邊有個小屋,不大,剛剛放下一個牀,但一個小孩子住是夠了的,小屋靠近裡屋,也還算暖和,抱走總比惹小姐發脾氣強。
不過,於氏詫異了,小姐像是沒聽到她說的一樣,只是抱着小少爺,慢慢躺了下去。這、這,小姐的樣子怎麼這麼奇怪了?
寶兒這幾天可開心了,孃親對她很好很好很好,奶麼麼卻好像有點怪怪的,當然如果小孩再大一些,就會懂的,那不是怪怪的,那叫受驚過度。
夏籬現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一個無知的,被人陷害失貞的大家小姐,閨名夏元黎,於氏,是看着她長大的奶孃,“奶孃對不起你啊小姐,本來小姐身子就不舒服,奴婢怎麼就放着您一人呆在那四方亭裡頭呢,拿着披風回去就找不着您了,後來、後來……我苦命的小姐啊!也不知是哪個禽獸……”於氏閒來就愛在她耳邊叨叨叨,前身那點破爛事被叨了個徹底,夏籬聽着頭痛至極,實在覺得吵鬧,失貞懷孕,乃至被髮落到鄉間小屋,對現在的她來說也並不是難以接受,畢竟,有寶兒。
日子過的幸福寧靜,夏籬身子一天天好轉,於氏不需要再給她抓藥耗費太多銀錢,憑着自己的繡的些荷包和手絹,加上小姐也不再排斥她跟着隔壁的黃大娘學着餵雞養鴨,日子也好過些了
。夏籬抱着寶兒在懷裡,小傢伙也不再忐忑,母子親緣,無所顧忌,再滿足不過如此了。夏籬一遍抱着寶兒一遍想着打算,嘴邊微微浮起一抹甜笑來。
可惜——又是一場大火。
在屋內陷入香甜睡夢中,寧靜祥和的小屋就成了一片火海。夏籬最先驚醒過啦,可惜也已經晚了。
像是因果抱負般,“咳咳咳咳……小姐,門被堵死了,推不開,我們怎麼辦?”夏籬這時身體也沒好全,屋裡濃煙翻滾,她也是咳的不行,寶兒被她護在懷裡,也小聲咳嗽着,三人眼睛都紅彤彤的,眼淚也流個不停。
“孃親,咳咳,寶兒難、難受……”
“奶孃,咳咳,有沒有棍棒一類的東西,咱們捅開窗戶爬出去”,她一邊說着,一邊盡力睜開眼在屋子裡尋找,火越來越大,身上像被烤熟了一樣,燙的疼,寶兒細皮嫩肉的,更加難過。
夏籬還在努力摸索的找着,這時,只聽背後一聲悲鳴“小姐,躲開!”她下意識的將寶兒抱緊,不自覺側身回頭,隨後身體一痛,昏了過去。
火依舊熊熊燃燒,昏迷中的人轉瞬被火覆蓋,只偶爾聽見於氏的痛呼和寶兒細弱的呻吟。
這是在哪裡?夏籬發現自己竟然飄蕩在了空中,她往下看了看,想找找寶兒的蹤跡,卻只見小屋火勢洶涌,火苗突突的正往上冒,周圍幾家趕來幫忙救火了,但可惜,此時此刻,裡頭的人不可能還活着了!痛,心被撕扯的好痛,寶兒、還有那個奶孃,還有…那個夏元黎,都死了吧。可惜了……又眼睜睜的看着孩子死去了…怎麼就這麼弱…每次都無力反抗…她想笑一笑,可是鬼…又怎麼會痛、怎麼會笑?
“小姐,事情都辦妥了,大小姐和小野種死的就剩下灰了”,古色古香的房間裡,一個丫鬟急忙忙的進來“報喜”,夏府二小姐夏元眉清秀小巧的臉上顯出幾分陰森可怕,“那就好,我纔是夏府嫡女,怎麼會讓這小賤人擋了道?!都怪你們辦事不利,怎麼會讓那賤人懷上了那人的孩子?”這惡毒陰冷的話,讓那丫鬟都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又堆起笑說:“小姐別擔心,現在人都沒了,神不知鬼不覺,那賤人怎麼可能壓在您頭上。”夏元眉冷笑出聲“哼,是那賤人自討死路,怪不得我了!”
原來如此啊……夏籬不知道何時飄蕩到這裡,原來就是因爲這個女人,這個惡毒的女人,害死了她的孩子,她好不容易纔肯回到身邊的孩子啊!昨天平靜恬淡的畫面還在眼前,現在呢,就因爲這個女人!呵呵…呵呵呵呵呵呵,老天,你何其不公?!前世、今朝,一幕幕畫面混雜起來,她恨、她怒、她怨!就算上一世,她受盡苦楚,也從來沒有這麼的恨過一個人!纔剛剛得到,就已失去!夏元眉,夏元眉,你賠我寶兒!狂怒中的她衝上前去,恨不得將那惡女撕咬啖盡,卻在這時,夏籬的魂魄上泛起一陣陣類似電流的東西,好似一瞬間,除了一引起小陣小小的“陰風”,她已不復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