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明峰?來的好快。
“小姐!”影六精神一緊,倒抽一口涼氣。
長安飛快的掃了明樂一眼,然後並不用明樂多言就低聲吩咐道,“來者不善,你先走!”
“好!”影六點頭,身形疾閃,很快就在夜色裡隱沒了蹤跡。
黑暗中明樂和長安對望一眼,然後款步從那街角的暗影裡走出去。
巷子裡易明峰款款而出,一身月白錦袍在夜色中更襯的身姿修長而挺拔,一張慣常清冷而無多少表情的臉孔映在朦朧的燈火下,目光更顯出幾分凜冽的寒氣來。
“九小姐,您怎麼會在這裡?”見到明樂,他身邊幫着打燈籠的婆子先是一愣。
“三哥哥好!”明樂走過去,微微一笑,仰着頭直視易明峰的眼睛道,“這麼晚了,三哥哥是要出來賞景散步的嗎?”
“是啊,天色很晚了。”易明峰止了步子,目光平和的回望她,卻是不答反問,“今晚的夜色確實不錯,樂兒也是出門散步來的嗎?”
夜深人靜,即使是要散步,也斷沒有從後門出來道理。
兩個人都心照不宣,明顯就是各懷鬼胎。
說話間,易明峰的目光若有似無的瞟了眼跟在明樂身後的長安。
“我哪有三哥哥的雅興,不過是上午出門時候掉了支髮釵,所以帶了長安出來找找。”明樂含笑搖頭。
“是麼?”易明峰不動聲色的負手而立,“找到了嗎?”
她身邊婆子卻是四下裡看了看,狐疑的小聲嘀咕,“九小姐什麼時候出來的?老奴怎麼沒聽見響動。”
“出來的急了,忘了帶燈籠,我還正準備回去找門房的媽媽們借一盞呢。”明樂卻不理他,只就目不斜視和易明峰對壘。
這個丫頭,說起謊話來當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易明峰似笑非笑的扯了下嘴角,側目對那媽媽道,“既然九妹妹的事情要緊,你便跟着去幫忙尋一尋她那髮釵吧。”
易明峰是武安侯府正牌的世子爺,將來是要承襲爵位做侯爺的。
那婆子一個常年混在門房的下等僕婦,好不容易逮到一個巴結的機會,自是不很樂意去給明樂這樣一個註定要嫁出門去的小姐獻殷勤。
只不過易明峰的命令她並不敢違背,於是不很甘願的福身應下:“老奴遵命。”
明樂也不拒絕,易明峰卻繞開她徑自朝巷子口走去。
“三哥哥。”明樂奪了那婆子手上燈籠遞過去,“天黑路不好走,這盞燈籠,還是三哥哥帶着吧。”
“這樣也好,最近盛京之內正是多事之秋,你自己也注意點吧。”易明峰接了那燈籠在手,反而止了步子,神色認真的看過來。
“是啊,城裡多事之秋,但三哥哥就運氣很多,不必擔這份風險呢。”明樂站在與他錯肩的位置,不避不讓,悠然說道,“等到後天安成公主的封妃儀式一完,大興的師團就要離京返回大興了,我聽說三哥哥已經領了欽差之命帶隊護送肅王一行出京,並且回程上還奉皇命巡查西北道。”
易永羣雖然無能,但是無可否認,易明峰其人還是有真才實學的。
早幾年藉着易明心的聖寵愛,他謀了不少的差事,而且無一例外,俱都做的十分漂亮。
如今他在孝宗面前,雖不及彭修那樣春風得意,但孝宗對他也是頗爲滿意。
或者不客氣的說,近幾年武安侯府還能在京城權貴之家當中屹立不倒,完全都是他的功勞。
易明峰聞言,臉色變了變,忽而目光一冷,對那婆子吩咐道,“這盞燈籠我拿了,你進去給九小姐再取一盞來。”
那婆子聽到兩人驟然議論起朝政來,正是聽的雲裡霧裡的找不着北。
聞言,一時沒太反應過來,傻愣在那裡沒有動。
“還不快去?”易明峰重複,一直維持良好的表情之間終於隱約出現了一絲裂痕。
“是,奴婢這便就去!”那婆子被他的語氣驚着,急忙急忙轉身就走。
明樂含笑目送。
一直看那婆子遠遠的進了門,易明峰才冷哼一聲開口。
“你在宮裡有內應?是什麼人?”他問,卻是篤定的語氣。
前幾天易明心藉助四皇子一事順利復寵,正在得意的時候就順帶着使了些手段,促成了這一次的皇差。
去送紀浩淵等人沒什麼大不了,但回來路上這個御賜欽差的身份,卻是實打實的肥差。
因爲西北道今夏水患嚴重,朝廷撥了大量銀錢用以加固河堤和賑災。
但是這兩個月來,卻不斷有摺子秘密遞送進京,有人舉報在賑災的錢款上出現了中飽私囊的現象。
所以易明峰這個欽差,實則是要受命暗中調查此事的。
這件事孝宗那裡已經定了他的差事不假,但是爲了給貪官污吏們一個措手不及,欽差聖旨和信物都還壓在孝宗處,等着紀浩淵離京之日再秘密賜下來。
這件事,從頭到尾,連內閣四名大臣當中也不過只有兩名孝宗的親信知道。
可是易明樂,這個養在深閨的侯府小姐卻瞭若指掌。
“說什麼內應?被人聽了去,可我要招禍的。”明樂並不否認,卻也不明言承認,反而落落大方的抿脣一笑,“只不過要在三哥您的身邊安安穩穩的過日子,我也總要多做幾手準備罷了,你知道,有你這樣出類拔萃的哥哥在前,明樂雖是女兒身,也總不能辱沒了侯府的聲名不是?”
言下之意,他們雙方便是要勢不兩立死磕到底了。
“難得你有這份心。”易明峰冷冷一笑,說着卻是話鋒一轉,連神色都凜冽三分道,“不過我勸你還是收斂一點好,有些事,可不是你一個女孩子家能做的。”
“謝三哥的提醒,我記下了。”明樂揚眉一笑,坦然說道。
易明峰微微皺眉,總還是不很習慣這個看上去總是笑眯眯的丫頭和他叫板。
“記下了未必管用,只是你既然叫我一聲三哥,有些話我還是要提醒你的。”深吸一口氣穩定了情緒,易明峰移開目光遠遠的看着漆黑如墨的天幕,語氣緩而沉,“這座侯府得來不易,凝聚了易家幾代人的心血,你要做什麼事的時候,我勸你,最好還是三思而後行。縱使你不顧念前人,但至少——想必你也不想看到祖母老無所依吧?”
這座武安侯府凝聚了整個易家人兩百餘年的心血,守住護住並且承繼下去,是所有易氏子孫的責任。
易明峰也是料準了以明樂此時的用心,她未必就會把這座侯府的百年基業看在眼裡,但是——
對老夫人的那份顧慮他是看在眼裡的。
所有眼下即使她易明樂知道一切,並且誓死與自己這一脈爲敵——
只要手裡還捏着她的軟肋,他易明峰就什麼好怕的。
“三哥你真是孝心可嘉,怎麼都不忘爲祖母設想。”明樂冷笑。
“你到底是年紀小,做哥哥的也是怕你思慮不周而做錯事!”易明峰道,面不改色。
“多謝三哥提點,您的告誡,妹妹我記下了。”明樂攏着袖子腰桿筆直的站在那裡,目光穿越重重黑暗看向他注目的天際,“不過這一次三哥得皇命出京,沒有沒有三兩個月回不了,同樣,妹妹也有話要說。”
“你要說什麼?”易明峰眉峰一挑,神色鄙薄。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明樂垂眸一笑,重新再擡起頭的時候目光便又明亮幾分的慢慢說道,“就是武威將軍府那事兒之後,嬸孃的身子一直沒好利索了,我想告訴三哥寬心,你不在的這段時間,侯府上下,妹妹會替你關照好的。”
她的態度不慍不火,語氣也可以稱之爲和氣,唯獨一雙眼睛,目光雪亮,灼灼之下,在這夜色中竟然渲染出幾分讓人心驚的寒意來。
易明峰暗暗吸了口氣,心裡對這個丫頭不覺的又多了幾分戒備之意。
他的母親和姐妹,現在個個都將易明樂視爲眼中釘,若在之前,蕭氏好歹還有些分寸,可是自從蕭家垮臺之後,連蕭氏也沒了耐性,恨不能將大房留下這倆孩子拆筋扒皮以泄心頭之恨。
明樂這話,算是個不大不小的警告——
如果蕭氏等人本分或許還好,可是一旦再有人不自量力,她便是很樂意順手推舟,對這些人好好的“照顧”一番的。
這已經相當於明面上的挑釁了,易明峰的嘴角抽了一抽。
“你若是有那個本事,做哥哥的自然也會爲你高興。”易明峰說完,擡腳就往巷子口走去。
明樂站在原地沒動,他走了兩步突然又重新止了步子,淡淡說道,“今天這釵,我看你也沒必要找了,早些回去吧,沒得讓祖母惦記。”
這一次話音未落纔是真的頭也不回的大步走出了巷子,在茫茫夜色中隱沒了那一剪清絕背影。
明樂一直沒有移步,站在那裡聽他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小姐,要不要屬下跟過去看看?”長安看透她的心思,試着開口。
“不用了,他既然敢堂而皇之的從我面前走,就肯定是有十成十的把握不讓你追查到他的行蹤。”明樂擡手製止他,眼底神色出奇的凝重起來。
易明峰這個人,不好對付,否則也不至於明樂花費這麼多的精力和他打口水官司了。
長安心裡也是有數,緊跟着心思一變就轉了話題,沉吟道,“那廣月庵那裡——”
“已經來不及了。”明樂搖頭惋惜的嘆一口氣,換換回頭看着巷子外頭蔓延無邊的夜色,“他既然敢把蕭以薇放在那裡,那麼留下的保障就不可能只有一重,別說是現在時過境遷,就是當時在山上影六立刻下手都未必能夠成事,這會兒——更是晚了。”
易明真靠不住,爲了避開自己在侯府這邊的耳目,易明峰用她一用無可厚非,但是對於蕭以薇這個要緊的一個人,卻肯定是會自己安排保護措施的。
長安垂下眼去,雖然面上表情不動如山,心裡卻隱隱惋惜的嘆了口氣。
兩人正在遲疑間,門裡那進去取燈籠的婆子才鬼鬼祟祟的走了回來。
按理說拿一盞燈籠並用不了這麼長的時間,可是她雖然邀功心切,卻也看的出來,易明峰和明樂今夜在這後巷裡的交鋒各自來者不善。
“九小姐,燈籠取來了,您看——是不是奴婢這就陪你沿路找找?”那婆子見面就笑出了一臉的褶子,和之前不屑的的模樣不可同日而語。
明樂看着她臉上別有居心的笑容,隨手拔下發間一支珠釵塞到她手裡,“不用了,東西我已經找着了,媽媽你多費心了,就賞了你吧。”
說完,不等那婆子反應就徑自越過她往後門方向走去。
那婆子抓住髮釵,舉着燈籠興高采烈的辨認了一下上頭鑲嵌的玉石成色,隨機露出大喜過望的神色——
怪不得最近大家都在議論說九小姐富貴,這隨隨便便拿出一件東西來,就這般金貴。
“奴婢謝九小姐賞!”那婆子眉開眼笑,收拾了髮釵急忙快走兩步跟過去,“這巷子裡黑,小心前面的臺階,奴婢給扶您。”
她一遍說着,一邊已經殷勤着就要伸手去扶明樂的胳膊。
長安的沒心不易察覺的微微一跳,那婆子幾乎沒看到他出手的動作,下一刻已經被他一把撥開。
那婆子身形不穩,一個踉蹌,落在了臺階地下。
她卻並不氣餒,仍是兢兢業業的跟上前來給明樂打燈籠,一邊走一邊舔着臉笑道,“九小姐,你之前是從這道門出去嗎?奴婢一直在門房值夜,怎麼好像都沒聽見開門的動靜來。”
先是易明樂莫名其妙出現在後巷,緊跟着易明峰又破天荒的跟了來,這件事怎麼看都有蹊蹺。
這婆子,明顯就是居心不良。
明樂腳下步子頓時慢了半拍,略一側面掃了她一眼。
那婆子馬上避開目光,搓着手道,“呵呵,奴婢就是覺得小姐要出門去好歹也知會奴婢一聲,奴婢也好給您開門遞燈籠不是?省的跟今天是似的,我老婆子受了世子爺的責難沒什麼,若是讓您和世子爺之間起了什麼嫌隙就不好了。”
蕭氏不喜歡大房出身的這位九小姐,這在侯府之內如今已經是心照不宣的秘密。
易明峰和蕭氏是親母子,自然一個鼻孔出氣。
明樂心裡覺得好笑——
從幾何時起,她還要受一個下等僕婦的試探和威脅了?
“是啊。”略略吐出一口氣,明樂笑笑說道,“今夜是曹媽媽你當值,我要出門卻沒見你的人來開門。這看守門房一職雖說是個方便差事,但你看着的卻是整個侯府的門戶,今日也得虧是我,萬一讓哪個居心不良的小賊從外面摸進來,媽媽你就算是多給三哥打十盞燈籠,怕是也少不得一頓板子被賣出去的下場了。今天啊,真是走運是不是?”
明樂是長安帶出去的,自然是不需要從門口走的。
曹媽媽原也不過是貪財想着訛上明樂一筆,卻不曾想,這九小姐的口才這般好,開口就先給她編排了一個罪名。
曹媽媽唯恐明樂栽她一個玩忽職守的罪責,瞠目結舌之餘急忙陪着笑臉道,“九小姐這是說的哪裡話,我不過是——”
“你不過怎麼?一不小心到了個瞌睡沒發現我出門嗎?”明樂漫不經心的打斷她的話,擡手一拍她那張扭曲了表情老臉,盈盈笑道,“這話是要我替你拿到嬸孃那裡說道說道嗎?到時候卻不知道嬸孃會不會也問我一句——說哪裡話?”
她下手不重,軟綿綿的掌心觸及曹媽媽那張橘子皮一樣的老臉,本來當時極享受的一件事,但曹媽媽卻是如臨大敵,差一點就失控往後跳開。
“不是,不是的九小姐。”蕭氏的手段,最是個不容情面的,曹媽媽急的一頭汗,慌忙擺手就要去扯明樂的袖子,“九小姐您看您這話說的,奴婢這不過就是多嘴,你還要我抽自己嘴巴嗎?您高擡貴手,是我老婆子糊塗了才說了這些個胡話,您多擔待,多擔待。”
“抽嘴巴?就算你想抽,也得小姐我有興致看啊!”明樂笑的溫和,垂下手去整了整袖子,一邊才又不冷不熱的繼續道,“曹媽媽,既然今天遇上了,小姐我就送你兩句話,你在我們武安侯府做下人的,被主子罰了打了巴掌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想捱打卻都沒了機會,明白了嗎?”
做下人的犯了錯,一般就是罰俸,再者受罰捱打,再重了就直接變賣出府或是死刑處死的。
前兩條都不可怕,第三條也好,怕就怕禍從口出,惹了主子的嫌,從此以後再沒了開口的機會。
曹媽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這位溫言軟語的九小姐,卻打從心底裡覺得,她此時的每一句話都不是在危言聳聽。
“小姐,我——”曹媽媽喉頭乾澀,生吞了兩口,“奴婢——”
“我的話就留在這裡了,你若還有話,大可以等三哥哥回來,去同他說去。”明樂脣角一勾,就不再多言。
曹媽媽嚇了一跳——
她敢來明樂面前出言威脅,可沒那個膽子去易明峰跟前耍心眼。
明樂推開她僵硬擎在面前的燈籠,撇了她往裡走。
“別——九小姐——”曹媽媽心裡拿不準這個新近回府的九小姐的真實脾氣,還想再追上去說情。
長安心裡不耐,冷冷的一道目光橫過去。
他一直都是一張冷臉,雖然是以下人的身份住在府內,但衆所周知,這位身手非比尋常的年輕護衛,除了對明樂姐弟,對其他人向來都不假辭色,似乎是目中無人慣了,這長安對誰都不屑於正眼去看。
這是頭一次,他正面給人一道警告性的目光。
曹媽媽當即一顫,腳下就有點虛浮發軟,更有一種可怕的感覺,放佛馬上就要尿褲子了。
她不敢再追,全身一僵,整個人都不會動了,在那天井裡站了好半天。
伺候的第三天,是孝宗正式納紀紅紗爲妃的日子,禮部遞了帖子下來,請了各家命婦貴人們進宮觀禮,同時爲了表明對兩國聯姻的重視,更是在宮中大擺筵席,與百官同慶。
這種事情,自然少不得要往武安侯府遞帖子。
當然,帖子只是禮部和內務府擬定之後按照常規下發的,而不曾有昌珉公主許諾過的特例。
而這一次的盛況,也有與以往不同之處——
武安侯府的九小姐突染惡疾臥牀不起,造成的結果就是明樂姐弟缺席,沒有出現在這一次的宮宴上。
封妃儀式進行的十分順利,緊跟着五日之後,孝宗再次於宮中擺宴,爲自己的小舅子,大興肅王殿下的紀浩淵踐行。
次日,大興使節一行浩浩蕩蕩離京。
易明峰領皇命,帶三千衛隊護送。
又再領了皇差,這對易家而言又算是無上的殊榮,那幾日不僅宮裡易明心揚眉吐氣,府裡蕭氏因爲上次急怒攻心留下的病根也有好轉的趨勢。
這段時間明樂一直閉門不出,躲在菊華苑裡稱病,只偶爾和過來串門的易明菲說說話,討論些詩詞歌賦琴曲棋藝一類的消遣雅玩的玩意兒。
所有人都相安無事,又過幾日,平陽侯府纔有人遞了消息過來。
“陸姨娘約小姐見面。”長安道,把一張簡便的小紙條展開了放在明樂眼前的桌面上,“沒用他們府裡的丫頭,是個叫花子打扮的半大孩子送來的,可見這位陸姨娘是個十分精細的人。”
“老地方?”明樂莞爾,手指敲着桌上紙條,目光卻是沉的很深。
她跟陸姨娘之間可以稱之爲老地方的去處,無外乎平陽侯府的後巷那裡。
光天化日,這陸姨娘就約了她見面?
“這個時候小姐出門多有不便,不如就讓屬下代您走一趟吧。”顯然長安也發現了其中貓膩。
“她既然是要人給我傳信,你去卻是未必管用。”明樂不以爲然的搖頭一笑,扶着桌面起身,“還是我親自走一趟吧。”
“小姐明知道她居心叵測——”長安伸手去攔,沒心緊蹙。
“沒事!”明樂隔着袖子擋下他的手,“橫豎她報仇心切的決心是變不了的,除了我,現在也沒人能夠幫她,害了我,對她有害無利,她是個聰明人,不會自絕後路,而且有你在,她能把我怎樣?”
即使知道陸姨娘這個女人的伎倆未必就真的能夠對明樂構成威脅,長安還是不很放心。
明樂見他猶豫,也就不再試圖勸他,直接推門出去對采薇吩咐道,“采薇,你去馬房吩咐備車吧,我有事要出府一趟。”
采薇是如今房裡唯一能近她身的人,自然知道她身體沒有問題。
聽她吩咐,采薇於是也不猶豫,屈膝福了福,“是,奴婢這就下去安排。”
采薇去馬房讓影七套好了馬,這邊明樂也梳妝妥當,帶着長安出門直奔平陽侯府。
明樂卻沒有中途換車,直接乘坐帶有武安侯府標識的馬車過去。
彼時正午的時辰剛過,街道上正是熱鬧的時候,馬車走的不快,足足一個時辰之後纔在平陽侯府的後巷外頭停下來。
“小姐,到了!”車伕打扮的影七跳下車轅卻沒有直接開門,而是態度恭謹而禮貌的敲了敲的車門。
采薇不明所以,咬着下脣擡眸看向明樂,“小姐——”
這平陽侯府雖然也曾是五小姐的婆家,但今時不同往日,現在這裡卻是四小姐的地盤,自家小姐與二房的人向來都不親近,采薇實在想象不到,明樂爲什麼會突發奇想到了這裡。
“你在車上等着吧。”明樂也不解釋,只就拍拍她的手背,先一步推開車門下了車。
外面長安已經進去巷子裡彭家的後門查看狀況,明樂上車,打發了影七把馬車駕開,在遠處的大柳樹下等候。
不多時,平陽侯府的後門被人從裡面打開,仍是一身內院婆子打扮的陸姨娘左右張望着走了出來。
遠遠的她就扯着脖子往這邊看,見到明樂人在這才放下心來快步迎着走過來。
“怎麼纔來?我等你半天了。”陸姨娘道,二話不說,拽着明樂的胳膊把她拖到一處隱秘的牆根下。
“這個時辰,路上行人多,行車不很方便,耽誤了一會兒。”明樂道,不動聲色的從她手下把自己的手臂移出來,一遍作勢整理着衣袖一邊道,“姨娘這麼急着叫我來,可是之前答應我的事情有眉目了?”
“幸不辱命!”提到這茬兒,陸姨娘臉上頗有得色,看向明樂的目光卻頗有幾分複雜的正色道,“我照你的提點,去查了給易明真看診的大夫,又讓人從她房裡偷了這張方子出來,你的感覺果然是沒錯的。”
陸姨娘說着,從袖子裡掏出一張藥方遞過去。
明樂接了,她不通藥理,也就直接沒看。
陸姨娘也不等她追問,緊跟着陰測測的笑了笑,“當真是報應,上回小產,那小賤人傷了身,大夫的原話是,十有八九是不能再有孩子了。所以她沒動你家八姐兒的那個肚子,就是打着這個借腹生子的算盤的。”
就說以易明真的爲人,她怎麼會突然定了這樣的主意,要借用易明清的肚子。
果不其然,竟還真就是這個原因。
想來她也也算是孤注一擲,想要奮力一搏了。
因爲心裡早有準備,明樂聽了這個消息倒是沒有多少意外,只就淡然問道,“這件事,府裡的其他人暫時還都不知道吧?”
“當然。”陸姨娘道,喉間溢出的冷笑聲,一聲陰過一聲,“這不用想都知道,現在孫氏那老賤人對她本來就一肚子的不滿,如果再傳出這麼個消息去——她一個不會下蛋的母雞還想要佔着平陽侯府正室的位置嗎?我呸!我看那老賤人若是知道了,肯定二話不說直接逼着彭子楚寫休書將她掃地出門了事。”
孫氏本身就不是善類,如今她和蕭氏母女之間嫌隙已生——
陸姨娘所言,幾乎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所言易明真纔會把消息嚴嚴實實的捂住,同時先下手爲強,等着拿易明清的肚子來補救。
若是易明清能生了兒子,倒是可以解她的燃眉之急,但萬一只生了女兒的話,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姨娘的下一步想要怎麼走?”明樂問,神色平靜,語氣也不冷不熱,似乎並沒有因爲這個消息而有一絲一毫的竊喜。
陸姨娘心中狐疑,面上卻不往外露,“想必你恨她要遠比恨那老賤人多,如果一旦易明真被休回了武安侯府,你再要對她下手就方便很多了。”
“但是這樣一來,陸姨娘您就對我不放心了。”明樂接口道,語氣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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