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珊瑚冷酷的道:“別想了,突厥作亂,他身份尷尬,定然被死死看管,萬一你被發現和他往來,事情不好收拾,且等兩天再說。”
“有道理。”我悶悶的道,窗外傳來歡樂喧譁聲,平民們自然不曉得剛纔宮裡的那一番風雲變幻,宮外仍舊是一片歌舞昇平。
“你把我送到芝味鮮吧,好幾天沒去了,我去看看。”我對沈珊瑚道,“回去了你對小翠說一聲,就說我今晚要回自己那兒。”
沈珊瑚點點頭,“我派人送你。”
“那裡那麼嬌貴了,我自己去,芝味鮮是我自己的生意。”
“少廢話,也不看看你滿身的金銀寶石,擺在明面上讓人搶嗎?要走也摘下來,另外,你回自己家有什麼意思?這麼多天沒人在,肯定落灰了。”
我嘿嘿笑了一聲,“就是想回去,想家了呀。”
在車裡把頭上的飾物和手腕上的鏤空金鐲子一股腦的摘了下來,我下了馬車,揮揮手,看着馬車走了。
街上人潮洶涌,來來去去,芝味鮮燈火通明,我站在街上仰頭數數窗戶,每間房都是亮的,不錯,今晚財源廣進!
“喲、、、您來了、、、、、”門口處的小二認得我,笑着帶着我往裡走,“您是想找人呢?還是想吃點什麼?我不告訴廚房,小姐您點菜品品?”
“王掌櫃呢?”我掃了一圈,似乎每張桌子都坐滿了人,衆人都歡歡喜喜,吃的熱鬧。
“明兒個大理寺薛大人家裡有宴,薛大人的母親做七十大壽,因爲喜歡吃南貨和海鮮,還要做得爛爛的,王掌櫃今天晚上就帶着人過去了,今天是皇上大壽,沒幾處是空着的,您看,一樓可全滿了!我累的夠嗆!”
我笑道:“虧不着你們,別忘了店規,節時一桌子一分歸你們,三分歸大師傅,做得好就有多錢拿,但要是敢貪心對點了便宜菜的客人不客氣,給我小心。”
小二摸摸鼻子,笑道:“那裡敢呢?您說過的,點便宜菜的纔要小心伺候呢,行家吃客,一吃就知道功夫,廚房裡也小心着呢,您這身衣服真好看,大家都往這裡瞧,可別站在這兒了,我伺候您去雅間吧。”
“行。”我答應了一聲,正準備走去屏風裡面,身體一轉,突然看到一人。
大廳內就這一桌孤單單的,一人面前擺了許多菜餚,正沉着臉喝酒,眼神空無一物,竟是上次我看到的成王身邊的那名讓我印象深刻的侍衛。
“您看那一桌呢?”小二機靈的道,他看了看,笑道:“哦,那位客人呀,點了一桌子好菜,自己一個人喝悶酒,真是不值當,那些菜那裡吃得完?”
“他點了什麼菜?”
“一個神仙煲,一個五色鮮貨拼盤,一味貴妃酥餅、一味雪嬰兒、還有一個蒸羊腿,好傢伙,吃的完嗎?還要了一罈梨花酒,喝了一口就把師傅找了來,硬逼着要兩蒸出鍋,放了冰裡鎮一晚的,可巧賣完了,只能現換的玫瑰露。”小二低聲道。
“你提醒我了,去跟廚房說,我要一份玫瑰露蒸羊羔,再來四個清淡小菜,一份麥飯來,我帶走,我現在上樓去查賬,好了叫我。”
“得!”小二快活的答應一聲,跑去廚房,我隱在屏風後,再看了那人一眼,不料他猛地擡頭看過來,我急忙閃開,心裡暗自嘀咕,這人存在感真是奇強,當時卻又如此隱避,成王給人的感覺怪怪的,身邊的人也怪。
上到我自己那間雅室,我不在的時候沒人敢進來,榻上一層薄灰,匆匆忙忙的寫了一封信,我拉動鈴繩,叫人進來。
“柳堂主來了?有吩咐嗎?”很快的進來了人。
“流雲堂主在那裡?”
“去了江南。”
“那麼就交給公孫堂主,就說這是我拜託他的事情,請他務必幫忙。”我拆了一塊令牌,連信一起給他。
那人接了信還有些猶豫,“您這次不送酒給公孫大人麼?”
我苦笑不得,“這都什麼時候了?還送酒?快去送!回話就送到謝閣主那裡!我最近都會在他那裡。”
那人臉上露出笑意來,“知道了!”轉身跑走了。
我又待了一會兒,查了帳,去了廚房轉轉,罵醒了又打呼嚕睡覺的酒廚子,這纔等到了那幾味小菜,帶着坐了芝味鮮的牛車,慢慢的回家。
這一晚勞心的很,一桌子好菜,才吃了幾筷子就被迫停嘴,簡直是苦刑,後面的好菜好酒肯定無窮無盡,可惜沒吃到,全部浪費掉了,恐怕御廚更傷心吧?
車外擁擠,滿大街的歡笑吵鬧,我在車裡昏昏欲睡,有時車子一動,我猛地驚醒,伸手去摸摸食盒,還溫着,再探頭出去一看,竟然才走了這麼點路!
磨磨蹭蹭的終於回到謝安懷住的宅子,磨殺人也!
“這次回來真不容易!”我直奔軟榻,倒了一杯茶就喝,安豐把食盒搬進來,忍不住笑,“這都是什麼好東西?”
“芝味鮮的小菜而已,你餓不餓,吃不吃?”我問他。
安豐笑着一縮脖子,“纔不要,你和公子早早就進宮赴宴去了,我和別人一起出去吃飯,現在還飽着呢!”
“和誰?小翠?”我來了興致,安豐摸摸頭,笑了兩聲,“是呀。”便飛一般的逃走了。
“今天總算有件好事。”我將筷子遞給謝安懷。“我還以爲你很晚纔會回來。”
“幾位重臣武將留下了。”謝安懷道。
“累了?”謝安懷將酒倒好,關心的看着我,“氣色不太好。”
“怎麼會好?”我嘆息道。
玫瑰露蒸羊羔,肉味極細嫩,幾乎入口即化,廚子知道我的口味,小菜也做得極嫩,我和謝安懷相對而坐,吃了幾口,兩人同時擡頭。
“你說。”還是異口同聲。
“我剛纔給了東方堂主一封信,請他幫我一個忙,突厥內亂,大王子稱王,那個人我見過,對他沒什麼好印象,我擔心阿木漢的妻子和孩子,所以請東方堂主幫我找一下,如果、、、、”我咬咬牙,不敢再說下去。
謝安懷擡起頭,“齊磊也在西域吧?他比起你更近一點,我相信他會暗地裡援救,你不要太擔心。”
“他離得是近,可是阿木漢還在京城啊,這仗一打,他肯定吃虧,不過皇帝要面子,應該不會動他。”我嘆口氣。
謝安懷忍不住笑:“你怎麼知道皇上不會動他?”
“很簡單嗎,皇上可要這個‘仁君’的稱號。“我冷笑道。
“晚上睡在這兒?”謝安懷問我,他神情安然,似乎這是個十分簡單的問題,我腦子裡一下子着了把火,眼前頓時出現那個小木屋、、、小木屋、、、、、
“想什麼呢?你屋子很久沒打掃過了吧?怎麼住人?還是住在你以前在我這兒的房間裡,東西都給你留着呢。”謝安懷有點狡猾的笑道,“想歪了?”
我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是!”
“不過我得換身衣服,睡衣都在房間裡。”我沉吟道,猛地想到一件事,“你跟我來!”
“什麼?”謝安懷雖然疑惑,也還是跟着我出來,我跳過圍牆,進到自己房間,徑直找到那個小盒子,拿起來才鬆了口氣。
“這就是我一直想讓你看的,醫仙大人給我的東西。”我對他笑道。
“你說過的那些醫書?”謝安懷點起一隻蠟燭,拿到燈下細看,“裡面有五本冊子,很厚重。”
“所以我纔拿過來就塞到箱子裡了,那時候人還虛着呢,那裡有力氣看這個?”我也拿起一本,“字好小。”
謝安懷匆匆翻完幾本,拿在手裡微笑起來,“眉兒。”他笑着擡頭看我,“明日,你該去信感謝師兄師姐。”
“啊?”
“這五本書,兩本是我二師兄,也就是醫仙和我大師姐毒仙合寫的,而後三本,則是我三師兄寫給你的,這裡面,記載了醫道、食和毒的關係,詳詳細細,是他們這麼多年來的心得所在,還有我三師兄收集的各色食譜、藥膳、和毒譜,這五本書如果流傳到江湖上去,可必有一番亂子了。”
原來這麼珍貴!我卻一直拿來壓箱底!慚愧呀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