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眉?小眉?”
“唔?”有人在叫我?誰啊?
“小眉?”
睜開眼,模模糊糊的看到舅舅焦急的搓着手看着我,“醒了?醒了!大夫!孩子醒了!”
“別嚷別嚷!我看看我看看!”一名醫生湊過來,翻動我的眼皮,笑道:“醒了!好了好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舅媽坐在我面前,嘟嘟囔囔的削着一個蘋果的時候,我這才恍恍惚惚的聽進去了一點她說的是什麼。
買早餐的時候摔倒,滿頭是血的被人送到醫院,然後躺了三天才醒來?
三天?開什麼玩笑?
我把手舉起來,在眼前慢慢的晃動了一下,我住的是單人病房,房間裡的窗簾洗的乾乾淨淨,陽光灑進來,照在我的被子上,牀對面的牆上,掛了一副山水畫。
夢耶?幻耶?
“你說真的?”晚上,死黨小林子來陪我過夜,她因爲家庭關係,身旁有不少古怪的朋友,因此她神經很粗,接受能力極強,我對她講了我在“夢中”的經歷,心裡這才鬆了一鬆。
“如果是夢的話,你醒來就應該忘掉大半了,你夢中的細節實在是太真實了。”她猶豫着道。
“是啊,如果這是夢,未免也太長了,長的竟然有幾十年,我甚至記得、、、、、、、”我突然臉紅了。
“記得什麼?”小林子一邊開着黃桃罐頭,邊笑嘻嘻的道:“記得你家如意郎君跟你說過的每一句綿綿情話?還是那夫妻魚水之歡、、、、、、、”
“喂!”我抓起枕頭打過去,她大叫着退走,“哎哎!罐頭要灑出來了,先不說這夢,我說你啊,明明就已經康復了,幹嘛還賴在醫院裡,不過你這包間不錯,還有果籃。”
我雙手合什,無奈的笑笑,“上帝賜福給我的舅舅!因爲他老人家認爲我還需要住院觀察。”
“哈哈!”小林子把黃桃平均分到兩個塑料碗裡,笑道,“有意思,大冬天早上出去買全家人早餐的外甥女摔的滿頭是血,你舅舅肯這麼緊張你,給你包間住,真不錯!”
“別開玩笑了。”我拿過那碗黃桃,“你今天是來陪我過夜的,不是來嘲笑我舅舅的,再笑我打你出去!”
“好了好了!”她捧着碗坐下,“你夢裡的最後一段記憶是什麼?”
“我的最後一段記憶?”我閉上眼睛,半躺在那裡回想,“太多了,我只記得我躺在牀上,渾身都沒有力氣,弟子們站在牀前,他坐在我的身邊,輕輕的對我說,‘你先走一步,也不要等我,我把事情辦好後,自然會去找你的,’然後,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然後、、、、夢就醒了、、、、、、、
突然說不下去了,我翻了個身,把頭埋在枕頭裡。
是啊,那夢太真實了,夢中我和一個叫謝安懷的男子攜手一生,我們兩人一起走遍天下,吃遍所有的名吃,我因爲曾經中毒而無法生育,我們收養了三名弟子,撫養他們長大,當最大的孩子繼承天安閣後,我們兩人回到了忘憂谷隱居。
安豐和小翠成婚,生了一個虎頭虎腦的男孩,龍少爺每隔一個月就要修書一封,信裡以比怨婦還要哀怨100倍的口氣向我們訴說他那花紅柳綠的後宮裡的許多爭風吃醋的事情。
屁咧!誰不知道他治那幫女人的手段多麼的剛柔相濟,就跟他處理和突厥的關係一樣的得體有爲。
那次告別後的三年,我接到一封信,信紙上除了一朵紅色的格桑花,什麼都沒有。
然後,夢裡的我老了,他也老了,我先走一步,他說要隨後找來。
怎麼找?真是可笑。
就算、、、、、那不是夢裡的世界,那也絕對不是和這裡一樣的世界,他要怎麼找我呢?就算他踏上了奈何橋,可是他能在忘川中看到我麼?
“他爲什麼說要隨後就來?”小林子叉起一塊黃桃問我。
我拿過紙巾,擦去臉上的淚水,爬起來強笑道。
“我也不知道,哎?你愣在那裡幹什麼?”
小林子瞪着窗戶,手卻緩緩的伸向自己的包,“閉上眼睛,小眉。”
“啊哈?”我本能的看過去。
惡靈退散!惡靈退散!
那是什麼啊!只見一張白白的臉正趴在窗戶上,一臉好奇的朝屋子裡看!
很好!夢裡多年的歷練讓我強行遏制了自己衝到喉嚨口的那一聲尖叫!
“你也看到了?很好,這是個棘手的貨色,等我一下。”小林子冷笑一聲,從包裡拿出一個小紅包。
這傢伙的青梅竹馬裡,有幾個是專治“棉花糖”之類的高手,她這一出手,自然也馬到擒來。
“別!別!”
“棉花糖“大叫着敲着窗子,聲音還很清晰!
“這年頭連幽靈都有實體了?夠先進!也許我該加上這個!”小林子面色猙獰的亮出一把小劍。
“混蛋!”那小白臉竟然不甘寂寞,破窗而入!原來他穿了一身黑衣,我們才只看到一張臉,等等,窗沒有破!
“把你的那個東西收起來!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弄到的,但是那個力量很大,我可不想毀容!我是人!”那小白臉尖叫道。
“是人不走門?”小林子厲聲道。
“我又不是來找你的!”那小白臉怒道,“我來找我師叔、、、、、、師叔的妻子!”
“那你趴在我朋友病房的窗戶上幹什麼?玩壁虎扮裝遊戲?你喜歡攀巖嗎?你知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啊?”小林子怒道。
那小白臉從懷中掏出一卷畫軸,氣急敗壞的打開來,攤在我們兩人面前道:“住院部這裡晚上都禁足了!我能敲門找嗎?只好爬窗了!看!我找的是這個女孩子!她是我師叔的妻子!叫柳舒眉!”
我和小林子同時尖叫一聲。
那畫軸上的可不是我麼?完完全全的古裝打扮,畫手明顯是丹青妙手,這幅畫畫的形神俱似,認識我的人都能把我認出來!
“這是我師叔在三十歲那年,爲他的妻子畫的小像,是照着他妻子十八歲那年的相貌畫的,看!這是我師叔的印!”小白臉大叫。
“沒錯。”我看着畫的左下角,輕聲道:“問柳,那是他的印,那是我學着刻的第一塊印章,你怎麼會有這幅畫?這畫是他送我的禮物,那天我們剛好收養我們的大弟子,我們的第一個孩子,他畫了這幅畫,說是以後要給孩子們看、、、、、、、”
那不是夢嗎?
“你是誰?”我慢慢的問道。
小白臉一笑,“師孃、、錯了、、、師叔娘、、、、、錯了!嬸嬸,我師傅是天星通啊!”
什麼?
“這麼說,那不是夢了?”我裹着被子,喃喃自語道。
“不,我想是靈魂的穿越,要知道,這世界上的許多事情都是無法解釋的,我師傅成仙那麼久了都還是稀裡糊塗的、、、、、、、”那小白臉苦着臉道。
“天星通成仙了?”我驚叫道,“怎麼可能?”
哎,等等,的確,天星通晚年的時候一心研究長生之術,難道真的給他練成了?
“怎麼不可能?師孃、、、哎,看您現在的樣子。”小白臉撓撓頭,“您現在的樣子太青春了,我有點不適應,因爲聽說您去世的時候,已經是五十幾歲了。”
的確,在夢裡我都已經是奶奶了!
“我想,對不起我查了病例,您在摔倒後,靈魂從身體飄走了,當然這種例子有很多,比如說有的人車禍後一直沉眠不醒,其實是因爲靈魂暫時離體,他本人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所以這時候應該做一些法事、、、、、、、”這小白臉手舞足蹈,說得十分興奮。
“停!說得簡單點!”小林子忍無可忍的道。
“好,您摔倒後,靈魂因爲一些、、、、一些我們不知道的原因,穿去了您很久以前的前世,頂替了您前世的身體,就是這樣。”小白臉道。
“可是那個地方的歷史和我們不一樣啊,中華五千年裡可沒有個大行朝在!”小林子道,“這怎麼解釋?”
“我修行不夠,還無法說得很清楚。”小白臉沮喪的道。
“這麼說那不是夢,我的確在那個世界過了幾十年、、、、、、但謝安懷呢?天星通既然成了仙,派你來找我,他呢!”我撲上去抓住他。
“您聽我說啊!其實在您在那個世界裡去世後,謝師叔就去找我師傅,當時我師傅已經除去體內三尸,元嬰早成,對於仙術已經有了心得,您在去世後,謝師叔將您的身體封進冰棺木,請我師傅待他死後,將自己的魂魄追着您一起投胎轉世。”
“等等,怎麼投胎轉世?小眉既然是靈魂穿越,她的靈魂在那裡過了幾十年、、、、但是這裡的時間可只過了三天!他怎麼追着小眉來轉世?糟了!小眉,你現在十九歲,謝安懷卻剛出生,那怎麼辦?法定年齡二十一結婚,那時候你已經快四十了!”小林子急道。
我也覺得腦子發暈。
“不不不!”小白臉笑道:“謝師叔今年和您同年。”
“什麼?”
“兩位想的事情,謝師叔和我師傅自然也想到了,所以也是做了一番手腳的,謝師叔轉世的時候,師傅特意囑咐了他,在您十九歲前不許來找您。”
“爲什麼?”我奇道。
“我明白了,舉個例子,你八歲的時候,一個小男孩跟你說,你是我前世的妻子,我們結婚過了幾十年,有了三個孩子,你會怎麼想?”小林子問我。
“神經病。”我脫口而出。
“這就是了!”小白臉一拍手,“師傅成仙后,收了我當徒弟,他特意囑咐我,要等到您車禍後靈魂回來才能來找您,這不,我來了!”
“你來的方式也挺特別的,不能走正門嗎?”小林皺眉道。
“那他呢?”我喃喃的道。
小白臉笑笑,“這個嗎、、、、、、、、、”
、、、、、、、、、、、、、、、、、、、、、、、、、、、、、、、、、、、
大冬天的,拿着一根胡蘿蔔走在校園裡啃,好像挺奇怪的。
沒辦法,我想讓頭髮快點長出來,摔倒的時候頭碰傷了,醫生爲了縫針,剃掉了我頭頂上的一小塊頭髮,害得我不得不把頭髮放下來,還破天荒的別上了一朵大大的小熊別針。
遲了,我趕不上第一節課了,眼下只能等下課,這教外國戲劇分析的老師可嚴厲的出名,我要是偷偷摸摸的溜進去被他看見,肯定完蛋。
找個空教室,啃完我的胡蘿蔔吧!
真奇怪,路上一個人都沒有。
就算是上課時間,路上也會有人啊,真奇怪,我停住腳步,啃着蘿蔔看看四周。
好安靜,怎麼突然間什麼聲音都沒有了似的?
路兩旁積着雪,天空是藍白色的,這是個很正常的早晨啊。
“嘿。”有人在背後叫我。
轉身一看,心裡大大的一跳。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長大衣,微笑着看着我,他不再是長髮了,他現在的頭髮只剛剛及肩,是我最喜歡的男性頭髮的長度,他的臉還是那樣的英俊,只是比我最後看到他的時候,年輕了三十年。
“嘿。”我輕聲道,突然覺得自己的聲音有點哽咽。
我們兩人站的很近,卻只是互相盯着對方看,微笑着,誰也說不出話來。
“啊,你、、、、、、你還頭疼嗎?繃帶拆掉了?”他笑道。
“是啊,拆掉了。”我盯着他看。
“我們站在這裡好像很奇怪,你會不會冷,我們進去說話吧。”謝安懷朝我伸出手來。
“你忘了,我現在、、、、、現在不像以前了,我現在的身體很好,不會再怕冷了。”我笑道:“你覺不覺得我們這樣很像漫畫?”
“什麼漫畫?”謝安懷笑道。
“叫什麼我一下子忘了,不過跟我們的情況差不多,一個女孩去了另外的世界,在哪裡戀愛然後發生很多事情,她最後被迫回到了原來的世界,過了一年,男孩去找她,原來他已經轉世重生,他們兩人又見面了。”我伸手摸摸謝安懷的臉,笑道:“你真的做到了。”
“是啊,想起來,這都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就像做了一場夢一樣,我終於等到你了。”謝安懷伸手抱住了我,“我真的很高興。”
“我也是。”我也用力的抱緊他。
這真是個美好的早晨,老師,今天的課我不去上了,請您原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