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人賴之活也,能者與天地通,去體內濁氣,便可飛昇,食材種種、有順氣者、有亂氣者。
“食,人之本性也、口腹之慾、天性也,無可制之。
“醫食不可分,如魂體不可分也,分則死,合則活”
“小心眼睛。”謝安懷一把擋住我額頭,“你湊得太近了,沒覺得燙嗎?”
“啊!”我擡起頭來,這才發現我離蠟燭太近了。
“這麼好看?”謝安懷坐在案前問我,他攤開了一卷紙,正提筆欲寫。
“不是好看,是很有用。寫的很口語化,看起來很順。”我長吸一口氣,將書暫時放下,“我原先只知道醫食同源,食補也很重要,但是這麼詳細的解釋,我還是第一次看。”
謝安懷笑道:“我看我大師姐也寫了不少心得在裡面,你學了,殺人能否易如反掌?”
“你說的有點嚇人,不過我覺得毒仙寫的沒你說的那麼便捷,殺人易如反掌?不見得?這裡面寫的法子,都是慢慢制人於死地而人不覺的,世人都知道綠豆和狗肉不可同食,這樣一道菜擺出來自然沒人下筷子去吃,但若是換了和綠豆相同屬性的食材去配了綠豆,做成菜餚,也有如此殺傷力,用食物殺人不比藥物,沒有那麼快的。”
我翻翻書,腦子裡突然映出明帝的那張臉來。
“說起來,你有沒有覺得皇上的氣色不如以前了?”我問道。“胖了許多,說話聲音也不那麼清朗有力,隱隱的能聽到痰音。”
“貪食、痰火,還是這些老調子,太醫院每天都會請脈,也只說些不着痛癢的話,但是實際上怎麼樣,我想皇上自己清楚。”
“我想他自己肯定最清楚,要不然能去要白菌嗎?而且向沈家要了如此之多的的海上仙方,肯定是身體內部出了問題,對了,謝貴妃還告訴我和珊瑚姐姐,說是皇上最近都要一人獨寢。”
謝安懷停筆凝神思索了一會兒,“父親只說皇上最近往貴妃寢宮去的少了,貴妃送去的菜餚倒是都收下的,不過如果真是出了問題,那麼獨寢就可以解釋了,皇上不想讓人發現。”
“眼下情況這麼難辦,我能理解,不過保密真的能保住嗎?宮裡那裡沒有耳目?那麼大力氣的找各地的珍惜食材,明眼人早就看出來了。”我嘀咕道。
“這倒不一定,皇上自登基起,就一直令地方進貢珍惜食材,倒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謝安懷笑道,他將寫好的信裁下,裝到了信封裡。
“今天晚上最好的消息就是安豐和小翠一起出去了。”我嘆口氣,“坦白說,你覺得這兩人能成嗎?”
“安豐心思細膩,老實忠厚,小翠雖然少言寡語,但是心底絕對不壞,否則也不可能被我大師姐收入門下,畢竟學毒術要看人,這兩個人、、、、、、、”謝安懷微微一笑,“說合適也很合適。”
“沒錯,安豐是個好哥哥、也一定會是個好丈夫、好父親,他跟我說過他想早成家的,我能理解。”我嘆了口氣,“不知道西域的小傢伙和他媽媽怎麼樣了,如果沒了、、、、”
突然胸口一陣堵,我拍拍自己,說不下去了。
謝安懷把我拉入懷中,輕輕的道:“沒關係,他們會沒事的。”
本來高高興興的一個日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準備的好好的,去參加個大型宴會,結果這麼一個消息,義兄暈倒了,嫂子和小侄兒都生死未卜,真是、、、、
索性埋在謝安懷的懷裡大哭了一場,謝安懷緊緊地抱着我,輕嘆道:“傻丫頭,別哭了,政事本就殘酷異常,你不是說過嗎,阿木漢的妻子也是部族首領的女兒,突厥女子行事果敢,這麼大的轉折,她定有打算,料定阿史那哈桑也不敢拿她怎樣。”
我悶悶的道:“話是這麼說,不過連自己的親兄弟,甚至是親生父親都下手,這樣的人,很難想象他會放過自己弟弟的親眷,哭不是辦法,我不哭了。“我從他懷裡坐起來,”眼下要關心的是別的事,我想見見阿木漢。”
“很難,突厥叛亂,他會被嚴密看管。”謝安懷道。
“那麼只傳一句話。”我咬咬牙道,“‘我會盡力,’就這麼一句就行。”
謝安懷默然無語,他側頭輕輕的吻了我一下,“不要太着急了,這話我保證傳到。”
“這件事本來是不用麻煩你的,是我要求太過了。”我仰頭看他。
謝安懷淡淡笑道:“不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只不過沈家主本來想趁機提起我們的婚事,眼下只能延後一陣了,委屈你了。”
“這種事委屈的好象不是我。”我疑惑的道,“我倒是覺得,如果能舉行那種只有親朋好友參加的婚禮纔不錯,我親手下廚炒幾個菜什麼的,要不然辦個太大的,我在裡面乖乖坐着,你在外面應酬的累的要命,很不值,除非是爲了禮錢。”
謝安懷沉默半天,“我想我們不缺這點禮錢。”
“怎麼就要嫁人了,太早了點。”我嘀咕道。
謝安懷笑道:“很早嗎?大行律例,13歲已是嫁齡了。”
“嫁的太早和太晚都沒好處,上輩子我覺得27歲嫁人、30歲生孩子最好,再看看這輩子。”我嘆口氣。
“不是說好不再提這些的嗎?”謝安懷道。
“哦,對不起。”我有點歉意。
“眉兒,我、、、、、、一直想告訴你一件事。”謝安懷平靜的道。
“什麼?”現在我們之間已經是很親密的姿勢,我躺在他的腿上,謝安懷則靠着軟榻。
“你先坐起來。”謝安懷的口氣輕緩而嚴肅。
我立刻坐了起來,一定是有什麼大事。
“要說什麼?”我正襟危坐,“說吧。”
謝安懷輕輕握住我的手,“眉兒,這件事,我們三人都覺得還是由我來告訴你比較好。”
我立刻緊張了起來,“什麼事?”
謝安懷低頭沉默了一下,然後他擡起了頭,輕聲道:“你中毒後,大師姐、、、、因爲怕你留下什麼病根,所以幫你詳細的看了一下,我們、、、日後可能不能有孩子了。”
這個消息是一把細細的匕首,一下子刺中了我的心臟,我呆呆的坐在那裡感受自己的血液跳動,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我差點就哭出來了。
“怎麼非得挑現在?”我帶着哭腔道,“爲什麼是今天晚上告訴我?”
謝安懷苦笑道:“還是讓煩心事集中在一天來吧,別的時候,我實在是張不開口。”
我愣了一會兒,走過去把窗子打開,再坐回來,“你不介意。”
“是的,我們可以像師兄他們那樣,領養幾個無主的孤兒,不也很好嗎?”謝安懷溫柔的道。
我擡起頭來看他的臉,心裡說不清的滋味。
“我大哥已經有了兩個兒子,小侄兒很聰明,謝家後嗣不用我們操心。”他緊張的看着我,“不要想太多。”
“很多人都不能接受這個,你接受了。”我苦笑道。
“因爲這不是最要緊的事情,我只要有你就夠了,師傅每年都會去揚州的長明寺,爲人點一盞長明燈,人生苦短,紅顏易老、英雄難存,我們所要做的是把握身邊的人,而不是在她走了以後再去追思,我們認識的時間已經足夠我們互相瞭解,拜師傅所賜,我很早就明白了這個道理。”謝安懷嘆道。
“你的祖父祖母、還有你父親,應該知道這件事。”我猶豫的道。
“然後他們會激烈的反對,讓我娶別人,讓我納妾,還是讓這些事情晚點再來煩吧,至少也等到我們成親後再說。”謝安懷不容拒絕的道。
“你這麼平靜,讓我好像也輕鬆許多。”我吶吶的道。
謝安懷苦笑道:“那是因爲在此之前,我已經有了很多時間來想這件事,不管怎麼想,結果都是一樣的,我們絕不能分開。”
擡起頭看着他,眼前的男人明白什麼是自己想要的、想得到的,我也明白,我選擇的他,是個可以把一輩子放到他手裡的人。
“今天晚上我想和你一起睡,就像以前在路上的時候,一人一副鋪蓋,要不然,我怕我會睡不着。”我道。
謝安懷似乎鬆了一口氣,他看着我,眼中有笑意,“好,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