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光殿。
站在穆舍利寢殿的殿門外，小憐從緊閉的殿門上收回目光，神情黯然的望向站在一旁的靜兒，苦笑了一下：“姐姐還是不肯見我？”
靜兒垂下眼瞼，沒有說話。
“你們先下去吧。”
小憐攏了攏身上的外袍，目光迥然的看着緊閉的殿門，似是宣誓道：“我再在這裡等一小會兒，若姐姐還是不肯見我，靜兒你再過來伺候姐姐吧。”
靜兒下意識的先看了一眼小憐隆起的腹部，可是想到穆舍利交代她不要對小憐說太多的什麼，她也不好再去阻攔，只好任由她就這麼站着。可是想到小憐如果在含光殿出了事，無論事大事小，高緯都一定會把罪責扣到穆舍利的身上。
可是……
耳邊聽着靜兒和桃香漸漸走遠的腳步聲，小憐的脣抿成一條冷硬的線，咬着牙就這麼站着。
她知道那天在昭陽殿的家宴上高緯說的話讓穆舍利心中對她有了不悅的想法，而這些天的避而不見也很好的證明了這件事情。可是她不能因爲穆舍利對她的態度也選擇相同的方法與她再不聯繫，她不稀罕皇后的位子，更不稀罕在這宮中的任何一個位份，她要的只是按照現在的步驟快速的結束掉在鄴城的日子。
她不想再繼續待在這裡了。
手撫上隆起的腹部，這幾天身體的不適，如暈眩或是疲累都已經讓小憐感覺到腹中的孩子正在一天一天等待着死亡。
咯吱——
下意識的擡起頭，小憐見到穆舍利已經拉開了殿門，就這麼站在殿門的門檻內，雙眼泛着血絲緊緊地瞪着自己。
“姐姐……”
小憐不受控制的輕喚道，聲音沙啞得如同好幾日都沒有喝過水一樣。
“你還來做什麼？”穆舍利移開與她對視的目光，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你要後位，儘管拿去。”
“姐姐，我如果真的要後位，又何須在你不願見我的時候還堅持過來要與你見上一面呢？”
小憐將穆舍利垂在身側的雙手握住，感覺到她沒有閃躲才繼續往下說道：“姐姐，我知道那天皇上在昭陽殿的作法讓你感到了不自在，可是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有要和你搶奪後位的打算。如果真的有，我在很早之前就可以和你的義母聯手了，又何需等到現在？”
把目光從兩人交握的手移開，穆舍利擡起睫毛，面色仍舊不悅的盯着她：“若是皇上親口說要讓你成爲皇后，這不是更好嗎？”
“姐姐！”小憐焦急的跺了跺腳：“你就別再說這些來爲難我了！”
看到小憐跺腳的動作，穆舍利用力的按住了她的手阻止她再做這類的動作，擡眸嚴厲的瞪了她一眼：“懷有身孕你還跺腳，你是有多不愛惜自己的身子？”
小憐垂下眼簾沒有說話。
“你先進來。”
穆舍利拉着小憐的手和她一同步入寢殿。爲了照顧她有孕的身子，穆舍利先攙扶着她坐在了鋪有軟墊的方椅上，自己才走到一旁坐下。
“姐姐，只要你肯見我就是好的。”
越過兩人之間的方桌，小憐重新把穆舍利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好像是想起了這幾日受到穆舍利的冷落，有些委屈的吸了吸鼻子：“那天家宴的宮服雖然是皇上讓我穿上的，可我真的不知道那代表的是什麼意思，如果知道，即便現在的皇后不是姐姐你，我也是不敢穿上的，這是大不敬啊！姐姐，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那天家宴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可是後宮的流言非常的多，皇上也沒有明確的與我表示過什麼，可我可以告訴姐姐，若皇上真的有意封我爲後，我是一定會拒絕的。”
“拒絕？”穆舍利不解的皺了皺眉：“天子之意，你要如何拒絕？若旨意真的下來了，你要抗旨嗎？”
“即便是抗旨我也會拒絕的！”
小憐堅定地點了點頭，面上毫無懼意：“我年輕，我能憑藉着皇上如今對我的恩寵好好地過這段時間。可是往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準也說不清，以後也許會出現一個長得和皇上從前的意中人更相似的人，那個時候皇上厭倦了我就會拋棄我。姐姐，你知道的，我是在晉陽得到了皇上的青睞，來到鄴城後也是憑藉着皇上的恩寵一路高深，這宮中沒有真正能夠與我結交的妃嬪，若是我奪了姐姐的後位，那在宮中就真的沒有人陪着我了。姐姐，榮寵是一時的，若我連你也失去了，在這後宮我若是失去了皇上的寵愛就必然跌入萬劫不復的境地，我相信姐姐你也是懂的。”
“你能想得這麼透徹透徹倒是讓我有些意外。”
穆舍利的表情和善了不少，還主動的拍了拍小憐的手背以示安慰：“這宮中的妃嬪雖說年紀普遍都不大，可背後總是揹負着一整個家族的命運。你不一樣，你從宮外來，還是個孤兒，皇上對你的寵愛肆無忌憚的，而那些朝臣還沒有特別的反對你也是因爲你的背後並沒有什麼勢力。不過，那日家宴……我聽說義母去找過你？”
小憐點了點頭。好像想到了什麼事情，她有些困惑的微蹙起眉頭，不解的望着穆舍利：“姐姐，這陸郡君三番兩次的要拉攏我，那日在家宴上相信她也能夠看出皇上有意立我爲後的心思，我不知道她接下來還會做什麼。而且，那天她到隆基堂來找我的時候，似乎也是被我的態度惹惱了，還問我爲什麼不接受她的拉攏。姐姐，你覺得你的義母還能夠相信嗎？”
小憐原本以爲穆舍利會面色鐵青的不給出任何的答案，卻沒想到她的話剛說完，穆舍利就毫不猶豫的搖了搖頭。
“不過，我也知道最近她總想着拉攏我是因爲我腹中的皇嗣。”
望着自己隆起的腹部，小憐莞爾一笑，眼神卻隱隱透着幾絲淒涼：“其實皇上對我這般好，應該也是因爲我有孕。我無意與姐姐爭些什麼，只希望姐姐能夠在後宮中與我相互扶持，哪怕最後我們留下的只是那些虛名，但日子能夠安然的過下去總是好的。不被人踩在腳下，總比淒涼的過完一生要強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