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太陽升起來了,草原上多了一抹豔麗。c0М/

一隻肥碩而蠢笨的綿羊,嚼着草走過。伍六一悄悄地接近了去,然後猛地一撲,那綿羊卻驚慌地跑開了。伍六一追逐着一隻往另一個方向跑開的沙鼠,他一塊土坷垃飛了出去,終於把那傢伙砸得五迷三倒。

經過一夜的奔跑,幾個筋疲力盡的人睡在一塊窪下的草地裡,甘小寧睡夢中猶在舔着嘴脣。伍六一過來,靜靜地在他們身邊坐下。成纔是睡得最爲警醒的,他睜開眼看着伍六一的背影,他看見伍六一的咬肌在嚼動着,不由得問道:“你在吃什麼?”

伍六一說早飯。

“早飯?”甘小寧的眼睛忽然就迷迷糊糊地睜開了。

伍六一說你們也可以吃呀。

甘小寧的神志頓時就清醒了,睜眼一看,卻跳了起來:“我的天哪!這個傢伙在吃老鼠!”伍六一腳邊放着幾隻沙鼠,雖然已經洗剝乾淨,但鼠就是鼠,永遠讓人看了不舒服。伍六一說:“這不是老鼠,是沙鼠,也叫草原鼠。”

幾個人全嚇了起來,目瞪口呆地看着伍六一在那兒嚼着,強忍着一股要吐的感覺。甘小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是貓呀?我是說,這好吃嗎?”

絕不好吃,伍六一的臉甚至都扭曲了,但仍然在嚼:“你們很走運了,睡醒來就有得吃,我是一邊嚼一邊想起它們活着時候的樣子。”終於,伍六一皺了皺眉,說,“我不能再吃了,再吃一隻我就要吐了,這些全是你們的。”

許三多忍着頭皮的發麻,用刺刀挑了一下,不敢動。伍六一卻又割了一塊,扔進了嘴裡。甘小寧還在拼命地搖着頭:“犯得着吃這個嗎?又不是八年抗戰抗美援朝自衛反擊…圍我們的是自己人啊。”

伍六一眯起眼睛,望着一點一點升高的太陽說:“我不知道犯不犯得上,我就知道再不吃今天就沒人撐得下去了。”

成才幾乎和甘小寧一樣的表情:“你就那麼想贏?”

伍六一看看他:“不想贏你來幹什麼?這不是演習,這是淘汰。記住,要三個,我們是七個。你不吃,你在三個之外,我在三個之內。”

許三多終於壯着膽子,割下了一條肉,打量着。伍六一鼓勵地看着他。許三多也看着他,兩個人的目光似乎都在較量。“還要我說,爲了爸爸吃一口?”伍六一揶揄地笑了笑。許三多終於把肉扔進了嘴裡,閉着眼,直着脖子,嚥了下去。

“你得嚼,讓嘴裡習慣了這種味道。”伍六一說。

“這一口我就開始嚼,”許三多又放了一塊進嘴裡,他說,“下次打沙鼠我去,免得你想起來噁心。”看見許三多吃了下去,成才幾個也拿起了刀,動手吃了起來,只有甘小寧還在猶豫。

一個士兵剛把第一口肉放進嘴裡,就忍耐不住捂着嘴,跑開到一邊嘔吐去了。

伍六一卻用力嚼着:“你們撐不到底了,我們能。”

幾輛高機動車在草原上風馳電掣,高城的裝甲偵察營又開始了他們的工作,這場淘汰已經過去二十四小時了。

許三多幾人,以幾乎不亞於車輛的速度,衝過了一片毫無屏障的平地,撲進一條水溝旁。一輛車從他們幾十米開外的地方開了過去,幾人死死地把身子壓低。許三多就伏在甘小寧身邊,甘小寧流着虛汗,看着草葉上的一隻螞蚱發愣,心說如果你生下來就是油炸的該多好?自備椒鹽,蹦到我的嘴裡來。

許三多低聲地警戒說:“小心,別鬧。”

甘小寧嘆氣說:“我餓呀!我眼前亂冒金星。”

許三多猶豫了一下,說:“你等一下,我這裡有吃的。”

這一句話讓周圍幾個都不由自主地豎起了耳朵。甘小寧很得意地笑了:“我的好班長,我就知道你那早餐口糧沒吃。”

伍六一說:“對,你吃了他那份,吃了他的機會。”

甘小寧說:“誰吃他的?一份早餐口糧管什麼用?我飯量大,那回跟白鐵軍打賭,大肉包子我消滅九個。唉,老白光榮退伍,現在準在吃香喝辣的了。”

伍六一有點氣了,甘小寧絮絮叨叨:“說咱們圖什麼呢?都快21世紀了還在這裡捱餓,魂縈夢繞地想着一個饃。”

大家多少有點感慨,也有點悲哀,一動不動地在土窩裡趴着,趴了足足兩分鐘。因爲飢餓因爲疲勞,兩分鐘,然後狂奔了三個小時。

幾個人好不容易找到一條小水溝,趴下,不分清濁地狂喝水,也灌滿了自己的水壺。許三多推一下甘小寧,使個眼色,甘小寧卻不過來。

甘小寧直搖頭:“不要,真不要。”

許三多:“你吃不下去那東西,沒什麼丟臉,我也吃不下。”

“班長,你能留住是你的能耐,我要吃了是我的無能,”甘小寧忽然一個閃身,把許三多猛地推開了,槍聲到這時才傳來。那是齊桓和幾名老A在這裡設的暗哨,許三多僥倖躲過了他的一槍。

伍六一就地翻身,機槍掃得暴雨一般。成才的狙擊槍緊張地搜索着,間或地一槍,打得對方不敢露頭。許三多大喊:“撤退!偵察營就在附近!”

甘小寧抱着槍在後面掩護,一幫人衝上河溝,往窪地裡逃跑。剛開過去的機動車已經聞聲而來,甘小寧站在車道上開槍,打得機槍手冒了煙,副駕駛接替了他的位置。許三多目瞪口呆地看着甘小寧毫不隱蔽地與那臺高機動車對射,最後被斜刺裡衝出來的齊桓瞄準。

許三多:“小寧!跑啊!”

晚了,齊桓瞄準甘小寧扣動了扳機。伍六一踹了許三多一腳,幾個人狂奔逃開。齊桓、老A和機動車緩緩向甘小寧圍了上來,甘小寧站在原地在白煙裡咳嗽,看着他們樂了,他笑得有點無奈,有點苦澀,又有點無賴:“有吃的嗎?”

不知又跑過了多少的溝溝坎坎,許三多他們終於得以在岩石的縫隙中藏身了。大家都流着汗,喘着氣,卻又時刻地用槍瞄準着來路警戒。

“甘小寧丟啦!”許三多對伍六一說。

伍六一有些惱火:“我知道!”

許三多感到心痛,他不明白爲什麼?甘小寧可以跑掉的。

伍六一說:“他是存心的!”

許三多還是不懂。一旁的成才語氣卻很冷靜:“他餓不起!他不想捱餓啦!他放棄啦!他根本就不知道人是憑啥活的!”

許三多卻瞪了他一眼:“我不信!小寧不是這種人!”

幾個人都有點氣急敗壞了,都沒命地嚷嚷着。來路上終於看不到有人,伍六一放下了自己的機槍,喘了口氣說:“他餓不起了,他吃不下老鼠,意志薄弱,沒錯。可他也知道頂不住了,不拋棄,不放棄,我們不會放棄他,他又不想拖咱們後腿,就這樣。”

成才還是剛纔的冷靜和不屑。許三多又看了他一眼,合上了槍栓,沮喪之極:“他笨。咱們幾個一起衝到最後,那是多好的事情。”

伍六一:“他怕他忍不住吃掉你那份口糧,他知道那是你留到最後衝刺用的。”

成才聽得有些啞然,就他而言是從不去想這些事的。

成才:“哪有那麼些!我告訴你們吧,放棄就是下意識一轉念的事情,想得及嗎?”

伍六一:“做好做壞,也是下意識一轉念的事情。”

許三多:“他很想和我們一起走到最後,記住這個。”

成纔不再說話了。這支沉默而沮喪的小隊繼續前進。

草原那邊,坐在車上的甘小寧,頭也不擡,在毫不客氣地吃着給他的那幾份野戰口糧,那份餓勁簡直是要連包裝袋也一起吃了下去。他吃着吃着,對他們喊道:“水。”一位頭上餘煙未盡的士兵,將水壺遞給他,嘴裡稱讚道:“兄弟,你打得可真準,怎麼練的?”

甘小寧說:“還有面包嗎?”

齊桓又拿了個麪包給他,附加着在裡面夾上根香腸:“慢點吃,營地裡備了烤羊。”甘小寧一口撕下半個麪包:“真期待。我簡直不恨你們了。”

齊桓苦笑着拿起通話器:“獵手五號,有六人向你方向逃逸。”

甘小寧吃的同時還憧憬着:“你要真是敵人就好了,我打暈你,再破壞通信器材。”

齊桓放下通話器,又好氣又好笑地看着他。

甘小寧心不在焉地看着車後越離越遠的戰友們逃走的方向,這時他終於有些惻然之色。

暮色西沉,剩下六個人仍在草原上艱難跋涉。隊形已經有所改變,現在是兩個挾着一個,剩下三人在前後警戒。被挾着的那個兵,是早晨吃下去又吐出來的那個兵,挾着他的人是許三多和伍六一。那個兵幾近虛脫,一雙腿無力地從草葉上拖過。四面仍是無窮無盡的原野,幾個人似乎是被原野包圍了。

一個兵察看着指南針問:“走了得有大半了吧?”

成才望瞭望遙遠的地平線說:“如果方向沒錯,差不多。”

許三多一直在關照着那個不省人事的士兵,他看了伍六一一眼,伍六一無奈地點點頭,兩人終於把士兵放下。

許三多憂慮地說:“不能這樣下去了。”

伍六一仔細觀察了一下:“他已經不行了,再拖下去就是嚴重脫水,那就救都救不回來了。”那個兵在地上掙扎着,使勁地搖着頭。

許三多忽然解下野戰揹包,在揹包裡掏摸着什麼。成才一把拉住許三多的手:“你那點吃的救不了他,你還是留給你自己吧。”

許三多還是不忍:“我們不能替他做決定?”

“你們明知道他撐不住了!”成才惱火地嚷了起來,“許三多,現在連你也把我劃在圈外!好,你們善良,無私,有情有義,可你們不做決定!他必須棄權,他要清醒就會棄權!可你們就沒勇氣做個必須的決定!”

幾個人看着他,那眼神並不是反感,相反,成才說中了他們的要害,他們外邊太硬,而裡邊又太軟。“你們不敢,不好意思是嗎?我來!反正在你們眼裡我也不是啥好人!自私自利的,想啥都只想自己。行,我擔當得起,我來!你們用不着慚愧,我幫自己解決問題。”成纔看了看那士兵,沉靜地說道:“幫他解決問題,也幫你們解決問題!”

伍六一拉了許三多一把,掉頭走開。士兵拍拍成才的肩,無聲地跟在後邊。成才掏出自己身上的信號槍,看看遠去的那幾個人,又看看草原上蒼茫的暮色。然後,他扣動了扳機,一發黃色的信號彈呼嘯着升上天空。成才又看了那士兵一眼,將信號槍放在他的身邊,掉頭跑開。

那發信號彈在天空放射光芒,緩緩落下。

很快,一輛車駛了過來,車上的人迅速發現地上的那名士兵。野戰救生器材都是隨身攜帶的,救護人員開始就地搶救。那名士兵被醫務兵用擔架擡上了汽車。

只剩下五個兵了,他們伏在草叢中,監視着那輛遠去的車輛。伍六一對伏在身邊的成才說:“你用的是自己的信號槍?”

成才點頭:“我用不上。”

“那麼肯定?”

成才:“如果要三個人,我是三個裡的一個。如果只要一個,肯定就是我。”

伍六一:“成才,七連在的時候,你和三多是我最不喜歡的兩個人,七連沒了,你倆是我印象最深的兩個人。你要的很實際,這不是罪過。你用不着內疚,你跟我們一起只是因爲用得上。”

成才愣了一會兒,打了個幹哈哈。

伍六一:“尤其是這個時候,更不該這樣。”

成才猶豫了一會兒:“我會試試,謝謝提醒。”

他們監視着那輛救護車,一直到它駛出視野。

周圍的地形是草原上那種連綿起伏的低矮丘陵,幾個人正竭力想在指南針上找出一個方位。然而,一點星光都沒有,這根本就是一個迷路的晚上。

“我覺得應該是四點鐘方向。”許三多說。他很堅定。

另一個士兵也很堅定,他覺得七點鐘方向對。

成才一下就急了:“你們看準點,這地方差一點就是幾十公里,走錯了沒時間回頭。”士兵反駁說:“一點參照物也沒有!誰不憑自己的直覺說話呀?”

意見分歧的結果使本來就少得可憐的隊伍又分成了兩隊。

許三多、伍六一、成纔看着另外兩個兵頃刻間便沒入了草原的黑暗之中。

成才最後看了看許三多,又看看黑暗中已經看不見的那兩個人影,說:“許三多,你錯了,你肯定錯了。”

許三多沒說話。成才也沒等他說話,掉頭追那兩人去了。

伍六一端起了機槍對許三多說:“我們也走吧。”許三多一直看到成才的身影一點都看不見了,纔跟着伍六一走開。

兩個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在草地上跋涉着,周圍顯得寂靜無比。伍六一突然問道:“許三多你知道我認爲是哪個方向嗎?七點——和他們一樣。”

許三多哦了一聲:“可你沒說。”

“說了你準還照着四點的方向走下去,一個人走,是不是?”伍六一苦笑。

“我會的…六一,如果我是錯的怎麼辦?”

“不是敗了就是成了唄。都走到這一步了,成和敗其實也沒太大區別。”

許三多搖搖頭:“你是覺得在七連我就是一個人,到這不該再讓我一個人了。”

伍六一笑了,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說:“哈哈,我有那麼不切實際嗎?兩條腿長自己身上,我愛往哪走往哪走好不好?而且你方向感一向在全連最好。”

“經過這麼多事,想跟你說的就兩詞,對不起和謝謝。”許三多說。

伍六一於是打起哈哈:“無聊。”

許三多說:“我現在比什麼時候都希望我們能成,成了就還能在一起。在一起不要再較勁了好嗎?咱們可以是朋友的。”

伍六一斜眼看了他一會兒,把嘴裡嚼的一片草葉吐了:“真有夠鈍,你早說了,如果不是朋友還能是什麼呢?所以別再磨唧了,再說我掉頭就是七點方向…”

他忽然撲過來把許三多撲倒,一小隊夜巡的機動車駛過,兩人撲倒在草叢裡,這時身後卻有人躡手躡腳過來。許三多的槍口也飛速地抵在了他的頭盔上。竟然是成才!他小聲地叫着:“是我!我…”

許三多伸手便掩住了他的嘴,一直到前邊的車很快地走遠。

伍六一警覺地張望着:“你怎麼又回來了?”

成才很有些難堪地笑了笑:“想想還是咱們一起比較好,三個七連兵,三個老鄉。”許三多伸手將他拉了起來。

三個人,成纔在前他顯得興致很高,有點像在強給自己打氣,許三多在中間掃視着周圍的黑暗,伍六一斷後。

無聲地走着走着,成纔想起了什麼,禁不住就開口了,他說:“現在可以說了,咱們三個準定!咱們三個一塊兒坐上老A的那輛鬼車!一起進A大隊…”

成纔回來後話變得很多,我明白,他回來是出自於信任,他說這麼多話是因爲不信任。他必須說服自己繼續信任我們。成才一向只信自己,現在他的天平在傾斜,可惜挑了個不該說話的時候。

沒等他說完,伍六一給他打斷了:“喂,如果你是這麼個警戒前方,還是我替你吧?”

可成才的嘴巴,還是興奮不止,他說不說了不說了,咱們三個應該找個地方休息,我放哨你們休息,你們大可放心!養足了精神,明兒再最後一趟衝刺…

伍六一二話沒說,端着機槍就趕到了他的面前,讓成才斷後,開始警戒前方。

成才稍微壓了壓自己的興奮:“這條路我越走越有信心了,我覺得你沒錯,四點鐘就對了,其實我一開始就有點犯嘀咕,七點方向…”

突然,許三多指着前方說道:“那座山好熟。”

成才說:“我也覺得眼熟,草原上的山都是饅頭樣,你知道爲什麼嗎?許三多,因爲…”

許三多卻琢磨着,轉過那山彎,應該就是一條路…成才也忽然覺得不對了,他往前加緊走了幾步一看,果然是一條路。

他站住了。

許三多和伍六一趕上來時,看見成才一臉古怪的表情,一下就明白了。許三多開心地笑了,他們已經走到了紅三連五班的駐地。

一杆紅旗和一個崗亭子在路口屹立着。三個人貓着腰,摸往五班駐地的那幾間小屋。

又回到這了,無窮無盡的地平線在身邊無窮無盡地潛行,身邊嗖嗖飛過的螞蚱被李夢叫做流彈,他們總看着大腮幫子的沙鼠說那真他媽像許三多。連長說,年少輕狂,幸福時光。

走在許三多鋪出的那條小路上時,成才禁不住說道:“許三多,你的路。”

許三多:“不是我的。”

黑暗裡,成才的眼睛裡全是光芒,他說:“這半年,我看見這條路,就想你能*它出去,我也能走出去。”

走在前邊的伍六一,忽然往回做了一個手勢,三人迅速臥倒在地。

一個士兵從屋裡出來,噴了一口嘴裡的水,轉身回去了。

作爲五班剛卸任的班長,成才當然知道這裡外鬆內鬆,一切班務接近散板,憑他們身手在這貓一週也沒人知道,最妙的就這怎麼也叫軍營,偵察營和老A掘地三尺也不會來折騰友軍營地。

成纔看看他們兩人,說:“聽我的沒錯,我保證你們可以在天花板下面美美地睡上一覺。”

許三多看看伍六一,伍六一點頭同意。

五班的宿舍裡透着燈光,裡邊的士兵還在看電視,還在說笑。一名士兵起身關窗戶時,押後的許三多縱身翻進了伙房。看着這間幾年來沒有過什麼改變的房間,許三多眼光裡有點茫然。筋疲力盡的伍六一和成才隨後摸了進來,他們往堆放的米麪包上一躲,就躺下了。一旦能歇下來,身子快散架一樣。

伍六一順勢提醒了一句許三多:“你也抓緊休息吧?”許三多望着屋裡的燈光,輕聲回答了一句:“我先看看。”

“他從新兵連出來,就來了這。”成才的嘴裡是有點漫不經心,還有點不屑。

伍六一又問成才:“你是怎麼來的這兒?”

成才自然很難堪:“爲了轉士官,算是個跳板,反正是糗事…不過柳暗花明,咱們可又走到一起了,是不是,嗯?”他說着下意識地抽了抽鼻子,似乎嗅出了什麼,一骨碌坐了起來。

伍六一笑了:“你坐着吧,我就是隨便一問。”

成才緊張地搖搖頭,他說:“不不,偵察兵同志,你們沒有偵察到什麼內容嗎?”許三多和伍六一莫名其妙地看了看那虛掩的門,看了看屋裡,搖了搖頭。

成才一挺站了起來,他走到牆邊堆放的蔬菜前,拍拍鉤上掛着風乾的羊腿:“這一切都是很好的,不過我相信還有更好的!”他終於找準了自己的目標,哼着小曲,揭開了竈上的鍋蓋。鍋裡的內容使他興奮得說話都帶上了唱腔,他說:“親愛的五班,你第一次沒讓我失望!同志們,世界上最可愛的東西!給我個姑娘都不帶換的!整整十個饅頭!這幫小子的習慣已經被我罵好幾次了,一天做出幾天的飯,現在我發現,這真是個太好太好太好的習慣了!”

成才從鍋裡抓出一個饅頭,看上去不是想吃一口而想親吻一口,他看了一眼許三多和伍六一,轉念把整盆的饅頭端了出來:“老兵吃第一個,謝謝你今兒給咱們準備的早餐。”

伍六一的喉頭抽搐了一下,卻顯得有些發愣。成才說:“十個呢!夠吃啦,你還客氣什麼?許三多!”

許三多看着那饅頭,也是一種犯愣的神情,明顯地抵擋着誘惑:“不該吃吧。”

成才瞪大了眼:“不該吃?”

許三多恪守着原則:“假設敵情我們是在一片沒有人煙的荒野之上,不會有個…所以不能吃,吃這個就算是作弊了。”

成纔看看饅頭又看看他們:“你們倆有病…誰會知道?”

伍六一示意他快放回去,成才哪裡肯聽!

“放回去吧,成才。”許三多推了他一下,“寧可吃耗子肉?”

伍六一接着說:“那也就噁心一兩小時,吃這個得噁心一輩子。”

成才氣往上撞,只好把饅頭都放了回去:“好,我不怕噁心,我吃!我吃不完還揣着!等你們餓趴下的時候我來揹你們!看到那時候你們還吃不吃!”

伍六一淡淡地看着他,有點蔑視又帶點冷笑,一副不再交流的樣子。成才發了性子,瞪着他將一個饅頭拿在手裡。然而,說實話,他一時也咬不下去。

許三多對成才搖着頭:“你吃這個。”許三多說着已經拿出他那袋未曾動過的早餐口糧。成才狠狠瞪着許三多,想看出他哪怕一丁點嘲諷的意思,可許三多沒有,許三多仍是一如往昔的平靜。

“都他媽的有病呀!”成才終於將那個饅頭扔了回去,狠狠地將鍋蓋蓋上,然後抱頭坐了回去。許三多坐到他的身邊,輕輕碰碰他,想把那份野戰口糧給他。

成才說:“我沒哭!我就是不知道幹嗎跟你們做一隊!我也不是餓不起,我一樣在吃那些東西,過幾年想起來還要反胃的東西!我不知道圖什麼!這不是饅頭,這是機會!回頭能頂下去扛下去,趕成前三個的機會!”他看了看眼前的那份野戰口糧,一時怒火中燒,他一把搶了過來,將它塞回了許三多的揹包裡。

“既然這樣,趕緊躺好了休息。”伍六一用鋼盔遮上了面部,開始睡覺。

成纔在躺下後還沒忘記發泄着:“七連的人最討厭就是你!…伍六一你他媽的怎麼這麼冷酷!”

一天以後,如果說出去的話能收回,成纔會把這句話連灰帶土地撿起來,就着石頭一起吞下去。

五班的宿舍裡,忽然傳來一陣大笑。從窗戶外看去,幾個士兵在看一個正火爆的連續劇。此外,一切靜悄悄的。

風從草葉間吹過,草原真是一個舒心安逸的地方。

伙房裡的三個人或者說三個老鄉三個戰友,就像三條平行線,繼續地躺在米袋上,躺得都似乎成一個隊形。成才的火氣已經下去,他們聽着電視聲和笑聲被風吹了進來。伍六一的肚子清晰可聞地呻吟了一聲,而後是成才的一聲苦笑:“幾天前我還跟他們坐一塊兒看電視呢。”

似乎是迴應,許三多的肚子也響了兩聲。伍六一笑了,許三多也笑。成才苦笑着用頭盔將自己的臉蓋上了,似乎這樣就可以把一切誘惑遮在外邊:“做一個好兵…真是不易啊,有時候我真想回家。”許三多他們聽着,但不再做聲。

清晨,一隻羊踱上了山頭,怡然自得地看着遠處五班幾間小屋和星形的道路。

五班晨起的第一個兵,打着呵欠走向伙房。然而許三多他們早已經走了,這屋裡看不出有人待過的痕跡,鍋裡的十個饅頭也安然無恙。

許三多幾個正走山坡上邊走邊摘食些可食的植物。

他們必須得吃些東西。許三多將一把野蕨菜遞給前邊的成才,成才頭也不回地接了過去,另一隻手伸了過來,手心裡是幾個看上去就又酸又澀的野果。許三多接過來,大口大口地嚼食着。

打頭的成纔剛走上山頂,立刻一頭撲倒了。後邊那兩人以爲出了什麼事情,趕緊臥倒翻身,握槍準備射擊。成才身子一翻,無聲地大笑着,最後,他怕笑出聲來,只好用手狠狠地掩着嘴,掩得後邊的兩個看得莫名其妙的。

成才還在笑着,他說:“許三多,你小子真是有狗運,不,不,是咱們三個都走了狗運…”

伍六一和許三多爬過去一看,前邊不遠處,是一汪清出了藍天來的海泡子,海泡子邊是溝塹分明的陣地,至少有一個排的兵力在守衛和巡邏。

成才說:“東南方向,小山包旁邊有個海泡子,翻過山有一片槲樹林,有一輛車在槲樹林旁邊等着我們。這句話我都念叨四五百遍了,越念就越覺得走得不對,想不到你小子啥都不想,偏就走對了,還犯什麼愣?許三多,這就是咱們要測繪的那塊陣地呀!”

三人的臉上,頓時容光煥發。

成才狙擊槍上的瞄準鏡,眨眼間掃過陣地,掃過草原,掃過山丘,他把它調到最大的倍率,一絲一毫地察看那塊陣地。他一邊看,一邊將情況告訴身後的許三多:“一共三十五人…五個老A…媽的,老A真神氣,槍跟我們都不一樣,有個用九五狙步的,搶過來使使…四個機槍哨位…兩個熱成像儀哨位…沒有機動車,太好了…找不到指揮所…中央是窪地…不對,肯定不對…”

許三多緊張繪圖的手停了,地圖上的陣地中央,仍是一片空白。

“怎麼啦?”許三多問道。

成纔回頭說:“他們陣地選得鬼,中央是窪地,不潛入看不到指揮所。三十五人一個加強排了,一個排也絕不止明面上這點重武器。”

“那就潛入。”伍六一很乾脆。

成才撇嘴:“你來看一下怎麼潛…除非挖地道。”

伍六一就着瞄準鏡看,越看眉頭也皺得越緊,那個陣地揹着海泡子而建,自然便於將火力和視野都集中於正面:“沒處下嘴,正面強攻都得動連以上部隊。”

成才苦笑:“築陣地的就是偵察兵同行嘛。”

兩個人仰天躺倒了喟然長嘆,許三多接過槍在那裡觀察,倒也沒人跟他搶:“從海泡子裡游過去行不行?”

伍六一搖頭:“你知道這季節海泡子裡的水溫嗎?”

許三多:“正午時零度左右。”

伍六一說:“現在可天還沒亮呢,又餓兩天了,體溫流失嚴重。”

成才也沒信心:“會死在水裡的。”

許三多堅持:“那我去試試,補上空白咱們就可以去終點了。”

伍六一說:“你一個人應付不來的,我也去。成才你在這掩護我們。”

成才卻急了,說:“我潛入!你們掩護!”

伍六一拍拍成才:“不是衝動的時候,你的優勢拉開距離纔好發揮。萬一有個閃失,我們需要你這支槍。”

成才垂下了眼皮,不再堅持。

海泡子和那陣地都已經浸入了黎明前深沉的黑暗。成才用防水材料包好未完的地圖,交給許三多。許三多則撕開口糧包裝,放到那兩人面前。

成才拒絕了,他知道他們更需要熱量。

伍六一仔仔細細將那份少得可憐的口糧勻分:“吃吧,許三多。”

許三多說:“你也吃。”

“我的那份自己吃了,再吃了這,我就吃了一份半的食物。許三多,這幾天我比你多吃了整整三倍。”伍六一調笑地看着手裡的那半份食物,就他巴掌的容積那幾乎是可以一口吞的分量,他也真的一口吞了下去,把什麼都和在一起幹嚼着。

三倍,也就是說他比我整整多吃了兩百克可稱之爲食物的東西,兩天之內。

許三多拿起一塊牛肉乾輕輕地咬了一口,幾天來第一口可以稱得上食物的東西下肚,他整個胃都要燒了起來。

許三多閉上眼睛,默默地體會着那點熱量流入體內。

成才嚼着一根野菜,在狙擊槍裡監視着陣地上閃動的人影和電筒光芒。

黎明前的那一會兒黑得如同深夜,僞裝之後的許三多和伍六一,從山坡上緩緩地爬下去。他們的動作勻速而沉穩,幾乎是完全無聲的。兩雙炯炯發光的眼神,從抹黑的臉上緊緊盯着眼裡的海泡子。

成才從狙擊鏡裡看着這兩位戰友浸入黑暗。他們無聲地爬入水中,讓水浸沒自己的身體,一直浸到只剩下露在水上的口鼻和眼睛。儘可能不激起波紋,向陣地後方游去。

“頂不住了就吱一聲。”伍六一用最小的聲音提醒了一句。

許三多說:“沒事。”

兩個人的聲音都是發顫的,身邊的水也抖出了微微的波紋。

伍六一又說:“別咬牙,越咬牙越發抖。”

許三多說:“知道了,不咬啦。”

伍六一說:“想事情,一定要想事情,千萬別放鬆。”

許三多問:“想什麼?”

“想…想水裡的一點點火…火永遠不滅。”

許三多有點神志模糊地笑了笑:“水裡,水裡邊怎麼會有火呢?”

伍六一說:“咱們着火了,好熱啊,三多。”

這個看起來不大的海泡子現在真是漫長得讓他們難以忍受。兩人就這樣忍耐着,讓水溫一點點把身體涼透:“是有火,六一,我覺得渾身發燙。”

“那就好,那就好。”

“真舒服,應該讓成才也來試試。”

伍六一擔心地看着許三多,發現他已經有些神志模糊,只能伸出一隻手,把他的揹帶牢牢抓住。他已經感覺到許三多的身子在往深水裡墜,而許三多的眼睛正在要閉不閉之間。

“不準睡,不要睡!許三多!”

許三多迷糊着:“真的很困…吹熄燈號了吧?”

“是起牀號!許三多,全連都等着你呢!班長又挨訓了,都是因爲你不爭氣!!”

許三多驚得身子都彈了一下,猛地睜開了眼。

伍六一終於舒口氣:“你算是醒了。”許三多不再說話,他忽然將頭慢慢地埋進水裡。也許,那是他在悄悄地哭。

伍六一終於踩到了水底,他將許三多拖上近岸的泥濘,那幾乎費盡了他最後的力氣,最後兩人一起滾倒在泥土裡。

他開始搓揉許三多的腿腳關節,自己也像篩子一樣抖着。

成才從狙擊鏡裡看着水邊的那兩個人,他們與陣地僅幾米之隔,互相擁抱和搓揉着,以給予對方維繫生存的可憐體溫。

成才擦了擦眼睛,然後將眼睛又貼回狙擊鏡面上。

那兩個人終於向陣地蠕動。

許三多和伍六一在戰壕邊沿輕輕一落,滾入了壕溝的拐角裡。他們的動作太快,快得到壕溝後埋伏的幾個暗哨都沒有看見他們。

鑽過幾條相連的溝塹,千尋萬覓的半埋入式的指揮中心終於出現在他們的眼前。許三多掏出了未完的地圖,打開防水材料,伍六一警戒,開始畫圖。

終於繪製完地圖,摺疊好放進懷裡,回身的時候與一名從戰壕拐出來的老A撞個正着。太近,伍六一和老A幾乎是同時撲上,撞在一起,倒地,兩人在壕溝裡摸掐滾打,許三多也撲了上去,三個人扭成一團,然後,煙霧把三個人都籠罩了。

老A翻出白牌:“我死了。”

可就在同一瞬間,警報響了起來,探照燈和電筒的光束也紛紛向這邊掃來。

沒響槍!可這煙一里外都看得見!

伍六一沒心思多說了,端起了機槍就四周打量了起來。那個已經掛掉的老A,笑嘻嘻地招呼着:“兩位好走。”

許三多很禮貌地回了句:“再見。”伍六一氣得拖了許三多就走:“廢什麼話?”

外圍的幾名機槍手正將機槍掉了過來,許三多從壕溝裡冒頭,一陣掃射,那幾人都冒了煙。伍六一用機槍封鎖着從指揮所裡衝出來的士兵。這時,有兩名老A看見了伍六一,冒頭就朝這邊打着點射,伍六一連連滾在地上,才躲了過去。許三多發現後,一陣猛掃,纔將那兩人壓了下去。

“這幾個傢伙比一個排都麻煩!”伍六一嘀咕着。

那兩個老A在伍六一的機槍轟鳴下一時無法擡頭。

許三多撤到了陣地外圍,回頭掩護。那是平常就練熟的戰術,伍六一回身再撤。他們撤向這處陣地的最高點,跳下一段土坡就是海泡子的低窪,那總算是有個屏護。

一個東西滴溜溜地從壕溝後甩了出來,許三多莫明其妙地看着。

那東西轟地一下在空中炸開,如同平地上打了個閃,炸出白熾的強光。

許三多頓時捂住了眼睛,他等於已經暫時被晃成了瞎子。

伍六一幸而沒有回頭,他跑到許三多身邊將許三多拖了起來。

“是閃光彈!媽的死老A,盡用這缺德玩意!往下跳。”許三多閉着眼跳了下去,伍六一回身還擊,腳下卻踩中整塊鬆動的土壤,他頭重腳輕從兩人多高的斷坡上摔了下來,腿撞在一塊兀出的岩石上。許三多茫然地站在斷坡下,他仍看不見。伍六一大聲地喊道:“許三多你快跑!正前方。”

“你在哪?我看不見!”

“跑啊,朝前跑就是了!”

許三多卻依舊在找,嘴裡喊着:“六一你在哪?!”指揮所裡的士兵已經衝出來了,那幾名老A,現在顯然也不再把這兩人當對手了,一名老A純粹爲了結束戰局舉起槍向站在斷坡之下的許三多瞄準。然而,一聲槍響,他的頭盔上卻先冒煙了。第二名老A被子彈追逐着躍進壕溝,那是來自於成才的狙擊。

老A頓時反應過來,喊道:“狙擊手!十一點山坡!”

後面的山坡上也開始冒起了槍焰,“六點方向是主力!密集射擊!”

老A端槍撂倒了一個從山坡上衝下的參賽選手,但又有幾個兵從山坡上衝下,看來是等待已久了。

許三多的眼睛終於能看見些了,他跳下壕溝,將地上的伍六一扶了起來。

陣地那邊的槍聲,愈響愈烈,伍六一拄着槍站了起來,他一隻腳已經無法着地,他拄着槍強走着。

許三多搶過去揹他,被他一肘打開。

許三多隻好攙着一瘸一拐的伍六一跑開。

黎明時的黑晝終於過去,天色幾乎在一瞬間開始放亮了。

後來的那幾個兵趁亂已經衝進了壕溝,一場陣地戰頓時打得如火如荼的。能到達這裡的兵,大概已經全在這兒了,他們這也算是最後一搏了。

成才拖着幾個包,從山坡上興高采烈地衝了下來,扶住了許三多和伍六一。

“地圖到手了嗎?”

許三多點點頭:“到手了。”

成才也發現不對:“六一怎麼啦?”

“崴了一下,沒什麼大不了。”伍六一說。

“咱們得趕緊走!可別讓那幫撿便宜的傢伙把啥都搶走啦!”

許三多背好自己的包,想去背上伍六一的,被伍六一搶了過去。

他說:“我自個來。”

成才早已樂不可支,他說:“這回好啦!往下就是個強行軍!再沒那些明崗暗哨啦!咱們咬咬牙就到啦!”

“小意思。”伍六一說小意思,他跑不到百米已經被那兩人拉下十多米,許三多和成才搶上去扶他,伍六一掙開,自己小跑了幾步。

“不止是崴了腳吧?”許三多關心地問。

“武裝越野我可從來是冠軍!”伍六一一咬牙倒衝到了三個人之前。

成才:“你沒事的!我早說過的,咱們三個!咱們三個一起坐上那輛鬼車!三個死老A!關係永遠的鐵!”

他和許三多跟在伍六一身後跑開。

那幾個被成才稱爲佔便宜的傢伙,正在陣地上做最後的拼搏,他們一邊開火,一邊也在緊張地在繪製着該繪的地圖。

最新全本:、、、、、、、、、、

第七章 第13章 致命的選拔第15章 殺死了一個人第十五章 第九章 第二節 第12章 孤獨之後第5章 我想學打架第4章 許三多的路第四節 第十七章 第一節 第十章 第二十一章 第16章 只能是軍人第九章 第13章 致命的選拔第十八章 第15章 殺死了一個人第14章 老A的訓練第二十一章 第1章 龜兒子第十九章 第十七章 第12章 孤獨之後第二十章 第二十二章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第三章 第15章 殺死了一個人第14章 老A的訓練第三章 第二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二章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第2章 是馬是騾第16章 只能是軍人第十七章 第8章 咬咬牙就能做到第十六章 第二十章 第六章 第二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九章 第16章 只能是軍人第五節 第6章 鋼七連(一)第1章 龜兒子第15章 殺死了一個人第10章 解散鋼七連第十二章 第十五章 第5章 我想學打架第八章 第十七章 第四節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二十二章 第八章 第二十章 第十五章 第十三章 第六章 第5章 我想學打架第十三章 第14章 老A的訓練第二十二章 第3章 紅三連三排五班第10章 解散鋼七連第十六章 第十七章 第十九章 第一節 第16章 只能是軍人第6章 鋼七連(一)第六章 第五節 第二十四章 第七章 第12章 孤獨之後第10章 解散鋼七連第15章 殺死了一個人第九章 第七章 第一節 第11章 流水的兵第16章 只能是軍人第六章
第七章 第13章 致命的選拔第15章 殺死了一個人第十五章 第九章 第二節 第12章 孤獨之後第5章 我想學打架第4章 許三多的路第四節 第十七章 第一節 第十章 第二十一章 第16章 只能是軍人第九章 第13章 致命的選拔第十八章 第15章 殺死了一個人第14章 老A的訓練第二十一章 第1章 龜兒子第十九章 第十七章 第12章 孤獨之後第二十章 第二十二章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第三章 第15章 殺死了一個人第14章 老A的訓練第三章 第二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二章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第2章 是馬是騾第16章 只能是軍人第十七章 第8章 咬咬牙就能做到第十六章 第二十章 第六章 第二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九章 第16章 只能是軍人第五節 第6章 鋼七連(一)第1章 龜兒子第15章 殺死了一個人第10章 解散鋼七連第十二章 第十五章 第5章 我想學打架第八章 第十七章 第四節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二十二章 第八章 第二十章 第十五章 第十三章 第六章 第5章 我想學打架第十三章 第14章 老A的訓練第二十二章 第3章 紅三連三排五班第10章 解散鋼七連第十六章 第十七章 第十九章 第一節 第16章 只能是軍人第6章 鋼七連(一)第六章 第五節 第二十四章 第七章 第12章 孤獨之後第10章 解散鋼七連第15章 殺死了一個人第九章 第七章 第一節 第11章 流水的兵第16章 只能是軍人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