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這一件一件的事,發生得太過意外。正是處於滔天憤怒中的蔚元斌回過神來,自然仍想將舒遙碎屍萬段,若非這個女人,他便不會落到如此境地。但他忍氣吞聲這麼多年,最恨的仍舊是蔚元鈞,他纔是長子,皇位本該是他的。

讓蔚元鈞死自然比讓舒遙死的作用大。

所以他陡的使用精準有力的手法,將手中刀朝正站在敵方的蔚元鈞投去。不想這時裴延在瞬間踢過去一顆石子,將那飛到半空的刀給擊落。

在蔚元斌眸露怒色時,裴延彈指朝其嘴裡射了顆藥丸,使得對方馬上便失去所有力氣,不由跪倒在地。

裴永驍立刻下令:“全部抓起來。”

堇王雖全身無力,卻依然眼眸猩紅,足見他心中的怒與恨有多大。哪怕如今他只能束手就擒,他也仍舊不甘心。

裴延抱起還在失魂的杜青寧,從裴永驍身旁路過時,冷聲道:“這怨我們算是結上了。”他之前明明覺得事有蹊蹺,一時都沒懷疑到這所謂的父親頭上,這份下意識的信任,還真有些可笑。

裴永驍聞言身形微頓,但沒有說什麼。他知道他們父子的關係本就如履薄冰,如今怕是幾乎已完全斷裂。

裴延只扔下這麼一句話,便抱着杜青寧邁步離去。

這時埋在裴延懷裡的杜青寧終於擡眸看着他,她的眼睛仍舊紅紅的,她問他:“他們是要去哪裡?”她總覺得不安。

“大概是去舒遙想去的地方,雙宿雙飛。”裴延不喜她還掛念那對男女。

聽到“舒遙”兩個字,杜青寧又沉默了。

裴延低頭看了看失神的她,抿了下嘴,道:“行了,你已嫁作人婦,自然無需他們再掛心,他們該如何便如何,你以後的人生都是我的。”

這時蔚元鈞追了上來,他正色喚了聲:“阿延。”

裴延側頭看了他一眼,淡問:“有事?”

蔚元鈞嘆了口氣,默了瞬後,道:“我不想小雨死,我想廢除後宮制。”雖然這樣很自私,會對不起很多人,可他管不得那麼多。

趴在裴延懷裡的杜青寧聞言立刻詫異地擡起頭看向蔚元鈞,她倒是未想到那個素來極爲理性睿智的皇上,會做這般不管不顧的事。

可她也能理解,若是她,她也只在乎她想在乎的。就算裴延殺盡天下人,她也不想裴延受到懲罰。就算三姐害了許多人,她也仍是想三姐好好的。人本來就是自私的,護短的,對別人只會有同情,卻仍舊會站在所在乎的人這邊,什麼道德原則都會不願意去顧。

她只是沒想到,作爲皇上的蔚元鈞也會如此。

蔚元鈞繼續道:“但實行起來,會比較棘手,以後你得幫我。”他這個身份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他終歸還不是個強到能萬事由己的君王。

裴延低頭看着懷中一直瞅着他的杜青寧,終於應下:“好。”

抓了堇王后,裴永驍留在潯川繼續收拾殘局,蔚元鈞與裴延夫婦一道在潯川休息了一夜後,便就由一小羣精兵護送着往雍都去了。

因爲有裴延,哪怕只是一夜,杜青寧脖子上的傷仍舊恢復了不少。只是她心裡的百般滋味,還不易散去。當下坐在馬車裡,她不由一直在想着舒遙,想着小時候的,那些被她遺忘的一幕幕。

事到如今,她仍是不懂舒遙。

裴延摟着她,倒難得沒有吵她,只讓她自己好生緩一緩,總時不時執起她的手腕,給她號脈。她似乎暫時不記得自己有孕,他可沒忘。

後來杜青寧突然呼了口氣,終於擡頭看着他:“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裴延低頭迎視着她的眼睛:“什麼事?”

杜青寧:“我仍舊不知道我的親生父親是誰。”在她的記憶中,並沒有與親生父親有關的種種,多年來,舒遙始終是獨來獨往。

裴延未語,只看着她那面懷思索的模樣。

對杜青寧來說,既然她的親生父親沒有在她的人生中出現過,那便是不重要的,她只是有些好奇罷了。

裴延覺得他給她的時間已經夠多了,實在不想再縱容她想着與他無關的有的沒的,便突然俯身堵住她的小嘴,直接侵入纏綿地輾轉搗鼓,強制奪取她的一切注意力。

杜青寧沒有掙扎,乖乖依了他。

潯川到雍都的路程並不短,路途也怪顛簸,他們到時,杜青寧便感覺鬆了口氣,連路都不願意走,只由裴延揹着她進入千百莊。後來回到序月水淵時,見到老早就候在亭下的裴迎華。

裴迎華看到他們,起身走了過來,她的目光落在杜青寧身上。

杜青寧從裴延背上滑下,看着裴迎華笑道:“姐姐是在擔心我?”雖然早知對方已當她是好姐妹,她仍舊覺得心裡暖暖的。

“嗯!”裴迎華沒有否認,後來又道,“你的失蹤與師父有關?”

杜青寧聞言臉上笑意微斂,她垂了下眼簾,應道:“此事說來有些複雜,以後慢慢與姐姐說。”

也不知道裴迎華是否意識到杜青寧的異樣,她未再多問,只道:“你瞧着挺累,好生歇歇。”

杜青寧:“好。”

裴延便拉着她進入房間,他們好好沐浴了番,洗去渾身風塵後,就一道躺牀上歇息了。裴延本想弄弄她,又不想累到她,便忍了。

杜青寧雖累,卻有點不易睡着,她總是不由想起舒遙癱在地上的一幕。

她不知道對方爲她放棄了所有,心裡該是個什麼感覺。

反正她覺得心酸。

裴延見她還在想着別人,便不悅道:“我體貼你,纔不碰你,莫不是你真精力有剩?”低沉的聲音中有威脅之意。

但她明顯沒有把他的威脅放入眼裡,只突然擡眸問他:“三姐的事情真得可以解決?”

他陡然翻身壓住她,開始弄她。

她在乎杜青雨的事,蔚元鈞更在乎,回都後,不過短短數日過去,蔚元鈞就迫不及待再次去了天牢裡。當他進入天牢,便見到仍舊抱膝靠牆而坐,也不知多久沒動過的杜青雨。

看到她明顯瘦了許久,他這心便更疼了。

他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作爲一國之君,想要保住這惹怒朝廷上下的心上人,面對的壓力又怎會小,他的眼周明顯透着疲倦,面容滄桑。

他站在她的面前,突然出聲:“是不是每次都要我說一遍擡起頭來。”上次他的聲音是透着怒意的低沉,這一次是透着無奈的複雜。

聽到他的話,她的頭反而低得更厲害。

他見了,便再說了一遍:“擡起頭來。”

她沒有理他。

他握拳嘆了口氣,他真是敗給她了,無論她是什麼樣子的人,他都敗給了她。糾結掙扎過後,卻也心甘情願。他邁步靠近她,從她面前蹲下,擡起雙手握緊了她細瘦得驚人的雙肩:“你不用如此,我是來接你出去的。”他的聲音有些僵硬,雖是心甘情願,也仍舊對她有怨氣。

杜青雨聞言身子僵住,終於擡眸看向他,落到他眼裡的,是一張枯黃憔悴的臉。見到他微縮的瞳孔中,自己那不堪入目的模樣,她一驚,又下意識低下頭。

她不想他看到她這個樣子。

可他的話在她心中投擲出的漣漪實在太大,瞬間化爲驚濤駭浪在她的胸腔拍打。她激動的手足無措之餘,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自己聽錯了,她想擡頭再看看他,可她現在的樣子實在太難看。

這時他卻捧住她的臉,強硬地迫得她看着他,他繼續道:“如你所願,我給你唯一,哪怕會有再多的麻煩。”

這一次,她確定自己沒有聽錯,身子徹底僵了會後,眼淚便吧嗒的從她眼底如雨滾下。

所以她這是賭贏了?

蔚元鈞拉住她的手,懲罰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嘆道:“往後莫再作惡,你真的給我惹了太多麻煩。忙活了幾日,終於能接你出去,以後事還多着。你就安分些,嗯?”

從前到後,他的自稱都是“我”。

聽到他無奈中透着情意的話,杜青雨淚流得更洶涌,她突然撲入他懷中,抽抽搭搭的,不知是說不出來話,還是沒話想說。

蔚元鈞抱着她,打算由她哭個夠,再帶她出去。

時間的流逝,仿若倏忽之間。自舒遙離開後,杜青寧他們的日子又恢復了安寧,杜青寧日日平平靜靜地養胎,一段時間裡,都沒有再出過千百莊。她不知道裴延與皇上到底是如何平息了三姐的事,當她聽到消息,便只鬆了口氣。她本想入宮看看三姐,但裴延說,暫時還是莫讓三姐招搖起來得好,她便就作罷。

這日裴延正牽着她踏出序月水淵散心,兩人閒聊間,恰見薄祁雲由南面走來,他們便一起停下腳步。

薄祁雲將夫妻倆來回打量了番,勾脣道:“倒是日日如膠似漆。”

裴延淡道:“回來得挺快。”其實是非常快。

薄祁雲迫不及待接阿蕪母子倆走,自然得快,不過當下他心中還掛着另外一件事,他問道:“舒遙在你們大霽惹事了?”

裴延:“確實。”

薄祁雲伸舌舔了下脣內壁,眸中有了些若有所思之意,過了會後,他又問:“你們皇帝是何意?”舒遙是北順靇月會的統領,這矛盾自然容易牽扯到兩國之間。

“無何意。”裴延扔下三個字,便拉着杜青寧走了。

薄祁雲回頭看着夫婦倆的背影,心想着,待他接阿蕪母子倆回去後,還得做些什麼。也好在,以後兩國私下的關係,要複雜得多,倒能省不少事。

站了會後,他便直接施用輕功去了裴迎華那裡。難得的,當他到時,竟看到她在親自陪兒子學走路。

他心下不由一陣柔軟,立刻過去就從她身後摟住她,開心道:“我已昭告天下,迎娶你爲太子妃。”說起來,他自然也有壓力,但兒子的存在,讓他免去了不少麻煩。

這一次,裴迎華難得沒有掙脫他,只看着差點摔跤,被奶孃扶住的兒子。

他的昭告,自然也早已傳到她的耳裡。

薄祁雲見她竟乖乖讓他抱,便大着膽子低頭在她的側臉親了口。只是這麼一口,就如星火燎原一般,讓他不由繃緊了身子。他實在是太想她,碰到她之後,便更想了。

他的雙臂力道加重,柔聲試探道:“我們進屋去?”他的聲音明顯變了味道,透出了她最熟悉的欲.望氣息。

她只淡道:“不答應。”

他聞言自是失落,卻不得不壓抑。只得嘆了口氣,蹭着她嫩滑的耳根,壓下那仿若要炸裂的感覺。許久後,才道:“我們現在就啓程回去。”他還是覺得,回到北順後,他便更能爲所欲爲些。

她默了會,終於應下:“嗯!”她從來就不是個喜歡磨磨蹭蹭的人。

沒想到她會答應得這麼幹脆,薄祁雲不由激動地在她的耳根連親好幾次,他擡眸看到她水潤的櫻脣,眸色深了深,很想親親,不得不忍了。

後來他再深吸了口氣,便放開她,過去抱起兒子,對奶孃道:“去收拾收拾。”

奶孃有聽到他們二人的對話,知道他的意思,便馬上進了屋。

薄祁雲一手抱着兒子,一手牽着裴迎華也進屋坐下,他將她也攬入自己懷中,柔聲道:“我知道讓你離開家人,再次跟我去異國,很不容易。但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對你。”

裴迎華只垂眸,更讓他看不透她的想法。

他們的兒子近一歲,正是極好動的時候,被爹抱着沒多久便就開始扭身子,奶聲奶氣地嘟囔着:“走,走走……”

妻兒在懷,薄祁雲極爲滿足,他低頭在安安嫩嘟嘟的臉上親了下:“好,爹陪你走。”言罷他便放開裴迎華,起身牽着兒子晃晃悠悠地走着。

這時裴迎華擡眸看向了他,看着這個與過去那陰邪狠辣,冷血無情的男子完全不一樣的他,她的眸中隱約有些出神之意。

感覺到她的目光,薄祁雲轉眸對她笑了笑。

日光之下的他,彷彿是個極爲柔和溫潤的男子。

以奶孃的利索,很快將東西都給收拾妥當,基本上都是孩童所用。後來薄祁雲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牽着裴迎華離去。

他們踏出序月水淵,薄祁雲喚來了護衛去喊裴延夫婦。

當杜青寧得知薄祁雲現在就接裴迎華母子走,詫異過後,趕緊拉着裴延過來了。見到整裝待發的一家子,她立刻問道:“如何要這麼急?”話語間,她過去將安安接到懷裡抱着,當真是不捨。

裴迎華默了下,道:“既是決定走,便沒必要拖着。”

杜青寧覺得裴迎華肯定是無所謂早晚的,想想也知道定然是薄祁雲的要求,而裴迎華無所謂早晚,便就答應了。

這是人家一家子的事,杜青寧自然不會添亂,她只能壓下不捨,道:“我們送你們出城。”

裴迎華:“好。”

一干人朝南去時,薄祁雲擡手搭住了裴延的肩頭,輕快地勾了勾脣,道:“過段時間再見。”回去後,他自然會迫不及待與阿蕪成親。

他可是極爲欣賞這個小舅子,可惜不能將其收到北順。

這時裴延吩咐了護衛:“將遠叔喊來。”

在去北城門的路上,他們所有人都擠到了一輛馬車裡。經歷過這麼多事,他們幾個人無論誰與誰,也都能聊得起來。出城時,薄祁雲他們才知道,裴延喊上沈遠,竟是爲了讓其護送他們。

自他們離開後,整個序月水淵,就越發冷清下來。

好在沒幾日過去,就是四月初五,杜青寧的十七歲生辰。爲了給她慶生,千百莊難得被開放了一天,從清早起,便明顯感覺到外來人氣。

所以這日杜青寧起得很早。

後來她與裴延在莊內逛時,聽到護衛來報,說是蔚元鈞與杜青雨過來了,她面露喜色,拉着裴延就朝回走,很快便見到坐在序月水淵前頭湖邊亭下的蔚元鈞與杜青雨。

只是再見三姐,她突然有些邁不起步伐。

坐在蔚元鈞旁邊的杜青雨轉眸見到止步不前的杜青寧,也知道對方如此生分的理由是什麼,她垂了下眼簾,壓下心中的難堪,起身便邁步朝對方走去。

蔚元鈞也跟了過去,直接將裴延給拉走了。

蔚元鈞是個正常人,裴延可不是。他倒覺得阿寧與她三姐起了隔閡更好,他轉眸看着多事的蔚元鈞,覺得不悅極了。

蔚元鈞便對他道:“疏通比梗着好。”

裴延知道其意思,他眯了下眼,再看了與杜青雨相對而站的杜青寧後,由着蔚元鈞將他拉走。

杜青雨的目光落在杜青寧的肚子上,聲音中透着小心翼翼:“阿寧的肚子……”

杜青寧擡手輕撫着微隆的小腹,有些僵硬的應道:“四個月了。”她想三姐好好的,卻實在不認可三姐的做法。她現在看到對方,有一種極陌生,甚至是極可怕的感覺。

杜青雨看着眼簾微垂的杜青寧,終於還是直接道出:“我知道我很壞,但我不會對阿寧壞,也僅僅只是爲了這段感情壞。我確實是鬼迷心竅,卻也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我已達到自己的目的,此生別無他求。”

杜青寧不由有些急促道:“你是運氣好,才達到目的,若是運氣不好,便會死,你不知道?”她沒有忘記當初昭王是如何對待自己那犯錯的姬妾,若今日的皇上不是這個性子,其後果可想而知。

“我知道,所以我在賭,大不了一死。”杜青雨拉住杜青寧的手,知道這丫頭對自己的關心,她繼續道,“我賭贏了。”哪怕是踏着無辜的人來賭,哪怕善惡終有報,她仍覺得值。

杜青寧看着杜青雨那雙清明的眼睛,又怎看不出對方的清醒。清醒着犯錯,那說明對方根本不認爲此事有錯,或是覺得這麼做是值得的,是自己想要的。

事已至此,她又能說什麼。

她只能無奈道:“以後別這樣了。”

杜青雨微微一笑:“不會。”

正是兩人緩緩朝亭下踏去時,蔚宗意正朝這邊走來,他見到姐妹倆,便大步過來將生辰禮擱在石桌上,並問:“阿延他們呢?”

杜青寧應道:“在裡頭。”

蔚宗意聞言,便又大步朝序月水淵裡頭走,只是纔剛進入,他的手下萬影施用輕功過來了。

萬影立刻朝他遞出一封信,道:“爺,是白姑娘的信。”

聽到說是白姑娘的信,蔚宗意微擰着眉將信接過去打開。

白姑娘便是那打了他兩次的兇悍姑娘,名喚白瑜,是一名隨父進都覓藥的女大夫,來自利河。他們算是不打不相識,近日他們之間發生的事情還真不少。白瑜不僅兇悍,性子也直,一番相處後,竟是會大大方方地表現出對他的心意。

他自認爲不喜歡她這樣的姑娘,便拒絕了她。當下看到信上她說,未時便要與父親離開雍都回利河,他只將信給遞迴萬影手裡,邁步繼續去找裴延他們。

他找到裴延與蔚元鈞時,他們正在下棋,他便踏了過去也坐下,看着棋局一時並沒有說話。

蔚元鈞擡眸看了他一眼,道:“魂不守舍?”

蔚宗意聞言哼了聲:“我哪裡魂不守舍?我在看你們下棋。”

裴延也擡眸看了他一眼:“口是心非。”

蔚宗意陡然不悅了,聲音不由拉大:“下你們的棋。”之後見沒人再搭理他,他便又一直沒有說話。

若是以往,蔚宗意定然是最吵的一個,現在卻是最安靜的一個。

後來杜家姐妹倆緩緩走來,杜青寧跑到裴延身後搭住他的雙肩,看着棋盤道:“相公,我餓了。”她最近很容易餓。

裴延聞言勾脣:“好,我去給你做吃的。”言罷便直接扔了當下的棋局起身就走。

蔚宗意過去頂了裴延的位置:“我來。”

杜青寧看着裴延的背影,決定還是陪他,卻在這時聽到杜青雨的乾嘔聲,她立刻停下腳步,見到蔚元鈞將杜青雨拉到懷裡撫背,便問:“這是?”

杜青雨臉蛋微紅,意味非常明顯。

杜青寧理解了對方的意思,自然覺得高興,立刻便道:“那真是太好,多大?”

蔚元鈞應道:“還不到一個半月。”是他將小雨接出來就懷上的,他也已知現在爲何那麼容易讓她懷上,以前卻不如此。還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簡單,與小雨攤開來後,以她的細心,能讓他發現許多他不曾發現的細節。

杜青寧頷首:“那待會讓裴延給拿點藥,吃了便不吐了。”

杜青雨看着還不太自然的杜青寧,輕聲應下:“好。”

“你們聊,我有事出去一下。”沉默了許久,不知是在糾結什麼的蔚宗意終於出聲,他拍着蔚元鈞的肩頭,道了聲,“恭喜。”便就離去。

蔚元鈞看着蔚宗意的背影,勾了下脣,大概是意識到些什麼。

裴延仍舊是那麼不給人臉,他端着托盤過來,裡面只有個人份的飯菜湯。若蔚宗意在的話,定然會嚷嚷。當下蔚元鈞夫婦見了倒沒說什麼,蔚元鈞仍舊與裴延下棋,杜青雨略有些出神地看着杜青寧進食。

九月半,杜青寧的預估產期。

大概與裴延這個合格大夫有關,從懷孕開始,杜青寧的情況一直很穩定,也恰恰是在九月十五這日晌午,她的肚子準時開始疼。

裴延怕她太疼,便要給她用藥。

她伸手止住他喂藥的動作,笑道:“疼就疼,人家都會經歷,暫時就讓我受着,待到實在受不了,你才幫我。”

裴延抿了下嘴,應下:“好。”

現在只是剛開始,讓早就做好心理準備的杜青寧覺得並不難以承受,還感覺頗爲輕鬆。但她也瞭解過,後來會越來越疼。當她清楚地感覺到疼痛的頻率越來越快,也越來越重,她便不由握緊了裴延的手。

裴延雖是大夫,也一樣緊張,因爲這是他的阿寧生孩子,繞是他能盡力幫她,她仍舊會受苦。他低頭親着她的額頭:“可能承受?”

杜青寧的嘴脣泛白,但她仍輕笑道:“還可以。”

裴延也是握緊她的手,輕聲道:“現在還沒到時候,待會纔會是真得疼。”他沒經歷過,卻也瞭解。

杜青寧也是知道,反正她儘量承受好了,有裴延在,她便無後顧之憂。

這時有婢女進來報:“公子,老夫人在外面候着。”

裴延:“別管她。”

婢女應下走出屋子後,裴老夫人便迎上來問:“情況如何?”以裴律的情況,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讓她抱上曾孫,裴延的孩子,她自然也越來越上心。

婢女應道:“還未到發力時。”

裴老夫人頷首,便在亭下等着。沒多久蔚元鈞夫婦與蔚宗意先後過來了,不知何時得到消息的杜建勝與杜建臻也來了,所有人一道在外面候着。

他們本是在說話,突然聽到杜青寧的叫聲,當即都停下了話語。

生孩子這事終究還是太疼,疼得滿頭大汗,齜牙咧嘴的杜青寧後來還是吃了裴延的藥,讓疼痛得以緩解了不少,卻仍舊極疼。依裴延所說的,完全不疼便是麻木,不利於生產。這正合她的意,能清楚地感覺到孩子出來,並盡全力去生。

一聲新生嬰兒的啼哭聲由屋裡劃開,極其響亮,只一聽便知這孩子是個強健的。

外頭的裴老夫人聽了,下意識朝屋裡靠近。

待裡頭收拾好後,裴老夫人便迫不及待快步進去,問道:“是男是女。”倒是很直接。

婢女應道:“回老夫人,是位小公子。”

裴老夫人眉目柔和:“把孩子給我抱抱。”接過孩子,看着他那紅紅皺皺,仍舊抽抽搭搭極可憐的模樣,還真是挺喜歡。

不想這時裴延過去將孩子直接搶了去,裴老夫人面露詫異之色。

裴延沒說話,只將孩子抱到杜青寧旁邊,滿足她想看看孩子的慾望。

裴老夫人又怎不知裴延的態度爲何變得比以前更加惡劣,這都是因爲他父親導致的,如今的他分明就是打算與裴家劃清界限。

她當真是被這些兒孫整得煩心,她本想盡可能勸裴延這一小家子回去,可如今分明是無望。她想了想,解鈴還須繫鈴人,便不捨地看了看曾孫後,還是走了。

杜青寧側身看着已經睡着的兒子,無力地笑道:“與安安生出來一樣醜。”但她知道,她與裴延的孩子長開後,一定非常好看。

裴延對孩子興趣不大,只看在是自己兒子份上,便允許她稍稍關心。他看着她道:“你累了,該歇歇。”

杜青寧也確實感覺很累,閉眸前,她看到被關閉的窗外似有鳥影劃過,便道:“我們兒子,就喚裴尋飛吧!”言罷,她就閉眼睡了。

她給孩子取名素來簡單,之前就與裴延說好,待到孩子出生時,她因緣給孩子取名。而這就是緣,也是不錯的緣,她希望她的兒子能像鳥一樣活得自由自在,不受束縛。

裴延坐在牀邊看着熟睡的母子倆,後來他的目光落在孩子身上沒有移開。雖說是皺巴巴的,幾乎看不出模樣的新生兒,他卻也能隱約看出這孩子眉目是像誰的。

他本以爲只是因沒長開,但隨着孩子一天天長大,他發現他的感覺並沒有錯。

轉瞬到了孩子滿月時,爲了給孩子一個有模有樣的滿月宴,千百莊不僅開放,還請了不少人過來。這日千百莊裡裡外外,哪怕是序月水淵裡裡外外,都熱鬧得很。當下裴延夫婦與關係好的幾個人都窩在孩子的屋裡,說說笑笑。

後來蔚宗意終於遲遲過來,而這一次,他帶來了一位清秀白淨的姑娘。

見到這位姑娘,目光便都被吸引了去。

杜青寧當即便笑道:“世子這是與打你的姑娘好上了?”話語間,她過去拉住了那姑娘的手,目光極友好地打量着對方。

那姑娘看得出來在場都是不錯的人,尤其是眼前這眉目彎彎,笑容柔和的女子,她立刻爽快地說道:“我叫白瑜,以後便是宗意的未婚妻。”

這話一出口,便更是活躍了氣氛,蔚元鈞臉上的笑亦是更重,他道:“真是未想到。”至於未想到什麼,那便不言而喻。

杜青寧拉着白瑜過去坐下:“來,看看我的兒子。”

後來沒多久,大半年不見的薄祁雲與裴迎華牽着已經一歲半的安安踏了進來。

見到他們,杜青寧立刻站起身過去抱住安安,極爲高興:“沒想到你們也會過來。”她的目光落在安安臉上,不得不說這孩子的模樣是照着薄祁雲刻的。

裴迎華的目光落在杜青雨懷中粉嫩的嬰兒身上,她過去接過,問道:“這是你們的兒子?叫什麼?”

杜青寧應道:“裴尋飛,阿尋。”

“阿尋?”裴迎華眸中露出若有所思之色,倒沒說什麼,但明顯極喜歡這個小侄子,比曾經對她的兒子要熱心得多。

坐在裴延旁邊正與其說着什麼的薄祁雲擡眸看到阿尋的樣子,便勾脣對裴延道:“與你一點也不像。”話中似乎別有深意,明顯是在討打。

裴延沒理他。

這時蔚宗意道:“剛纔我們便說到這個問題,這孩子不像爹,也不像娘,竟是像一個完全沒血緣的外祖父。”當真是極像,明眼人都能看出。

蔚元鈞看着阿尋,道:“也不見得無血緣,說不定就是親外祖父。”

是不是親的,杜家人要更在乎些,也在場的杜建勝便問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杜青寧:“阿寧是?”若真是,那他……

他的感覺突然有些難以形容。

杜青寧搖頭:“我不知道。”作爲孩子的父母,自然早就意識到這個問題,可惜如今找不到她爹。

她希望爹就是她的親爹,事實多半就是。

想到自己不是養女,是親女,她便極爲激動。

看到阿尋這長相,都心知肚明杜青寧十有八.九就是杜栩的親生女兒,但事情得不到確認之前,也就只能笑笑說說就罷了,就等着杜栩與舒遙解惑。

可惜之後杜栩與舒遙便再也沒有出現過。

作者有話要說:  因爲這章較肥,所以更新晚了點,抱歉。

本文終於完結啦,謝謝寶貝們的一路支持。(-^O^-)麼麼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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