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這時,一道青色的身影從窗戶跳了進來,他直接過去便掐住杜青慧的手腕。

“啊!”劇痛讓杜青慧不由收了力,她馬上後退了兩步,擡眸見到突然闖進來的人是良王世子蔚宗意,臉色大變。

而一直守在外面發現了什麼的絲芯也擰眉跑了進來。

蔚宗意托住杜青雨軟下去的身體,問道:“怎麼樣?可還好?”

杜青雨捂着喉嚨不斷咳着,好一會兒才搖頭無力道:“還好。”沒有人是不怕死的,她的眼眶自然溢出了淚。

蔚宗意扶着杜青雨坐下後,擡眸冷冷的看向眼前面露慌亂之色的杜青慧。若非他去千百莊,施用輕功在對面屋頂路過,也不會湊巧看到這一幕。

看不出來,這麼乖乖巧巧的小姑娘,竟是如此狠辣。

“我……”杜青慧並不打算在這種情況下殺了杜青雨,這樣太易被查到她頭上,不是她的做事風格,她只是一時剋制不住,想發泄心中鬱氣而已。

她正欲爲自己開脫,這時絲芯突然道:“如果可以,奴婢想拜託世子將五姑娘抓回侯府送於二老爺,順便做個證。”良王世子說的話,自然沒人不信。

杜青慧轉頭看向絲芯,不可置信的問道:“你這是何意?”

絲芯沒有理她。

蔚宗意是個正直的人,何況杜青雨是杜青寧關係最好的姐妹,他自然願意幫忙,應下後,馬上便逮起杜青慧,連反應的餘地都不給她,施用輕功就離去。

杜青雨看着絲芯,面露茫然之色,她突然有些混亂。

絲芯過去扶起她:“三姑娘,我們回去吧!”

杜青雨點頭:“嗯!”

蔚宗意用輕功,速度自然快。當杜青雨與絲芯在後面到靖陽侯府時,二老爺杜康已經坐在了偏廳中堂之側,另一邊坐着臉色深沉的杜老夫人。

杜青慧則站在廳中央,被趙氏抱在懷裡安撫着。

蔚宗意大概是將自己該說的已經說了,已是不見人。

趙氏本是在爲小女兒說話,畢竟這並不是大罪過。這時絲芯進門就道:“二老爺,在五姑娘閨院正屋左牆角的花叢裡,埋着一大包毒.藥。那藥便是之前害三姑娘中毒的毒.藥鬼狡,量少則是慢性毒.藥,量多則會讓人當場暴斃。”

偏廳裡其他人本是以爲杜青慧僅僅只是差點掐死杜青雨而已,卻未想到還有這一出,自然是震驚。

杜康馬上便吩咐下去:“去將藥搜出來。”

杜青慧聞言白了臉,便不斷搖頭:“沒有,沒有毒.藥,一定是絲芯栽贓我,我怎麼可能會害三姐?”

趙氏也是趕緊道:“二叔,這一定是誤會,切勿聽信他人啊!慧慧從小乖巧,又怎會做出如此狠毒之事?一定絲芯誣陷的。”

杜康冷道:“差點徒手掐死自己姐姐,還不夠狠毒?”

杜青慧哭道:“我不是故意的。”

杜康:“那你說究竟發生什麼事情讓你憤怒到要掐死你三姐?”

杜青慧:“我……”

“要二叔來說?”杜康道,“是因爲裴家二公子吧?”

杜青慧更是震驚,她不解二叔爲何知道這麼多。

她這表情自然說明了一切,被其他人收入眼底。

很快府裡的護衛將一大包藥遞給了杜康,杜康一拍桌子:“你還有何話要說?”他本不是會將侄女趕盡殺絕的人,可這丫頭實在做的太絕。

杜青慧只努力否認:“這毒不是我的。”

“可知眉兒爲何會突然離去?”正是杜青慧僵住身子意識到什麼時,杜康繼續道,“是二叔有意安排的,絲芯是二叔的人,爲的就是抓到你害小雨的證據,所以你的所做的事,二叔都知道。”

杜青慧眼睛陡睜。

這時絲芯又出聲:“海月酒樓時,奴婢親眼見到五姑娘向湯裡下毒,企圖毒害四姑娘,其中過程,海月酒樓的小二再清楚不過,只是那碗湯卻是不在了。”

“怎麼會?”趙氏顫着聲音道,“慧慧爲何要害自己的兩位姐姐?”

杜康:“害阿寧也是因爲裴家二公子吧?據說裴家二公子與阿寧走得近。”關乎於姑娘家的名聲,他自然不會說太透。

趙氏馬上又道:“這何以能成爲殺她的理由?”

杜康:“不就成爲了要掐死小雨的理由,何況是阿寧這個當事人,人證物證都有,還要如何狡辯?”

這時,一直沉默的杜老夫人難得說話了:“老二爲何會想到在慧慧身邊安排人?”

杜康默了瞬,道:“小雨中毒的時間大概就是第一次從千百莊回來後,而那前後一段時間,除阿寧冬晴以及廚房的人之外,慧慧是唯一接觸過小雨所進食之物的人。”

杜老夫人:“這也不能成爲盯住她的理由。”

杜康嘆了口氣:“都是活了大半輩子的人,又怎會看不出慧慧這丫頭心機最重,自然有理由懷疑她。”

杜青慧一直覺得自己是長輩面前的乖乖女,殊不知不然,如此被二叔說,她自然感覺臉上一陣熱辣,仿若自己就是個小丑。

二叔能看出,那三叔……

杜老夫人難得露出無奈之色:“慧慧欲掐死小雨,這事是沒得跑。至於毒害兩位姐姐,物證大概就是這包藥。至於人證,小雨那件事缺乏人證,阿寧這件事,勉強算過。但總歸是都有些稀裡糊塗,也不能聽信絲芯的一面之詞。”

她頓了會,又道:“既如此,還是先把慧慧關起來,待老大回來處置,並細查。”

“不必。”杜康,“既然慧慧死不承認,那便將眉兒帶過來,相信眉兒非常清楚那藥究竟是慧慧從哪裡弄來的。到時候,你們總不會還說是我串通他人陷害她。”

“眉兒……”杜青慧又是不斷搖頭,這一回她更加慌亂了,“不會的,眉兒不會揭穿我的事。”

杜康眯眼:“揭穿?”

杜青慧不由腿軟,當即跪倒在地。

最終,杜青慧所有的罪行沒得跑,當日便被關了起來,等待着靖陽侯杜勳回來繼續細問並處置。

應老夫人的要求,說這丫頭也沒幾天的日子好過,所以暫時所關的地方是她自己的房間。

其他人都不在,老夫人與趙氏在這裡陪着她。老夫人沉默着,趙氏則哭個不停。

杜青慧跪在老夫人面前,哭着祈求:“祖母救救我,爹一定不會放過我的。”

老夫人一直看着眼前這丫頭,心下一陣感慨,也不知好好一個姑娘,竟是會變成這樣,連她都覺得有些難以接受。

後來,她終於道:“與祖母說說,你到底在想什麼?”

杜青慧抹了把淚,見這裡沒有外人,終於委屈的道出自己從小的心結:“我嫉妒四姐,從小就嫉妒四姐,三叔該寵愛的人應該是我。”她是那麼的崇敬三叔,渴望三叔的注意,渴望成爲三叔掌心的姑娘,靖陽侯府中最該受寵,最該享受所有人羨慕的人應該是她。

說來說去,還是杜青寧不該出現,杜老夫人的臉又沉了下來。老三究竟多受崇拜,她再清楚不過。小女孩正是虛榮心重的時候,她倒是也理解慧慧的心思。

杜老夫人:“那你爲何毒害你三姐?”

杜青慧吸了吸鼻子:“我想通過四姐接觸三叔,讓三叔看到我的好,可四姐總是與三姐要好,忽視我的存在,三叔對三姐都比對我親。”

也就是說,嫌杜青雨礙事了。

如此便要殺人,杜老夫人聽了難得不由心驚起來。她低頭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小孫女,突然發現,她真不能小看這丫頭,這丫頭的內心怕是已經徹底養歪,徹底瘋魔了。

杜青慧哭道:“祖母,慧慧知道錯了,祖母救救我。”

杜老夫人捻了捻手中佛珠,也不知自己該不該管這檔子事。後來她又問:“藥是哪裡來的?”

杜青慧:“我想入手最不易查出的毒,便讓眉兒給我找,眉兒一番打聽,無意遇到一個北順人,是那北順人給她的。”

杜老夫人:“北順人?”

杜青慧搖頭:“所以我也不知道對方是誰。”

杜老夫人嘆氣。

經歷過上次杜青慧被裴家撤禮後,今日的靖陽侯府氣氛比之前還要凝重。都知道之前只是名聲問題,如今可不止。

夕陽斜射時,一輛馬車從靖陽侯府大門口停下,杜青寧輕盈的身子由裡跳了下來。她跑到窗口處,正欲向裡頭的裴延揮別,聽到其他的馬車軲轆聲,便轉頭看了過去。

馬上停下後,杜栩踏了下來。

她見了,連忙迎了過去:“爹。”她親暱的挽着杜栩的胳膊。

前頭的馬車裡,裴延眼裡的笑意隱了去。

父女倆緩緩走過來之際,杜栩看了眼前頭的馬車,眸子微眯了些,問道:“阿寧這是?”

正巧他們靠近,裴延的聲音響起:“見過杜伯父。”

杜栩擡眸見到馬車裡的裴延,未語。

裴延笑了笑,道:“今日與四姑娘偶遇。”因他的腿,他就算坐在裡面不下來行禮,也是情有可原。

杜青寧看着杜栩的表情,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說他不喜歡裴延吧,也不像。可這氣氛也着實讓她有些緊張,便不由搖了搖他的胳膊,又親暱的喊了聲:“爹……”

裴延收回目光,垂下眼簾。

還真是不喜歡她有除他以外的親密之人啊!

“走吧!”這時杜栩牽起杜青寧的手轉身朝裡走。

杜青寧不由回頭看向裴延,見他看過來,便擡手朝他揮了揮。

看着眼前父女的背影,裴延的目光落在父女那對緊握的手上,直到見不到父女倆的身影,他慢悠悠的吩咐外頭的沈星:“回去。”

一路上,這氣氛實在是不大好,沈星便說起了話:“公子,這杜大人似乎完全不在名聲這一塊的問題。”他家公子將四姑娘帶走了那麼久,卻是不見杜大人臉上有怒意,倒是稀罕。

沉默的裴延本是沒想到這些,經沈星這一提醒後,他倒是若有所思了起來。

一個人可以開明,但總有個度,何況杜青寧是杜栩最疼愛的女兒,不至於一點表示都沒有。

他總覺得杜栩介意的只是他勾到其女兒,或者還有些別的東西,但一定不包括男女有別卻不知忌諱的問題。

杜栩能這樣,多少還是有些異常。

不由的,他又想起杜栩那滿頭白髮,以及任何人都不知道的,其爲何始終不娶妻的理由。

倒是讓他有些好奇了。

隨着馬車的漸漸駛遠,杜栩牽着杜青寧回到肆意軒。

杜青寧瞧了瞧杜栩那張清冷的臉,想了下,便小心翼翼的問道:“爹是真的不想答應我與二公子的事嗎?”

杜栩默了會,看着她反問:“你當真想嫁給他?”

杜青寧又想了想,道:“我感覺他挺好的,最主要的是,對我夠好,感情夠深。姑娘家的,不就應該嫁一個對自己情深的?”

說這話時,她不由又想起裴律,便道:“總比之前那一個待我如敝履的好。”經過裴律之後,她覺得選人還是選喜歡自己的吧!

否則真是太寒心。

杜栩:“若爹不同意呢?”

杜青寧愣了下,她一直覺得自己會嫁給裴延,可突然發現不能嫁,心中便不由起了絲絲的失落感。

擁有過,再失去,終究感覺不大舒服。

杜栩見到她眼中的失落之色,擡手拍了拍她的腦袋,道:“有些人,喜歡上一個人,便是全心全意,甚至到偏執的地步,爹不知道你這性子是否受得住。”

杜青寧聞言覺得奇怪,便又問:“全心全意有什麼不好?若真如此,我不是該慶幸?”

杜栩眼簾微垂。

是啊!若是兩情相悅,就該一樁幸事。

他卻不會知道裴延的偏執遠遠的勝過於曾經的他,到完全不可理喻的地步。

不多時,晚膳被送過來,父女倆便一道用晚膳。杜栩見杜青寧似乎有些悶悶不樂,終是嘆了口氣,道:“爹沒有反對你們。”

杜青寧聞言馬上便問:“不反對?”

“嗯!”杜栩低頭用着晚膳,默了會,才又道,“若是阿寧喜歡,那再好不過。”他從不是會阻擾女兒感情的人,只要她開心。

杜青寧聞言馬上便彎眸笑了起來:“我就知道爹不會真的不同意。”

看着她的笑臉,杜栩也微微勾了下脣。

他們晚膳用罷,便去歇息了,卻是一直不曾知府上所發生的事。直到深夜時,隱約可聽到一絲吵鬧聲遠遠的傳來,都未去過問。

“不好了,五姑娘不見了。”一名婢女慌慌張張的大喊着,一路跑到醉安堂,驚起不少人。

杜老夫人今夜難以入眠,老遠就聽到這喊聲,馬上便讓申嬤嬤服侍她起了牀,朝外走去。見到跑進的婢女,沉着臉問:“五姑娘不見了?”

婢女忙跪下:“自老夫人與侯夫人離開後,五姑娘一直在屋裡砸東西,直到剛纔突然沒了動靜,奴婢便進去看,卻發現五姑娘不見了。”

杜老夫人擰眉:“莫不是人還能突然從你們眼前消失不成?”

奴婢直搖頭:“奴婢不知道,老夫人恕罪。”

杜老夫人馬上便吩咐:“馬上派人去找,即刻。”

杜老夫人得知這事還算冷靜,後來趙氏得知後,卻是方寸大亂,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她心覺慧慧若是自己逃的,定然是不會回來了。若是被外人劫走,那更是嚴重。

今日的深夜異於往常的寂靜,不聞一絲風聲,卻又寒涼異常。

序月水淵中,靠近南面院口的湖邊亭下,裴延手裡拿着一盒魚料,半夜不睡,卻是在這裡餵魚,悠閒的很。

沈星提着杜青慧扔在了裴延面前。

慌亂的杜青慧擡眸見到眼前正是在繼續餵魚,沒有看她一眼的裴延,更是睜大了眼睛:“你……”她不知道自己爲何會被抓到這裡,直覺卻告訴她,這一定不是好事。

無論如何,她也不想在他面前太過狼狽,便努力爬起了身。

她從未想過自己會突然站在裴延面前,湖邊的他仍舊風華無雙,似乎因爲在逗魚而薄脣輕勾着,側臉完美無瑕,皎如空中高掛的那輪彎月。

這是她做夢都想要發生的事,見他,只有她。

但這一次她卻高興不起來,不只是因她當下太狼狽,而是出於一種對危險的直覺,仿若眼前的人越好看,就越危險。

她轉身就想走,卻被沈星給攔住,她馬上便轉回身問裴延:“二公子這是何意?”她的聲音明顯在打顫。

過了會兒,裴延終於轉眸朝她看了過來,神色慵懶隨意的打量着眼前的人。

她從未被他正眼多瞧過,這是第一次,可這目光卻讓她感覺像是被毒蛇盯着,腿不由開始變軟。

裴延瞧到她似乎在發抖,便笑了下,問道:“五姑娘這是怎麼了?”

忽如一陣暖風吹過,杜青慧愣住。眼前的他似乎又變成了平時在面對杜青寧時的模樣,溫潤親和,透着絲絲的暖意。

杜青慧再次問他:“二公子想做什麼?”

裴延未答,只反問:“五姑娘很喜歡我?”語調溫和。

乍一被心心念念想嫁的人以如此態度問這個問題,杜青慧不由受了些迷惑,心跳不由加速了些:“我……”

裴延挑眉:“不喜歡我?”似乎有些不高興了。

杜青慧下意識忙道:“我喜歡,我很喜歡二公子。”話出口,她就不由委屈的流下了眼淚,這話,她老早就想對他說了,可他對她卻一直那般絕情。

裴延略無趣的搖了下頭:“聽起來,挺噁心的。”

杜青慧瞳孔陡的放大:“你……”這種瞬間掉入地獄般的感覺,她自然不能承受。

裴延擡眸看了沈星一眼,沈星便從桌上端起了一碗藥,直接毫不留情抓住杜青慧的頭髮迫使她擡起了頭。

“啊!”杜青慧驚恐的痛叫出聲,當她看到眼前的這碗豆腐鮮魚湯,更是下意識變了臉色。

裴延:“是不是很熟悉?”

杜青慧努力告訴自己,這只是巧合,便道:“我不懂。”

裴延:“沒關係,你喝下去便懂了。”

隨着他的話音落下,沈星便直接將那碗湯灌入杜青慧的嘴裡。杜青慧驚恐的睜大眼睛,使勁掙扎着。可沒用,總是有冰涼的魚湯從她的喉嚨鑽進去。

感受到腹中的越來越灼痛,她終於不得不認識到一個令她心碎的問題,裴延換了那碗毒湯用來殺她,他爲了一個杜青寧真的要殺她。

她那麼全心全意對他,他卻如此待她。

他怎麼可以如此對她?

她不想死,杜青寧還活得好好的。她不想死,不想杜青寧享受他的如此深情。

她不想死……

絕望與不甘讓她的眼睛睜着越發的大。

裴延淡淡的看着眼前從沈星手裡滑下的姑娘,見她果然死不瞑目,心裡算是滿意了些。

他素來都覺得,想要杜絕隱患,這是最直接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