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常說前世與這一世是截然相反的人生。如果這一定義成立,那麼李想前世一定是一個權傾天下,學富五車,妻妾成羣,廣廈萬間,錢糧無數的大人物。可想而知,他現在混的有多慘。
李想,男,三十歲,未婚,高中畢業後外出闖蕩,曾有一段時間積攢了一些家底,只是因爲一時腦熱,學人家開公司,後來,就沒有後來了。
其實他開公司的想法來源於一次朋友之間的聊天。話說這位朋友是他的高中同學,兩個人在學校期間便是老鐵,一起逃過課,打過架,去網吧,結果人家照樣上大學,而他只能外出打工。李想對這件事情曾耿耿於懷,直到後來才瞭解到,人家的爸爸是個富商,開連鎖店的,而自己的爸爸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曾在部隊服役五年,常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革命分工不同,做什麼都是爲人民服務。這句話本身並沒有錯,只是如今已不再是革命的時代。
他的這位同學叫張健。張健不僅家境好,人長的也標準,身高180,大眼睛,高鼻樑,一身的陽光正氣,還打的一手好籃球,試想哪個姑娘見着不多看兩眼。所以這位高富帥便早熟的很,不僅學校的鮮花給丫禍害了個遍,連周圍小餐館的野花都沒放過。記得那時候正放一部電視劇叫(貞觀長歌),片尾曲有一句:縱橫九萬里,大愛無言;他直接改成:方圓幾公里,大愛無邊;意思就是說,這方圓幾公里內的姑娘全是我的,而且言必行,行必果。
李想那時候正爲女朋友的事鬧心,隨着歲數的增長,回家過年已不是一個值得慶祝的節日,反而成爲一種類似靈魂拷問的刑罰。其實李想自身的條件並不是很差,起碼高富帥佔了三分之一,185的身高,長相普通,身材偏瘦,至於富嘛,那就不沾邊了。身邊的同事唐某也是個熱心腸,曾給出兩套方案:一是過年不回家,跟家裡邊說公司忙,要加班;二是租一個女朋友,回家做做樣子,等回到公司過幾天就說不合適,分啦。
李想顯然對同樣是光棍的唐某並不是很信任,當場就否定了這兩套方案,自己也老大不小了,應該找個女朋友。這時他便想起了張健,這個情聖般的男人,是時候找他取取經啦。
兩個人用微信聊天如下
李:哥們,在麼?
張:在
李:我想找個女朋友,你看具體該怎麼操作?
張:找哪種?
李:什麼哪種?
張:你是要**,還是玩兒玩兒,還是要報復社會?
李:什麼叫報復社會?
張:就是專門攪和別人,專業點講,未婚的叫挖牆腳,已婚的叫第三者插足。
李:都不是,我想這個人結婚。
張:…
李:啥意思,我結婚不正常嗎?
張:好吧。現在的女孩都很物質,你準備好了嗎?
李:什麼物質,準備什麼?
張:物質就是衣食住行,衣服要穿貴的,吃要吃好的,要有房子住,出入有車,準備好票子了嗎?
李:好像還沒有,不過我覺得你是不是說的有點過了?
張:還喜歡看小說?
李:說正經的,到底怎麼弄?
張:你有多少錢?
李:五十萬
張:娶媳婦兒不太夠。這樣,我這邊正想搞一個畫室,一起來吧,掙了錢再想找老婆,還沒溫飽呢你就思XX,這可不行。
就這樣,李想辭了幹了八年的工作,去成都兩個人辦起了公司,經營了不到一年,由於某種不可描述的原因,這個公司就像秋天的莊稼——黃啦。那年李想二十九歲。
身無分文的李想實在待不下去了,讓張健給買了一張火車票,回了老家,而張健繼續在外面折騰。兩個人都虧了五十萬,結果卻大不相同,現實又狠狠給了李想一巴掌,他並不是怪張健,只是恨自己不長記性。
回到家,李想總算可以鬆一口氣,不用擔心房租和吃飯的問題。而且老爺子就這麼一個孩子,對李想分外熱情,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不知道的還以爲李想人小輩分大。李想明白,也就是三天新鮮,這新鮮勁一過,老子還是老子,兒子還是兒子,還得回到以吵架作爲主要交流方式、自己認慫爲輔的模式當中。
舒服的日子沒過幾天,李想又開始焦慮。倒不是因爲過了新鮮期,而是自己突然產生一種危機感,一個快要三十歲沒工作、沒對象、沒積蓄的三無老男人該何去何從?這種問題他從未遇到過,也沒有可供參考的先例,甚至連個諮詢的對象也沒有。這個世界似乎遺忘了他,或許他的誕生只是時代大戲裡面億萬羣演中的一員,鏡頭遠遠晃過,至於有沒有照到臉,並不在導演的考慮範圍內,就領盒飯回家了。
李想並不敢將自己開公司的事告訴家裡,或許是想給他們一個驚喜,現在只剩下驚,就更不敢說了。每天都十分忐忑,各種複雜的念頭、奇思妙想在李想的 腦海裡進進出出,總之是不得安生。
之前公司的老闆曾給他打過幾次電話,還是想讓他回去,可以想象李想的人緣還是不錯的,只是他死要面子,不想吃回頭草。其實有的吃就不錯了,何況他現在是馬是驢還不好說。
在家待了一個月左右,迎來了一年當中最隆重的節日——春節。村裡的過節氣氛很濃郁,穿新衣,掛紅燈,貼對聯,放鞭炮。三十晚上是團圓飯,一般都在二叔家吃,二嬸的手巧,做的飯菜可口,一大幫人熬過十二點,便回家睡覺;初一拜年,早上起來不吃飯,先去二叔家問聲:過年好,再去三叔家問好,在三叔家吃早飯。兩個叔叔家吃飯的頓數一定要均勻,以免產生不必要的矛盾。初二上墳,一般都是起個大早,用籃子裝上香、紙錢、酒、煙、糕點、菜、饃饃,還要拿上炮仗,到墳前將能擺的全擺上,然後磕三個頭,放炮。初三走親戚,一般都是小的動,因爲李想的父親在家排行老大,所以都是來他們家拜年,至於比他父親還要輩長得人物,李想便不再參與其中。直到十五爲止,過了十五纔算把個年過完。
李想往年都是初六、七便動身返回公司上班,今年考慮了一下,還是決定多陪老爺子幾天,畢竟這樣的機會不多。直到北京工作的表哥打來電話,讓他去面試工作,這才與老爺子告別。臨走時老爺子拿出一千塊錢拍在李想手裡說:“你往年回家就像是住旅館,待不了幾天就走,這次時間一長,我能感覺出來,你肯定是遇上事兒了。別的我管不了,就是別委屈自己,錢不多,你省着點用。”
李想張口就要胡謅,看到老爺子關切的眼神,不知怎麼的就是張不開嘴,強忍着沒掉出眼淚來,拿上錢扭頭就走。李想知道,只有拿上錢,老爺子才能少操一份心。父母對子女的關愛是無私的、沒有邏輯的,即使歲數再大,在父親眼裡還是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