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是這個樣子的。”非天站起身,望向了通往外界的甬道。“那些士兵爲什麼還沒有進來?”
陸離被他這麼一說,倒是想起來,他們還處在被雲渚士兵追殺之中。陸離雖然製造了混亂,並且趁機避入神廟。但是阿難陀寺地宮之中,這麼空曠的存在,唯有花田神廟這一處建築。
而麻將軍手下的士兵,又堵住了唯一出路。一旦發現陸離消失,而包圍的士兵沒有發現陸離的蹤跡的話。那麼,只要是個正常人,就可以推測出,陸離肯定是躲進了神廟之中。
麻將軍沒有道理就這樣放過陸離和非天,他們逃入神廟,正好給了麻將軍甕中捉鱉的機會。陸離心想着,他若是麻將軍,他可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沒有進來也好,先想想怎麼擺脫他們,然後登上雲鄉山絕頂吧。”非天又說了一句,然後低頭仔細打量起棺槨來。他似乎對棺槨有了濃厚的興趣。
因爲暫時無人打擾的緣故,非天開始認真審視着棺槨周圍的佈置。棺槨之旁並不是空無一物,從地上殘留的一些殘渣來看,原來這裡應該擺放着不少東西,應該是陪葬之物。或許是因爲時間的緣故,都消失殆盡了。
“嗯?”陸離的目光忽然瞄到了一些有些奇怪的東西。他走過前去,彎腰俯身,將那物從地上撿了起來。這是一截燃燒了一半的蠟燭。這蠟燭與神廟之中被點燃的火燭皆不相同。
神廟之中的火燭外觀呈現灰褐色,點燃之後,倒是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而陸離手中這一截,則是灰白色的,在搖晃的火焰之下,看上去倒是有些類似白骨的顏色。
“這根蠟燭,好像不太一樣。”陸離將他遞給非天。非天接過之後,聞了一聞,然後問道:“你是在哪裡發現的?”
“那裡。”陸離一指棺槨東南角。
“東南角麼?”他繞走棺槨走了一圈,手卻摸着外槨蓋子的下沿。摸完之後,臉色一寒。“這羣膽大妄爲的無恥之徒,竟然連本寺地宮都敢來得!”
陸離對非天的話語有些疑惑,於是便問道:“那羣傢伙是誰?”
“人點燭,鬼吹燈。”
“啊?”
非天斜眼看了陸離一眼,問道:“你竟然不知他們爲何人?”
“我真的不知道啊。”陸離搖着頭說道。
非天嗤了一聲,開始發揮博污大師傳人身份的作用。“這羣人,乃是一羣見不得光的宵小之人。名爲倒鬥,實爲盜墓。”
“盜墓賊?”陸離一聽,有些奇怪。“這羣人竟然知道這裡?竟然敢來這裡?”
“哼。貧僧在世之時,便有宵小常來阿難陀寺打探。可聖寺威名猶在,他們斷然不敢動手的。”非天說道這裡,臉皮微微一紅,像是發怒。“當年我遣散僧衆之前,就已下令佈下禁止,封閉山門,沒想到他們還真不怕死。”
“人爲財死,鳥爲食亡。”陸離感嘆一句。阿難陀寺長生之名在外,又加上是聖寺,政權維持,地位超然。陸離之前還真的以爲沒有人敢撩撥阿難陀寺。但是現在看來,這世上從來不缺膽大包天之人。
長生之秘加地宮所藏,除了權勢美人之外,已經是完成了男人內心最深處一大半的野心。
陸離望着棺槨,想着此處花田神廟已然被盜,不知道這棺槨裡面有沒有遭到毒手。陸離對絕仞峰下掩藏着與自己面容一模一樣的屍首印象深刻,他的心中忽然冒起一個讓人發寒的念頭。
“那絕仞峰下的屍骨,難道就來自這裡?”
隨即他又搖頭,不會的。那屍首是保存在名爲鬼棺的棺材之中。難道那羣盜墓賊,除了盜取陪葬財寶之外,還將裡面那具棺材也一齊帶走了?
陸離想了片刻,忽然想到,“既然有盜墓賊進來,那麼肯定會有他們進來的方法的吧?”
“他們畏懼墓穴機關,只會信任自己勘探之後打通的道路。所以,一定會有盜洞。”非天回答陸離。兩人的眼睛都是一亮。
有盜洞,那就是意味着有出口,也意味着他們兩人可以從洞口逃脫。
“仔細尋找。”非天的目光四處遊移起來,陸離也是開始打探所有可能有出口的地方。
就在這個時候,甬道里又響起了腳步聲。
老巴圖又回來了。
再次見到老巴圖,陸離和非天都停下了動作。
“我告訴外面的人,裡面也有可以致幻的花香,人進來越多越危險。而且,這裡面很可能藏有長生的秘密,最好不要再毀掉。”老巴圖徑直走到花田神廟之中,牆上的刻畫之前。
老巴圖對着牆上的神像虔誠地拜了拜,然後轉過身,對着陸離和非天。“現在,我們可以談談了。”
非天是懂巫族語言的,現在暫時和陸離繼續站在一條線上,所以把老巴圖的話,翻譯給了陸離。
“你想談談,談什麼?”非天用巫族語與老巴圖交談起來。
“談談關於交易的事情。”人老成精,老巴圖的表現,像一個童叟無欺的商人。
聽到這句話,非天瞥了陸離一眼,“交易的話,這裡也有一個喜歡到處和人說交易的人。”
“我正是爲他而來。”
“嗯?何意?”
“你會說我們的語言,那麼你是?”
“巫族,純血。”非天絲毫沒有避諱自己的身份。
老巴圖像是吃了一驚,然後有些急切地問道:“是哪個姓氏?”
“這與你無關。”非天面無表情地說道。
老巴圖嘿嘿嘿地笑了起來,“純血,你這小子竟然是流落在外的純血?那麼,你的天賦呢?是什麼麼?”
“這與你無關。”
“呵,純血。你不透露,那麼不說也罷。我現在想要的東西,你也會想要的。”
“什麼東西?”
“王蠱!”老巴圖很是鄭重地說道,他心裡已經開始期待非天臉上露出的表情。
然而並沒有。
非天的臉自始至終都保持在一個表情,那就是沒有表情。他看到了老巴圖雙目之中隱含的狂熱,但是他不在意。
非天的妻子阿雲,就曾經是巫族言靈,而非天本人也是巫族。但是他們自幼生活在阿難陀寺,不同於在巫族土生土長的巫人。他對巫神沒有過多的崇敬,甚至連巫神什麼樣也不太清楚。雖然非天曾經回到過巫族,所以聽說過王蠱,但是他更多的是將這些當成傳說來看。
於是,老巴圖被震驚了。
“你竟然不知道王蠱?!”
“知曉又如何?那只是傳說,你巫族想要興盛,光靠小蟲子可搞不定。”
“科科。”老巴圖古怪地笑了兩聲,“你定然沒有去過大荒山,甚至你就是生養在外。一個小孩子而已啊。”老巴圖感慨着非天的年紀。
老人總喜歡告訴年輕人,你還年輕,你太幼稚。這是通律。可是,非天這個小孩子,這個年輕的身體裡,裝着是百年之前的靈魂,非天這個年紀與老巴圖並沒有差多少。
“說正事吧。你讓他們呆在外面,想要交易的,或者說,想要得到的就是王蠱?”非天可不想倚老賣老。
“沒錯。王蠱就在他的身上。”老巴圖擡手一指在一旁有些蒙圈的陸離。
這下,非天也變了臉色。
陸離原本還在用目光搜尋盜洞所在的位置,見到老巴圖和非天的眼神都像自己看來,不由心中一凜。老巴圖和非天的交談,全程是用巫族話進行。巫族語言的發音,有很多音節靠鼻腔共鳴,所以聽上去有些嗡嗡的餘音。陸離全然不懂,所以就權當是兩隻大一些的蠅蟲發聲而已。
當陸離看到非天和老巴圖同一動作,向自己看來,陸離心中變得古怪起來。他從來都是不吝從最陰暗的一面去揣度人心的。他由二人的表現想到。會不會是這兩人私下達成了什麼交易,要賣了自己?
他不由後退了一小步,露出幾分機警的神色來。
“你確定?”非天看着陸離問老巴圖。
老巴圖看着陸離回答道:“千真萬確。”他深怕非天不太瞭解王蠱的意義,所以繼續解釋道:“王蠱是蠱中之王。有避趨百蠱的作用,其能力更是霸道無比。它只會存在於黑鞘之中。是巫族王權的象徵。”
“黑鞘是何物?”
“一種黑色的東西,似鐵非鐵,似木非木。卻堅硬無比。外表看上去如同一塊生鐵,但是內部卻有着類似血液脈絡一般的構造。而王蠱就生存也只能生存其中。”
非天聽到這裡,露出了了然的神色來。
黑鞘,釋刀。這兩者很容易聯想。
“原來,是黑鞘啊。”非天看着陸離腰間釋刀。釋刀從阿難陀寺開寺祖師手中傳下,據說來自雲鄉山之頂,雪山神廟。有三大功效,又有降低聖戒痛楚的效果,一直被奉爲聖刀。但是,阿難陀寺僧衆從來不曾真正探尋過這把刀,到底是什麼材質。
“倒真是長見識了。”非天點頭道。
“現在,你應該明白了吧?”老巴圖看着陸離的目光越來越熱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