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新的開始

一九五三年春末夏初,賀思敏從省城建築專科學校畢業,被分配到牛頭山礦務局工作。

牛頭山也在東陵縣境內,離縣城大約三十里左右,它和附近的白馬山、老鴉嶺、鳳凰山等山脈形成了一片連綿起伏的丘陵地帶,在這片方圓百里的丘陵之下,宛延着一條几十公里長的巨大礦帶,蘊藏着豐富的金、銀、銅、鋅等金屬礦藏,其中又以銅礦的儲量最大。這一帶有許多古代採礦遺址,從春秋戰國時代起,古人就在這裡採礦冶煉。唐代大詩人李白曾遊歷到此,目睹礦工們壘爐冶煉的壯觀場景,欣然賦詩一首:“爐火照天地,紅星亂紫煙,赫郎明月夜,歌聲動寒川。”

牛頭山一帶至今還有日本人留下的礦井、井架和米軌鐵路。新中國成立後,爲解決國家建設所急需的銅、銀等資源,國家決定在這裡建設一座集採、選、冶爲一體的綜合性工礦企業。目前,各項建設工作正緊鑼密鼓地進行着,到處是一派欣興向榮的景象,一座嶄新的工礦新城已初見雛形。

賀思敏離開省城後,先坐長途汽車回東陵縣城。他打算在去礦務局報到之前,先去看看玉香。他跟玉香已經快一年沒見面了。自從他去省城上學後,每遇寒暑假,他都要回東陵縣城一趟,跟玉香相聚一段日子。可是,上學期放寒假,他因爲要準備畢業設計,沒有空回去。

賀思敏是三年前報考上了省城建築專科學校的。次年,姑姑和姑父隨部隊參加完廣西剿匪後,也被調回原籍工作。姑父在省軍區任職,姑姑則轉業去了省政府機關。自從姑姑一家在省城安頓下來後,他每個週末都要去姑姑家蹭飯。在省城,他不再是孤零零一個人,姑姑一家給了他家庭的溫暖。

長途汽車在柏油馬路上疾行。這條馬路是最近新翻修過的,比以前平坦了許多,所以司機開得比較快。車窗外,藍天白雲之下,連綿起伏的山嶺,綠油油的水稻田,散落田野水塘間的農舍莊院,一一在眼前飛掠而過。偶爾還可以看到一大片油菜花,像黃澄澄的絨毯一樣鋪展開來。

瞧着窗外如畫的風景,賀思敏不禁心潮起伏、激情涌動。他的心中,既有馬上要參加工作的興奮,也有與玉香久別重逢的喜悅。玉香已經如願去銀行上班了,在人民銀行東陵支行城關分理處當一名出納,工作不算太累。賀思敏早已盤算好了,他如今也有了工作,再過兩年,等他有了一定的經濟基礎,就跟玉香成親。他要跟玉香一起去開創未來的嶄新生活……

長途汽車駛入東陵縣長途車站。賀思敏下了車,出了車站,家鄉熟悉的景物就像久別重逢的老朋友一樣,熱情地撲上來擁抱他。映入他眼簾的,依舊是那些古老的房舍,以及街上三三兩兩的行人。他先去當年政府分配給他居住的那座小院,進屋後放下行李,洗了把臉,然而拿上在省城買的禮物匆匆去了楊府。

楊府的大門半掩着,門板上許多地方的油漆已經皸裂剝落,門軸大概許久沒有上油了,用手一推便吱啞作響。賀思敏走了進去,院子裡一個人影也沒有。解放後,楊府遣散了所有傭人,庭院裡的花草因爲無人打理,大多已經枯死,整個庭院顯得雜亂、荒蕪,早已不復當年的景況。如今,諾大的楊府只住着玉香和她父母三人,顯得有些空蕩蕩的。

昨天下午,賀思敏在收拾行李前,曾去學校傳達室給玉香打過一個電話,得知她今天輪班休息。他推開玉香閨房的屋門,只見她正坐在梳妝檯前梳頭,背對着門。他輕咳了一聲。玉香一回頭,看見是他,驚喜地:“思敏,你回來啦?”說罷站了起來。

賀思敏放下禮物,上前拉住玉香的手,兩人來到牀邊坐下,互訴着離別衷腸。他們卿卿我我地聊了一會兒,忽然聽見從堂廳那邊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那咳嗽聲因爲喉嚨被痰堵塞了的緣故,帶着一種怪異的哨音。

賀思敏聽出咳嗽的是楊掌櫃,便關心地問:“你大大病了嗎?”玉香點頭道:“氣管炎又犯了。”賀思敏忽然想起了什麼,道:“玉香,你上次寫信說,你大大不願出門,整天悶在家裡,到底是怎麼回事?”玉香嘆了口氣,說:“去年春上搞鎮反的時候,我們楊家的族長,有一天吃過晚飯去親戚家打麻將,被派出所的人帶走了,結果再也沒有回來,聽說後來被槍斃了。我大大聽到這個消息就嚇出了毛病,打那以後死活不肯出門,生怕被人捉去槍斃……”

賀思敏一聽覺得很可笑,差點笑出聲來。他怕玉香生氣,連忙繃緊臉上的肌肉,將笑意壓在皮膚下面,故意皺起眉頭,若有所思地:“你們楊家的族長?……是不是以前在東大街開綢緞鋪的那個楊五七?”玉香點了點頭。

賀思敏沉吟片刻,道:“整天悶在家裡也不是辦法,時間長了還不憋出病來?”玉香道:“誰說不是呢?沒辦法,我只好隔三差五地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拉他出去透透氣。”

賀思敏站起來說:“這樣吧,我去見一見楊老爺,勸勸他,讓他寬寬心。”玉香也站起身說:“沒用,許多親朋好友都勸過,可他不聽。”

“我已經很久沒見到你大了,我還給他買了禮物呢。”賀思敏說罷硬拉着玉香去見她父親。

兩人來到堂廳裡,只見楊掌櫃一個人靠在太師椅背上,額頭上撻着塊疊成長方形的毛巾,正在那兒閉目養神。快一年沒見了,楊掌櫃看上去削瘦了一些,也蒼老了一些,清癯的臉上佈滿了刀刻般的皺紋,臉色黃巴巴的,看不到一絲血色。

賀思敏喊了一聲楊老爺。楊掌櫃撩起眼皮,瞪着渾濁的眼珠,端詳了半天,才認出他來。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幾下,張開嘴有點含混不清地說:“思敏呀,回來啦?……”

“楊老爺,聽玉香說你病了,我過來瞧瞧。”賀思敏臉上掛着笑說,“這是在省城給你買的糕點。”說罷將東西放在桌子上,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

楊掌櫃一副病懨懨的樣子。他取下額上的毛巾,擡起身子坐直了些,有氣無力地:“老毛病了,不打事的,讓你費心……”話還沒說完,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咳了一陣子,待氣均了些,他接着說:“思敏,聽說你的書唸完了,謀到差事了嗎?”賀思敏回答分配到礦務局工作。楊掌櫃點點頭,說了聲好。

聊了幾句家常後,賀思敏這才小心亦亦地:“楊老爺,聽說你因爲楊五七的事落下了心病。其實,你大可不必那麼緊張,政府是不會隨便抓一個好人的,更不用說槍斃……”楊掌櫃擺擺手打斷他的話,板起臉來說:“楊五七有什麼罪過?一個本份商人而已。”

“他不是還當過漢奸維持會長嘛?”一旁的玉香反駁道。

楊掌櫃白了女兒一眼,道:“那是日本人在的時候,他也是沒辦法。我還跟日本人做過買賣呢……”

賀思敏想了想,說:“他不是你們楊姓的族長嘛,解放前難道就沒有欺壓過族人?”

“沒有,絕對沒有!”楊掌櫃一付肯定的語氣,隨即,又覺得自己的話有所欠缺,補充道:“當然,對作奸犯科的人,動一動族規家法,那也是難免的。不過,那都是老輩傳下來的,有何過錯?……”

賀思敏也不清楚具體情況,但是,他還想多說幾句寬寬對方的心,楊掌櫃卻擺擺手道:“罷了,咱們不說這些了。如今,你跟玉香都當上幹部了,我也沒啥好操心的了,只求天師道祖顯靈,保佑我留下這條老命……”

賀思敏跟楊掌櫃告辭後,與玉香一起走出了屋子。下臺階的時候,玉香一伸舌頭,小聲嘟嚷道:“怕死鬼!”賀思敏笑道:“你別笑話你大,他只是腦子一時轉不過彎兒。他年紀大了,少出去走動也好。再說,時間一長,他把過去的事忘了,心結自然也就解開了……”

當天下午,賀思敏就去牛頭山礦務局報到。從東陵縣城乘公交車到礦務局機關大約七、八站路,一個小時後,他已經站在了礦務局機關大門前。一進機關大門,只見眼前是一座挺大的院子,佔地面積起碼有幾十畝,院子正中央有一座荷花池塘,對面是一幢四層大樓,兩旁各有一幢三層大樓。機關大院裡綠樹成蔭,花草繁茂,清靜幽雅,鳥語花香,好似人間仙境。一想到以後可能要在這麼好的環境中工作了,賀思敏就感到特別興奮。

現在正是下午工作時間,機關大院裡卻很安靜,只是偶爾看見有一兩名工作人員從一幢辦公樓走向另一幢辦公樓。

經過打聽,賀思敏找到了幹部處。工作人員看完他分配工作的介紹信,查了一下工作簿,然後對他說:“賀同志,你被分配到了基建處。”

辦完報到手續,賀思敏按照人事幹部的叮囑,先去後勤處領了宿舍的鑰匙,以及臉盆、毛巾和肥皂等一應生活用品。他打算先去宿舍安頓下來,明天一早再去基建處報到。

單身宿舍離機關大院只有一兩百米遠,是一幢青磚紅瓦的三層樓房。一走進門廊,旁邊就是樓梯,沿着樓梯上了二樓,只見中間有一條長長的走道,走道兩邊就是一間間宿舍。走道很長,只是在盡頭才各有一扇窗戶,所以光線顯得有些幽暗。

賀思敏找到了205室,摸出鑰匙準備開門,卻發現門並沒有鎖上,輕輕一推就開了。他走進單身宿舍,打量了一下,房間不太大,大約有十幾平方米,對面是一扇窗戶,左右靠牆各擺着一張木板牀。此外,屋還擺着書桌、牀頭櫃、臉盆架等一應生活用品。此刻,左邊那張牀上正躺着一個人,他穿着整齊,愜意地靠在疊成方塊的被褥上,正貪婪地啃着一隻蘋果。他看見賀思敏走進來,愣了一下,剛想張嘴問你找誰?卻瞧見對方右肩扛着行李捲,左手端着臉盆,立即明白過來,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只是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賀思敏客氣地說了聲你好,然後走到右邊那張牀邊,放下了行李。牀上已經有墊褥和枕頭,只是沒有牀單和枕巾,好在這些他都帶來了。鋪好牀,他拿起臉盆,才發現宿舍裡只有一個臉盆架,早已被那人佔了,他只好將臉盆擱在書桌上。可是,毛巾晾哪兒呢?他發現門邊的牆上有一顆鐵釘,只好將毛巾掛了上去。他打算過幾天在旁邊再釘一顆鐵釘,拉一根鐵絲,這樣就可以晾毛巾了。

賀思敏忙完後,那人的蘋果也啃完了。他跳下牀來,用毛巾擦了擦手,然後走過去熱情地向賀思敏伸出手道:“新來的吧?分配到哪個處?”

賀思敏這時才仔細打量對方,這人中等身材,圓臉大耳,留着板刷頭,狹窄的眼縫中黑亮的眼珠閃爍着精光,一看就是個頭腦靈活,精明過人的主兒。賀思敏微笑地握了一下他的手,道:“基建處。”

“這麼巧?”對方驚訝地睜大了眼睛,說:“咱倆在一個處。”隨即自我介紹說,他叫吳天寶,也是今年分配來的,只是比賀思敏早來幾天。

賀思敏也做了自我介紹。兩人聊了一會兒後,吳天寶開玩笑似地說:”咱倆一個處室,專業一樣,學歷也一樣,天生就是競爭對手啊。”

賀思敏親熱地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說:“也可以是互相提攜的兄弟嘛。”

“你說的對!”吳天寶哈哈大笑……

晚上,吳天寶睡覺鼾打得很響,好在賀思敏住了三年學生宿舍,早已習慣了噪音的干擾,加上累了一天,不久便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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