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的時光是美好的,日子總是眨眼便過去很久,沒有嘲笑,沒有諷刺,一切都正常的很,偶爾卻是懷念起那段不愉快的過去,像是自己的影子,如影隨形,不管走到哪裡,都無法擺脫它,只有在黑夜裡,它纔會悄悄的隱去,你看不到它它也看不到你,但存在便是存在,無法抹去、扼殺。
火漁第一次偷喝酒,是因爲他們“三怪”的組成,太過於開心,爺爺有釀酒的習慣,家裡的酒缸總是滿的,爺爺總是喝酒,奶奶每每都阻止,但爺爺總是說:“喝酒嘛!開心啊!”火漁打心眼裡覺得,開心就應該要喝酒,看爺爺在酒桌上砸吧着嘴,好像很好喝的樣子,偷偷的拿了杯子,去酒缸舀了半杯,直到晚上關門睡覺了纔敢拿出來。
靠近杯子聞了聞,一股很沖鼻子的味兒,好像不怎麼好喝的樣子,嘴湊到杯子邊,輕輕的抿了一口,忍不住吐吐舌頭,卻是不敢大喊出聲,真是難喝啊!心裡十二萬分的難受,舌頭上火辣辣的,感覺酒氣都衝到鼻子裡去了。整個人好像一瞬間就有了昏昏乎乎的感覺。
看着杯子裡的半杯酒,覺得自己腦子有點犯渾的感覺,想起爺爺每次咂巴着嘴還要加些菜一起吃,又偷偷的打開後門,溜到廚房去,菜是沒有了,但有奶奶自己剁的辣椒,與空氣隔絕,過個幾天便有了酸酸的味道,吃起來還很是可口,拿出碗到了一些拿了個小勺又繞回到屋內。
舀了一些辣椒放進嘴裡,酸辣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開來,很是舒爽,就着杯子喝了一口酒,感覺酒也沒有那麼難喝了似的,米酒經過發酵有了沖人的味道,一口接着一口,世界彷彿都跟着搖搖晃晃起來,臉頰上一片火燙,用手摸摸,溫度是驚人的高,整個人像是踩在雲裡,軟綿綿的,不由得趴在了水泥地上,地面上可真涼呀!好舒服!
躺了一會兒便身上又開始發涼,不由得迷迷糊糊自己又往牀上爬去,蓋着被子睡着了,桌子上還有未吃完的酸辣椒,酒是喝的一滴沒剩。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頭疼欲裂,快要散架了,手疼脖子疼的,好像跟人打了一整晚的架一樣。
迷迷糊糊的往學校走,腦子裡還是一團漿糊,都不記得要去喊方珍了,直到走到校門口遇到殷維翰的時候,他奇怪的問了句:“方珍沒和你一起來嗎?”
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今天早上自己都沒有喊她,每天早晨把她的喊聲當鬧鐘的她,今天是不是會睡過頭呢!啊!頭疼死了,磨蹭到教室,趴在桌子上就不想動彈了。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咦,身上怎麼有股酒味?”殷維翰關切的看着怕在桌子上像個狗熊一樣的火漁,靠近的時候聞到了一陣刺鼻的酒味兒。
“酒味兒?不會吧?怎麼會這麼明顯呢!”火漁激動的爬起來,腦袋一陣暈乎,抓着自己的衣袖領子不斷的嗅,就是沒有聞到那股酒味兒。
“你不要跟我說你喝酒了!”
“昨兒個不是高興麼!爲了慶祝咱們三怪的成立,不小心喝多了,現在頭還疼着呢!”火漁揉了揉自己發暈的腦袋,繼續趴在座位上,側着臉問:“真的很大的酒味兒嗎?”
“你是不是瘋了!還喝酒!你到底是不是個女孩子,哪有女孩子像你這樣的!喝酒對身體不好你不知道麼?到時候不長個兒了看你後悔不後悔!”殷維翰一陣激動,勉強壓低的聲音也漸漸的拔高,有好奇的目光看過來。
“哎喲喂,你小點聲兒呀!你是不是想讓大家都知道我喝酒了啊!”火漁站起來狠勁拍了拍他的肩膀,唉,頭疼,撐不住了,復又趴下了,睜着眼珠子,看着臉上還有怒火的殷維翰。
殷維翰有時候感覺像奶奶一樣,從來沒有見過一個男孩子會有這麼多的話,就跟老媽子似的,非要念叨的你保證下次不會在這樣纔會罷手,不過這感覺還是不賴的,雖然一邊在罵着自己,一邊還是去找方珍借衣服,只是爲了能夠讓她在座位上趴着的時候不至於感冒,瞧瞧,瞧瞧,這是多麼好的兩個人啊!
“小翰子!你真像我奶奶!翰奶奶,我好幸福喲!”小翰子是火漁給他的“愛稱”,她義正言辭的說,作爲三怪,就不能像稱呼普通同學一樣那麼稱呼彼此,而他們這樣的友誼,小翰子既不會太親暱,也不會太生疏。
“去你的!我是你奶奶!”殷維翰因爲火漁的玩笑笑了一下,輕斥道。
火漁趴在座位上不斷的笑,笑的肩膀一聳一聳的,殷維翰也只是無奈的幫她抄筆記,至少在回家以後還能看一看,偶爾側過頭看看笑的不停抖動的她,真搞不明白,有時候給人冷淡不好接觸、心思重的感覺,有時候又像是會迴歸到了最本真的單純、不韻世事的樣子,不知道哪一個纔是真正的她,也許兩個都是,因人而異吧!和她熟悉之後纔會感覺到她的有趣天
真,但和她不熟悉的時候,總是感覺無法親近、難以相處。
“維瀚!”阿珍在窗外喊,火漁還在昏昏沉沉的趴着,不是喊自己乾脆就不起來了。火漁猶記得那天,她興沖沖的宣佈說以後要叫殷維翰“小翰子”的時候,方珍的臉上,說不上不好,但是總感覺哪裡有些不對勁,她堅持不喊“小翰子”,而是選擇了“維瀚”,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老覺得“維瀚”太過於親暱,不像是朋友之間的稱呼,大概是她想的太多了。
殷維翰出去了,火漁沒有睜開眼睛,腦袋實在是犯暈,本想着,一會兒他們喊她了再起來,結果直到上課鈴響,殷維翰才從外面進來,根本就沒有找她的樣子,看來是她又想多了呀!睜開迷濛的雙眼,眼睛有些發脹,看着殷維翰氣定神閒的樣子。
“小翰子,剛纔阿珍找你?”火漁忍不住好奇的問。
“恩。”殷維翰拿出書本來打開。
“沒找我?”火漁確認。
“沒有,可能是看你在睡覺,所以就不打算喊醒你了吧!我們就在走廊上聊了一會兒。”老師走進教室了,火漁從課桌上爬起來,打開書本,頭還是有些昏昏沉沉,但比之早上的時候還是好了許多了。
直到熬到了中午吃飯,殷維翰照例拿着火漁的碗去打飯,都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模式,想着食堂裡的人山人海,原來還義正言辭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的火漁,樂於當個吃現飯的。她可沒有殷維翰的受歡迎,每次都能有人幫他打。
火漁坐在操場上,遠遠的看到殷維翰和方珍有說有笑的走來,不知道在說些什麼,這麼開心的樣子。殷維翰遞過來碗,火漁開心的接過,一看到碗裡的豆腐,簡直又是另一個晴天霹靂,她仰天長吼一聲:“又是豆腐啊!”
“把豆腐都給我吧!我喜歡吃豆腐!”因爲把自己的碗移過來,靠着火漁的碗邊。
“好啊好啊!這樣也就不用浪費了!”火漁開心的笑起來,專心的挑起碗裡的豆腐來,一塊一塊的全部都夾給了殷維翰。
“喏,這個給你!”殷維翰把自己碗裡的肉夾過來,他們之間分享飯菜都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了,但看在方珍的眼裡,始終是覺得心裡有些膈應。
“好啦好啦!夠了,你自己也要吃啊!總不能都給我!要是以後你吃豆腐吃膩了,我豆腐都不知道能給誰吃了!”火漁阻止了殷維翰繼續夾過來的菜,本來就不多的幾片肉幾乎都到了她的碗裡。
食堂的飯菜永遠讓人感覺油水不多,除了肉片上的油滋滋,豆腐顯得乾癟讓人沒有胃口,倒是殷維翰,怎麼就那麼喜歡吃豆腐,火漁真是無法理解,恐怕有一天他也會像自己一樣對豆腐深惡痛絕。
“小漁,你爲什麼不喜歡豆腐啊?”殷維翰吃着飯擡起頭來好奇的看她。
火漁一下陷入了沉默中,那些遙遠卻又清晰的記憶,在腦海中翻轉,一遍一遍的重播着,像是要把她的痛楚通通溫習一遍。
“維瀚,你不知道吧!因爲小漁爸爸媽媽是做豆腐的啊!小時候她都是吃豆腐呢!現在肯定是很討厭的!”火漁還在想,應該怎麼說纔好,方珍的聲音就打斷了她的繼續思考。火盛和方潔做豆腐,這在村上本來就不是什麼秘密,總覺得方珍的話裡藏着她看不見的利劍。
心臟被人拽在手裡的感覺又開始出現,想起了曾經看到食堂的車從外面運來的菜,一大塊豬肉就丟在車廂裡,車廂裡的車板已經生鏽,一灘血水中豬肉就那麼靜靜的躺在那裡,一具被肢解的屍體,泛着白白的、紅紅的光,血水散發出來血腥的味道,胃裡一陣攪動,像是暈車的感覺,看着碗裡的肉片,忽然間沒有了一點胃口,臉色發白了看了看方珍,她笑的那麼單純,看到火漁看着她的時候,還附帶一個更美麗的笑來,火漁扯扯嘴角,發現笑是一件那麼艱難的事情。
“哦,這樣啊!”殷維翰在低頭吃着碗裡的飯,沒有發覺火漁蒼白的臉色,還有方珍單純無害的笑容,一切都像是和諧的沒有芥蒂。
“我吃飽了,先回教室去了,你們慢慢吃!”火漁站起來,看了看天,陽光還是隱在雲層裡,天空是灰色的,沒有一絲刺眼的光亮,整個大地都被染上了濃重的灰色,像是一灘墨水,被暈染開再暈染開,很淡很淡的顏色。
“不是吧!你還沒有吃啊!”殷維翰擡起頭來,看着站在面前的火漁,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彷彿帶着一點悲傷,就那麼靜靜的立在那裡,不看他們。
“沒什麼胃口呢!你們吃吧!”火漁走了。
食堂的後面是一排水龍頭,火漁把飯全部倒進了廢桶裡,看着廢桶裡雜亂的米飯和菜,胃裡感覺更加的洶涌,打開水龍頭,掬了一把水漱了漱口,把碗放在水龍頭底下衝洗起來,吃的時候
覺得飯菜裡油水不多,洗碗的時候又覺得碗裡油膩膩,根本無從洗淨,手上是一片黏黏糊糊,拿起放在旁邊的稻草刷起碗來。
甩了甩手上的水,習慣性的又擡頭看了看天空,慢慢的往教室走去,看着她一個人回到教室,班上的同學好像還不習慣似的,面帶詫異的多看了幾眼,火漁敏感纖細的神經捕捉到了她們的詫異,回到桌位上坐下來。
披上方珍借來的大衣,趴在桌位上,又覺得自己小心眼,方珍怎麼可能會是故意的呢!爲什麼她要變得這麼不相信別人呢!方珍都給自己借來大衣了,爲什麼還要用這樣的小心眼去想她!在心裡不斷的責罵自己小心眼,身上披着的衣服彷彿帶有魔力,火漁一點點的睡過去,這個中午顯得格外短暫而又曲折。
火漁是被李海龍吵醒的,感覺有人在不斷的喊她:“火漁!火漁!火漁!”一下一下,吵得她根本無法繼續入睡。
“幹什麼!吵死了!”火漁掀開衣服,怒氣衝衝的支起身子,看着面前的李海龍。
“那個……你知道老大在哪裡麼?”他被吼得怔了怔,隨後想起來正事兒。
“殷維翰在哪裡我怎麼知道!我是殷維翰的媽啊!”火漁氣急,她睡覺的時候被打擾,簡直就是比當面罵她還要讓她生氣。
“那個……那個那我自己去找吧!”李海龍囁嚅着開口,一副受驚的模樣,看到這樣的他,火漁又忍不住輕輕的彎了彎嘴角。
“你去操場看看吧!如果操場也沒有那我就不知道了。”火漁披上大衣,又趴下了。
“哦,好,謝謝大嫂!”
火漁聽到這一聲大嫂,又差點暴走,在和殷維翰成了朋友之後,已經勒令所有人都不許這麼喊了,聽到他笑嘻嘻取笑的這麼喊,火漁正打算破口大罵,睜開眼睛,卻是早就沒有看到他的身影了,只有無奈的撇撇嘴,繼續未完的夢。
直到上課鈴聲再度響起,火漁悠悠轉醒,悲劇的發現自己餓了,也對,中午根本就什麼都沒有吃就倒掉了,雖然遺憾,但是沒什麼好可惜的,就算是現在那碗飯擺在自己的面前,恐怕依舊是沒有任何的胃口啊!
殷維翰是踏着上課鈴響進教室門來的,火漁撇撇嘴,把大衣從身上扯下來,擱在腿上,捂着自己有些發涼的肚子,他也在不斷的抗議主人不給它吃的吧!沒有東西消化,就只有一陣陣的酸意在往上泛着,一陣難受。
“怎麼?這會兒餓了?剛纔誰叫你不吃的!”殷維翰看着火漁緊緊的捂着自己的肚子,大約也是纔到她餓了,忍不住一陣冷哼。
“別管我!”火漁生氣,本來就餓的難受,結果他還這樣不關心的嘲笑,側過頭去,不看他的方向。
“你以爲我願意管你,要不是看你喊的翰奶奶,我纔不搭理你呢!管你餓不餓!”殷維翰一頓搶白,火漁因爲他說的“翰奶奶”,忍不住嘴角扯了扯,怕別人看見,又作勢的捂了捂嘴,裝作打哈欠的樣子。
“喏,知道你會餓,剛纔在商店買點一盒餅乾!”殷維翰變戲法的從身後拿出來一盒餅乾,火漁回過頭看,看着那盒餅乾,忍不住嚥了咽口水,又不好意思接過來,只是睜着眼睛不眨的看着。
“看什麼看!看就能看飽了啊!”殷維翰拆開來,放在她的面前,餅乾中間還有這粉紅色的醬,一看就是很美味的樣子,火漁看了看殷維翰,剛纔自己還那麼兇狠,現在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而且這盒餅乾還是他出的錢,大家都是學生,應該都沒有什麼零用錢吧!感覺更加的不好意思了。
“快吃啊!看着我做什麼!老師已經來了呢,還不趕緊的吃上幾塊,恐怕這節課你都上不好了,一直惦記着肚子去了。”殷維翰催促道,火漁看見班主任已經踱步到講臺上了,打開了課本。
火漁趕緊的豎起了面前的書,快速的拿起一塊餅乾丟進了嘴裡,一咬,一陣濃郁的草莓味就在口腔裡蔓延開來,因爲太乾,忍不住乾咳了幾聲,老師的目光同學們的目光都看過來,火漁擋住自己的嘴巴,在書本後拼命的嚼着快速嚥下,只露出一雙眼睛在外面。
“好了,打開書本第二課!”班主任拿着板尺敲了敲桌子。
“喏,水!”殷維翰遞過來。
“真不愧是我翰奶奶,真是超級的貼心!”火漁像是看到救星了,拿起水躲着咕嘟咕嘟的喝了幾口,感覺喉嚨堵着的感覺消失了,嘿嘿的傻笑。
“再吃幾塊吧!”殷維翰看着火漁放在腿上的餅乾。
“翰奶奶,你也吃啊!”火漁嬉笑着拿過去,完全沒有了之前的彆彆扭扭。
兩個人躲在書本後面,你一塊我一塊的吃着,座位邊的同學都能聞到一股香甜的氣息,不滿的哼哼,很顯然是打擾到他們上課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