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柳柳也沒少找着各種理由爲難她。從年紀小時在她皮鞋裡當口香糖開始,大了一些,就時常說一些冷嘲熱諷的話,即使每天都吃着她做的飯菜,還時常嫌棄的弄得滿桌子都是,藉口說難吃,又總是在大家睡着以後,偷偷的去冰箱找吃的,原本空蕩的冰箱,在她來了之後,總是塞的滿滿的。
儘管柳柳時常用怨恨的眼神看着她,她依舊能微笑着。那些吃着冰箱裡食物充飢的日子彷彿還近在眼前,現在突然想起來,難道那些食物都是她特意留在冰箱內的嗎?
“敘芳!”柳贊龍大喊一聲,不滿她的幫腔。
“孩子們總歸是要長大的,而且,我看着蘇博這孩子也挺好的,孩子們應該有自我選擇的權利。”穆敘芳說道,進入這個家已經有整整十五年了,儘管柳柳時常對她充滿敵意,但她未曾生育,對待柳柳的感情不曾少。
“你也幫着她們!是不是因爲柳柳不是你的親生女兒,所以你就可以不在乎!無論她怎樣,你都可以去縱容!”柳贊龍氣的大叫,口無遮攔的發泄,在說出口的那一刻他便後悔了,他清楚的看到,一心守護這個家的妻子淚眼朦朧,試問,這些年,她也從不曾虧待過柳柳,甚至於爲了她而沒有生下一男半女,他不是感激着她的嗎?
“爸爸……”柳柳也驚呆了,他從未見過柳贊龍這樣怒聲去呵斥過一個人,那個人還是他相守十五年的愛人。
“贊龍,我,從來不知道原來你竟是這般想我的,這十五年來難道你還沒有看清楚我嗎?”穆敘芳淚眼婆娑,就連一向都不待見她的柳柳也覺得於心不忍,這時候,她的那些好通通浮現出來。
“敘芳,我……”柳贊龍一時哽咽,卻找不到什麼話來圓這個失誤。
“我以爲這十五年我總是走進了你的心裡,才發現,原來,我永遠是這個家裡多餘的那一個人我錯了,我本就不該那麼天真,不顧家人的勸阻,執意要嫁給你。”穆敘芳覺得萬般委屈,原來不管經過多少的歲月,她始終是他們父女以外的人。
“敘芳,我不是那個意思……”柳贊龍懊惱的解釋,卻不知該如何說纔是正確的。
穆敘芳現在原地,原以爲有他的愛,那麼即使柳柳不喜歡她,她依舊能夠委屈求全,當現實來臨時,才發現,她連那僅剩的愛也少的可憐。轉身向外走去。
一轉身,就出去了,柳贊龍卻是現在原地。
“爸爸,快去追啊!”柳柳站起來,拉着柳贊龍向外跑去。
“敘芳,你等等,等等!”柳贊龍反應過來,追上去。
“阿姨!”柳柳喊。
穆敘芳猛的止住了步伐,從跨進柳家開始,柳柳就再也不曾喊過她一聲,原本還在期待着,直到很久以後,再也無所期待了。
“阿姨!爸爸他不是那個意思,你明白他的不是嗎?這些年你不是都明白他的嗎?”柳柳追上去,手肘撞了撞柳贊龍的手,示意他抓住她的手。
“雖然我一直都覺得是你霸佔了媽媽的位置,但這些年,你一直就像媽媽一樣生活在我們身邊,打理着我們的一切,如果沒有你,這個家早就不像一個家了。”柳柳有些不好意思,這些從來不曾說過的話。
“你別走吧!”柳柳撓了撓頭,看着腳下。
穆敘芳驚訝的擡起頭來,淚水在臉上蔓延開來。
“我先回去了,在家裡等你們!”柳柳不好意思,乾脆跑掉,給他們一個空間,順便也說出了自己的期待。
蘇博還在原地發呆,柳柳不知道他在想着什麼,整個人像是丟了魂一樣。
“蘇博?”
“柳柳。你回來了?阿姨呢?”蘇博反應過來,看着她,問道。
“爸爸和阿姨在談,我先回來看看你。”柳柳笑笑,坐在了蘇博的身邊,緊緊的抓緊他的手,對未來莫名的多了更多的勇氣。
“柳柳。你會後悔嗎?”蘇博突然間有些害怕。害怕他們的一時衝動。害怕自己不能帶給她幸福。
“後悔?怎麼會?和你在一起是我覺得很幸福的事情!那你會不會後悔呢?”
“不會!”兩人的手緊緊相牽,世間似乎只剩下了他們兩人。
直到柳贊龍和穆敘芳挽着手進來,意識到這段結婚的小插曲終於過去,而他們的問題,似乎還在等待着被解決。
“你們自己好好反省吧!”柳贊龍似乎不願意表態,這讓兩人有些着急,不明白其中意思。
“爸爸,求求你了,蘇博是個好人,我也是真的很喜歡他!”柳柳撒嬌的黏上去,靠在柳贊龍的身邊。
“別以爲撒嬌就沒事了,你以爲這是小事情嗎?”柳贊龍呵斥道,臉上的表情卻已經鬆動下來。
“叔叔,我發誓!我這輩子一定會對柳柳好的!”蘇博也是趁着這股勁說道,眼裡的真誠顯而易見。
“唉!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女兒!”柳贊龍嘆氣,似乎有些妥協了。
“爸爸……”柳柳黏上去,當做他已經是答應了。
“如果以後你對我女兒不好,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柳贊龍毫不客氣的威脅,儘管眼前的人已經成爲了他名正言順的女婿。
“叔叔,你放心!我絕對會對柳柳一輩子好的!”蘇博開心的站起來,與柳柳的視線在空氣中交匯。
“怎麼還叫叔叔!”柳柳有些不滿!
“爸爸……”蘇博似是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柳贊龍臉上隱約的笑意,事情告一段落,被李斯羽帶回家的殷維翰也漸漸的醒來,看着這陌生的地方。
“你可終於醒了!”李斯羽的聲音。
“謝謝你帶我回來!”
“不用謝我,你也是小漁的好朋友,我總不能把你一個人扔在那裡。”李斯羽的話說的不着痕跡,一下子就把火漁歸爲了他的所有。
“誰輸誰贏還是未知數,別把話說的太早!”殷維翰有些怒氣,對他來說。眼前的人威脅太大,他時常也會覺得火漁對待李斯羽是不一樣的。
“是嗎?”李斯羽輕輕的說。
“哎,我終於找到你們了。”火漁推開門,身後跟着的是張姐。
“你醒了。”李斯羽上前一步,臉上有了笑意。
“你們在聊什麼?”火漁好奇的問,坐在了沙發上。
“小漁……”殷維翰輕聲喊。
火漁帶着詢問的目光看向他。
“餓不餓?要不要去吃點東西?”李斯羽打斷他們的談話,火漁回過神看了他一眼,復又看向殷維翰。
“咱們一起回去吧!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呢!”殷維翰建議,他不願呆在這裡,也不願火漁呆在這裡。
“是啊!還有好多東西要收拾,還要找工作,過幾天好像有公司要來咱們這裡舉行一個招聘會,還得準備一份簡歷!”火漁驚覺要做的事情還真是不少,一時間又緊張起來。
“急什麼!一會兒我送你們回去!”儘管想要留下她,但現在若是還這般,只怕是必然要引起她的反感了。
“謝謝你,李斯羽!”火漁笑着道謝。
殷維翰站在旁邊看着,卻突然發現自己插不進去話,整個人都被他們無視了。
鬱悶的吃完不是中餐不是晚餐的一頓,兩人坐上了李斯羽的車,黃昏的光閃耀着橘色的光芒,又有點像是指甲的顏色。
“好了,你快回去吧!”殷維翰有些不滿兩人的依依惜別,李斯羽在的時候,似乎火漁永遠都是看不到他的。
“快回去吧!李斯羽,回去早點休息!”火漁關心的說道,注意到殷維翰有些失落不滿的深情,知道自己已經達到了目的,也不知道這樣的做法是對是錯,但她清楚的知道,她無法讓自己和他變成另一種關係而惺惺相惜。
“你也早點休息!”李斯羽開心的笑起來,火漁迴應,像是熱戀中的情侶,一步三回頭的告別。
“你,喜歡他?”殷維翰的問題很是直接,火漁沒有驚訝,反倒是隱隱的在期待他的這個問題。
“李斯羽人很不錯!”火漁笑笑。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如果太堅決,反倒是會令他起疑心。
“那我呢?我不夠好嗎?”殷維翰痛苦的問。
“小翰子,你永遠都是我的好朋友!”火漁擡起腳步,向前走去,殷維翰跟在她的身後,像一隻鬥敗的公雞。
“你就,不能試着喜歡我嗎?”
“我們的關係在很早之前便已經註定,你會在未來遇到更好的人。”
直到這時候,火漁竟然有些後悔,當初不該那麼堅決的否認蘇巖,其實世界上又有幾個壞人呢?也許只是在遇到殷維翰之前,她不曾發現自己的真心。
“好像不管我怎麼努力,你都可以視而不見,我不知道你的過去到底有過什麼,我恨自己沒能早些出現在你的世界,我恨爲什麼上帝不給我一次機會!”
當你發現你無法愛上一個人的時候,這一切就你都不會去珍惜,可是爲什麼,你明明知道對方不會愛你,卻還是固執的一直走下去,哪怕這樣的道路佈滿荊棘,哪怕這條道路看不到盡頭。
宿舍樓裡很熱鬧,低屆的學妹們都在興致高昂的準備回家,三兩個成羣,或是醉酒或是高歌,宿管阿姨也不會去限制,大約也沉浸在放假的喜悅中,火漁沿着走廊一路向上,內心莫名的有些傷感,或者是爲了前途,又或者是因爲剛纔殷維翰的決定。
他輕聲的說:“我去深圳,你會留我嗎?”
火漁僵在原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不能挽留,無法挽留,卻也說不出再見的話來,不是沒有想過,他們終有一天會分開,但是這一天就這樣突如其來的來到,在這之前,還有他心碎的表白。
腳步很沉,不捨在內心蔓延,卻不能說出挽留的話,果然,這條相攜走了十年的路,終於走到了分岔路口,再也無法同行。
嘆口氣,卻有醉酒的姑娘撞上來。
“啊!好痛!”
火漁沒有心情理會,拖着步子往上走。
“學姐!你撞疼我了!咦,你不高興?”看她走向的樓層也知道了她高一屆。
“學姐,你是不是失戀了?”
“人都說畢業就要面臨分手,難道這是真的?”
對方一直跟着她,喋喋不休的問着,火漁感覺自己的腦子已經完全得空掉了。
關上宿舍門,沒理會門外的喋喋不休。
殷維翰要走了,蘇博和柳柳結婚了,他們都要離開了,她怎麼辦?
火漁突然很害怕,順着門滑落在地,好害怕這種感覺,彷彿世界上只有她一個人,這種感覺讓她覺得好難過。
一邊又忍不住責怪自己,爲何要這樣的落寞,難道人要永遠停在原地不動嗎?
爲什麼我們要分別,爲什麼我們要相識,爲什麼我們不能永遠的在一起。
火漁掏出電話,打給李斯羽,不知道爲什麼,就是突然想聽聽他的聲音。
“李斯羽,你到家了嗎?”電話接通才想起若是他沒到家,開車接聽電話,似乎不太安全。
“哦,剛到家!沒想到你這麼關心我!我真是太感動了!”李斯羽笑說,整個人也是充滿了暖意,火漁的心情也莫名的好了一些。
“李斯羽,我想,離開長沙。”火漁這個決定來的太過匆忙,不知道只是一個玩笑,想要被挽留,還是真的有過這樣的念頭。
那邊靜謐了幾秒,似乎也處在大腦空白的狀態。
“去哪裡?”李斯羽放下了手中的車鑰匙,現在陽臺,原以爲熬到她畢業,他們會有更多的時間來相處,會有更多的感情。
“不知道,但是我很想走走……”
是不是要同時失去好幾個人才知道要珍惜?火漁的心在幽幽的疼痛。
“小漁……”李斯羽痛苦的喊一聲,那尾音拖得火漁的心也跟着一顫一顫的。
“李斯羽,大家都要走了,我突然覺得……好難受。”無法忍受分別,不能接受分別。
“你能去哪裡?人生地不熟的,你又是一個女孩子,留下來好不好?”原以爲是因爲想念纔有的這一通電話,現在看來,似乎不是,不知道在這短短的一個小時裡,她經歷過怎樣的事情,讓她突然有了這樣的想法。
“李斯羽,爲什麼人要分別?爲什麼我們總是留不住?”似是感嘆,似是詢問。
“有相聚就會有分別,也許相聚就是爲了分別。”
“我好累,先睡了。”
也許睡着了就都好了。
火漁掛斷電話,那頭的李斯羽還沒反應過來,這話題爲何轉的如此之快,電話裡已經只有了嘟嘟聲,看來今晚,他又要失眠了。
有時候真是恨不得,給火漁喂點聽話的藥,直接把她拐到民政局去算了。
懊惱的抓抓自己的頭髮,倒在牀上,爲什麼她突然有這樣的想法,明明送她回去的時候,她還好好的說要準備簡歷,找工作。
翻來覆去,最後又起身,開車往學校去,想要知道原因,恐怕只有找最後和她在一起的殷維翰了!
殷維翰正站在陽臺發呆,腦子裡充斥的全都是火漁不言不語離開的模樣,內心糾結的像是被誰狠狠地揪扯着,難受的覺得無法呼吸。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看着來電顯示,有一瞬間的不解。
“喂?”
“出來,我們聊聊吧!”
兩個大男人在校門口的夜宵攤上坐着,喝着啤酒,似乎要酒過三巡後才能聊開來。
“你今天和小漁說了些什麼?”
“我們?”
“你到底跟她說了什麼,她突然說要走!”李斯羽眼睛通紅,看着殷維翰,除了他根本不會有別人了!
“小漁說要走?怎麼會……”殷維翰不可置信,有一瞬間衝動的以爲,火漁是想要隨自己而去。
“她給我打電話,說想離開長沙。”李斯羽懊惱不已,卻根本找不到癥結所在。
“我只是告訴她我要離開。”殷維翰的話說起來無意,但到了李斯羽的耳中就成了火漁要跟着他一起離開,整個人悵然若失,原來,她還是做了這樣的決定嗎?
他的緊張,擔心和不安真的她都看不到嗎?李斯羽自嘲一笑,猛喝完杯中的酒。踉蹌着就往外走。
“李斯羽!你幹什麼!”殷維翰上去拉他,奪過他手中的車鑰匙。
“你少管我!”李斯羽重重的甩開他伸過來得手。
“你喝醉了,不能開車,我給你叫輛車!”殷維翰嘆口氣,也不去計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