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然鬆開沈青顏以後,從包裡掏了包煙出來,捏在手指中間,慢慢的吞雲吐霧。
沈青顏被嚇壞了,縮在沙發的角落裡一動不動的瞪着向然,嘴脣上還殘留着向然獨有的味道,意外的是,她並不排斥。
“別去找安然了,他忘了你。”向然抽完煙後,有些愧疚的摸了摸沈青顏的頭髮,而沈青顏如同驚弓之鳥一般,急忙縮了縮頭。
向然心中一緊,低頭苦笑了一聲,擡腿就走了。
向然走後,沈青顏深吸了口氣,想起安然,心臟就像被一根細細的鐵絲纏繞住,勒出不滅的痕跡。
阿九醒來時,看到的是睡熟的曾一,他抱着自己,把頭埋進自己的脖頸,呼吸深深淺淺的打在鎖骨出,麻麻的癢癢的。
“曾一。”阿九輕聲喚。
這是曾一讓她叫的,她這麼些日子,除了這兩個字,她說不出一句話,只能咿咿呀呀的表達自己需要什麼。
曾一沒有反應,阿九也不敢動彈,只能任由曾一抱着自己,極爲曖昧的躺在一塊兒。
沈青顏推門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幕。
陽光隔着薄紗照進房間,曾一抱着阿九,阿九的頭髮落在他的臉頰上,阿九睜着眼睛,呈挺屍狀態的瞪着天花板,看到沈青顏進來,有些不好意思的抿着嘴笑了笑。
這一幕,沈路也看到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只是那樣靜靜的看着,不動聲色。
阿九的臉頰緋紅,眼睛澄明清澈。
曾一也醒了過來,他意識到自己的姿勢不對,急忙坐了起來,才發現房裡多了兩個人。
曾一閃了閃眸子,“昨天阿九不敢睡,我就抱着她哄她,我一動她就會醒,所以……”
如果這是解釋,那沈路寧願沒聽到。
孩子沒了,沈路從醫生那裡聽說,是用了最普通的人流刮宮。
醫生說這話時止不住的嘆氣搖頭,說是先給胎兒打毒針,然後把手伸進去,用勺子,一點一點的把死孩子挖出來。
阿九對洱海表現出了空前的熱愛,她穿着沈青顏拼了命給她換上的羽絨服,開心極了的跑去玩水。
曾一跟在身後,一點兒也不擔心她會着涼,因爲海水是溫熱的。
沈青顏一邊應付着向然,一邊安慰着沈路,說阿九隻是一不小心忘了他,會想起來的。
沈青顏清楚的看到一向以來被阿九戲稱爲沒有靈魂的眼眸落下了一滴眼淚,晶瑩剔透的淚珠落進沙子裡,轉眼消失的無影無蹤,彷彿從來不曾出現過。
沈路強顏歡笑的看着沈青顏,那雙眼睛越發空洞,嘴角的笑苦澀得嚇人。
“我就怕她醒了以後,徹底拋棄我。”
沈路才知道,原來被拋棄是這樣難受的感覺。
他才知道,每次給了阿九希望,又跟江黎糾纏不清,這才讓阿九的心一點一點的涼透。
這個男人,他才知道,阿九坐在病牀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是多麼殘忍。
阿九對自己有多狠心?
她最狠心的就是,能一次又一次的原諒沈路。
“一直以來不都是你拋棄我麼?”
沈路想起阿九說的這句話,就心疼得手指都發麻,整個人就像被人強行抽出了靈魂。
沈青顏坐在柔軟的沙子上,看着戲水的阿九,心中滿是複雜。
安然要結婚了。
沈青顏從向然那裡聽說的。
“以前我以爲讓他幸福就夠了,我以爲離開他,我會過得很好,可是你知道嗎?”沈青顏衝着一旁的向然笑了笑,明眸善睞的模樣,“這些年來,我活的就像一具沒有靈魂的機器人,只有阿九在的時候,我才能稍微感覺到一絲絲的暖意。”
向然先是愣了愣,鹹溼的海風撲面而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手不自覺的附上了沈青顏凌亂的髮絲,他溫柔的給她捋順,眼睛裡滿是深情,彷彿他的世界就只剩下一個沈青顏。
沈青顏明顯感覺到心臟撲騰撲騰的跳,臉頰忍不住發熱,向然見狀,噗嗤一笑。
沈青顏看着向然的笑不由得發呆,她見過很多模樣的向然,安靜的,沉穩的,溫柔的,唯一沒見過的,就是像這樣,笑得真誠。
向然望着遙遠的海平線,緩緩開口:“其實誰都會離開,沒有誰離不開誰,習慣了分別,習慣了就好。”
沈青顏正準備取笑她,誰知道這時候,阿九不知道怎麼了,突然跑了過來拉住她的手,笑意盈盈的把手放在嘴邊做喇叭狀,她對着洱海大喊。
“沈青顏會幸福的!”
阿九喊完,在場的人都震驚了。
沈路緊張兮兮的走過去,“阿九,你清醒了?”
阿九歪着頭,不明白的看着他。
阿九的眼睛還是如同灰塵蒙了明珠,看不清情緒。
阿九沒有清醒。
那句話彷彿深深刻在腦子裡一樣,她喊完,被風一吹,就忘得一乾二淨。
可沈青顏很感動,她學着阿九的模樣,把手作爲喇叭,對着洱海也大聲喊。
“我們都會幸福的!”
很久很久以後,阿九想起這時候的沈青顏,還是會心疼的大哭。
一定要幸福,你吃了太多苦。
這是後來,沈青顏留給阿九的話。
洱海蔘觀的差不多,接下來大家準備爬山。
蒼山是雲嶺山脈南端的主峰,與秀麗的洱海風光形成強烈對照,蒼山有獨特的豐富的自然山地景觀和山地戶外資源。
在淳樸的村民手裡買了幾張票,和一些專門的登山工具,衆人坐着感通索道,在空中慢慢晃悠。
很明顯,沈青顏對這不怎麼感興趣,她一上索道就開始吐,沒辦法,向然只好帶着她回了旅館。
阿九興致勃勃的趴在玻璃前,望着白雪皚皚的蒼山,眼睛一下一下的眨着。
經夏不消的蒼山雪,是素負盛名的大理“風花雪月”四景之一,也是蒼山景觀中的一絕。寒冬時節,百里點蒼,白雪皚皚,陽春三月,雪線以上仍堆銀壘玉。
溫度逐漸下降,三人身着衝鋒衣,不是很冷。
下了索道,開始攀爬。
過了大概半個多小時,空氣裡越來越稀薄的氧氣讓阿九有些艱難的呼吸,她的臉被凍得紅撲撲的,曾一握住她的冰冷的手,試圖給她溫暖,卻並沒有什麼用處。
阿九的額頭很燙,她的步伐越來越慢,曾一和沈路都意識到她生病了,身邊卻沒帶藥,因爲輕裝上陣,連手裡都沒帶。
阿九興許是真的走不動了,她倒在地上,有氣無力的呼吸着。
兩人面面相覷。
“你照顧好她,我回去找人來幫忙!”曾一開口說。
沈路搖頭,“還是我走吧!她離不開你。”
“不行,她現在名義上還是你的妻子,我去找!你照顧好她!”曾一急衝衝的走了,他揹走了沉重的行囊,只留下了一些壓縮餅乾。
讓曾一沒有想到的是,大雪如同鵝毛一般,紛紛揚揚落了五天,救援工作遲遲沒能開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