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當事人,梅書池的反應還要“慢上”半拍,此刻回過神來,咬牙切齒,氣得直跺腳。
局勢變化,悉數和他相關。就在前一刻,他還以爲葉飛要對他動手,全力一搏。
但是現在看來,一切都只是葉飛的詭計,真是狡詐多端,連他這等一方霸主,也深陷其中。後知後覺不說,還被對方耍弄,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不遠處,那恍若潮水,幾乎無窮無盡的金屬浪潮終於停歇。柳齋主再無阻礙,飛馳而來。
“梅城主,局勢不是一直都在你的控制當中嘛!怎麼會讓葉飛那小子跑了?”
她根本想不明白,葉飛小小一個開元境武師,哪怕有些符道神通,有如何能與武帝交手?
“哼!”
梅書池心中的那股怒氣,終於爆出來:“你也不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有六階禁陣加持,我束手束腳,哪裡能夠施展出真正實力!”
柳齋主一聽這話,自然覺察出了梅書池心中不喜。略微一想,也大概明白過來。
“這裡空間混亂,明顯被動了手腳。哪怕就是帝氣鎮壓,也不足以嶄露築神境強者的瞬移神通。加上姓葉的小子確實有幾分詭詐,一時間被其逃了,倒也說得過去了!”
她這話倒不是在爲梅書池開解,而是客觀現實!話音一落,原本有些氣急敗壞的梅書池,面色漸漸平靜下來。
他目光微微一轉,卻見之前躲避逃竄的兩艘符文戰車,逡巡不定,似乎想要接近這裡,又有些忌憚,有點進退兩難的模樣!
“哼!這幫廢物,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冷冷威言,好似夏日驚雷,轟砸而落,滾滾傳蕩虛空。
兩艘符文戰車上衆人,皆是心驚膽戰,委屈難言。尤其是另外三艘被虛空堡壘碾碎的戰車上的倖存者,更是忐忑和驚恐!
柳齋主看了梅書池一眼,皺了皺眉頭,指着遠處山林道:“就在剛纔,已經有不少勢力過來了。此刻潛伏在暗處,恐怕意圖不軌啊!”
此言一落,梅書池四下瞭望,才面露恍然。然而,他對此不僅僅不惱怒,反而喜上眉梢,道:
“想要渾水摸魚,哪有這麼容易。人數倒是不少,應該足夠萬靈師兄的謀劃了!”
這一聲有些壓抑,似乎生怕別人聽到似的。但是柳齋主卻是不在此列,她聽得清清楚楚。
“這般地方?是不是有些倉促了。再說了,這些人可未必願意配合我們啊?”
“這等事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謀算。如今之計,先把水攪渾再說!”
……
虛空堡壘之內,前所未有的,居然擺了兩道陣法,皆是龍陣。一大一小,氣勢相差十倍。
龍社龍營所有人集結,陣法威勢自然是了得。
主陣者乃是諸葛清明,巔峰符尊,以龍陣威勢操縱六階玄器虛空堡壘。
困阻柳齋主的金屬浪潮,以及顛倒錯亂空間秩序的六階禁陣,皆是由此而。
另一邊,妙木齋弟子在少女紫衣的帶領下,也結成了龍陣。不過其上威煞,卻是通過一道空間晶體,洞穿虛空,消失於虛空堡壘之中。
不用多想,這道龍陣威勢,最後被葉飛所用。也正是靠着此處陣法,葉飛才能自數千裡之外洞察到梅笙的方位,最後千鈞一之時出現,成功救下秋香等人。
不遠處,一架破破爛爛的符文戰車停靠,梅笙的師尊,妙木齋真正的宗主,花婆婆剛剛甦醒!
幾位女弟子簇擁在她身旁,驚喜交加,拿出各等丹藥,試圖替她療傷。
花婆婆此刻精神萎靡,只倉促服用了幾枚補充元氣的丹丸,就打住了座下弟子的舉動,仔細觀察了兩道龍陣。
龍社龍營集結的陣勢強大,她一目瞭然。數十天不見,自己宗門弟子進步神,她也看得非常清楚。
不過對此,她卻沒有半分表示,而是目光移轉,凝向了秋香身上。
只看了一眼,她眉宇便一陣跳動,內心裡隱隱有些興奮,面容不由得有些紅暈,於是周身氣息更加混亂了。
“小丫頭,這裡是何地方?你又爲何會和笙兒在一起?”
秋香此刻神色不定,看起來心不在焉,眉宇卻是一片凝重。眼見白婆婆問話,她才略微定了定神,言簡意賅道:
“這裡是虛空堡壘。梅姑娘之前應該是被人誆騙,所以強行帶走了我。若不是飛少及時出現,恐怕連婆婆也會被牽連其中。”
聽起來言語似乎有些慶幸,不過神情隱隱有些責備。花婆婆幾位弟子一聽這話,立時就覺察,神色一冷,正要斥責,卻是被花婆婆阻攔了下來。
“哦!你應該就是那位擁有萬木靈體的小丫頭吧!也不怪我師妹這把年紀了也要暗算我一下,原來如此!”
她一副恍然的模樣,又想起了這一個多月來生的事情,隱隱將之前種種疑竇串聯在了一起,於是陷入了沉默。
就在此時,不遠處一道藍色光霞閃動,破煞星矢刺入地面,空間波動泛起,旋即兩道身影浮現而出,正是葉飛和梅笙。
在這一瞬間,二人還保持着之前挾持的姿勢。葉飛神色間隱隱有一股狠戾,而梅笙這裡,神色隱隱有驚疑和不解。
下一個瞬間,二人落在地上。
葉飛狠戾的面容,一瞬間煙消雲散,看似凌厲的氣勢,也是陡轉急變,直接萎靡。
身子更是一軟,居然站立不住,衝着前方倒下,於是成懷抱姿勢,“癱軟”在了梅笙身上!
此刻的梅笙,卻好似受驚的梅花鹿一般,下意識地雙臂一震,兩肘擊打在了葉飛腹側。
這本就是薄弱處,而且葉飛此刻氣息孱弱,而梅笙也不是尋常柔弱女子。
這兩肘落下的瞬間,葉飛便面色痛苦,直接“飛退”數丈,蜷曲個身子,好似一隻大蝦,重重地倒伏在了地面!
如此形勢,只在一瞬間生,場中所有人,包括兩道龍陣中人,纔剛剛從葉飛二人現身中清醒過來。
所有人的目光凝望在了葉飛二人身上。更準確地說,是凝視在了梅笙身上。
不用多言,平靜的目光一瞬間多了無上壓力。責備,怨氣,甚至還有一絲痛恨,好似一座座大山,鎮壓在梅笙身周。
她只覺得沉重不堪,連呼吸喘氣,似乎都要費盡所有力氣。
反應最快的,卻是秋香。她快步走到葉飛身邊,但是葉飛虛弱不堪,身子隱隱間有些痙攣和顫抖,她一個尋常女子,根本無處着手。
於是乎,只能回,對着梅笙責斥道:“你這人怎麼能這樣?飛少好心好意收留你,如今更是救助你師尊同門,你卻如此待他?好狠的心啊!”
這話好似轟雷,一瞬間擊入梅笙腦海。她擄掠了秋香三日,對方從未有半分抵抗,甚至也沒有一絲不善言語。
如此溫和的少女,卻在這等時刻下痛斥,最具威勢。仿若指出了梅笙這幾日所有過錯,讓得她鼻子一酸,晶瑩的淚珠已然從眼角滴落下來!
“我……”
她想要開口說話,不是分辨,而是要道歉。但是嘴一張開,卻是根本說不出來。
她只覺得有些無助,下意識地衝着自己的師尊望去。
師尊旁邊的幾位同門,覺察到了她的尷尬,正想要聲援,卻是又被她們的師尊給攔住了。
“笙兒,你離開宗門之時,爲師交給你的生生不息丸可還在?”
花婆婆目光平和,她已然從一些細節當中,瞭然了局勢經過。
一聽此言,梅笙立時醒悟過來,手忙腳亂,從乾坤袋內掏出一隻玉盒,一打而開。一股醇和的丹藥元氣逸散而出,一瞬間,居然通達此處空間,兩道龍陣之內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丹藥元氣的浩瀚。
“六品玄藥!”
一直操控六階禁陣而分身乏術的諸葛清明,驚叫一聲,居然分神看了梅笙一眼。
六品玄藥,價值之大,簡直不可想象。一枚最普通的六品玄藥,價值抵得上數十上百爐五品丹丸。
這等階別的丹丸,每一次煉製,基本上一爐只有一枚,而且成功率低得令人指。某種程度上,這可是帝級強者,纔有資格享用的丹丸。
根本不用多說,在場人聽得了六品玄藥的一瞬間,皆是目光一紅,禁不住生出一絲渴望。
梅笙的幾位師姐妹反應最快,齊齊驚叫道:“梅師姐(妹),快將生生不息丸遞過來,師傅受了重傷,有此丹藥,想必傷勢恢復可期!”
此言一落,梅笙微微一怔,一手捧着那丹丸,呆呆地望了葉飛一眼,愣在當場。
如此表現,看在她的幾位同門眼裡,卻是齊齊一惱,聯繫起剛纔她和葉飛現身的那一幕,似乎一切都已恍然。
“梅笙,這等時刻,你還在猶豫什麼?你和那葉飛不清不楚,難道連宗主的養育和教導之恩都忘了嗎?”
一位看起來最爲年長的綠衫女子呵斥一聲,顯然在她眼中,葉飛剛纔“挾持”梅笙的舉動,不是挾持,而是相互扶持,非常曖昧。
“葉飛之前大鬧我妙木齋開閣大典,搶走我們宗門聖藥,是我們宗門大敵。剛纔對方倒伏在你身上,你害怕自己和他的關係暴露,纔會將他擊退的吧!”
“趕快將生生不息丸遞過來,跪下等待師尊處置!”
花婆婆身周幾個弟子齊齊斥責,可不單單只是因爲眼下這一幕。
追根溯源,還在梅笙的父親梅書池身上。只是此刻並未明說,似乎刻意迴避!
梅笙根本不知道,只以爲是剛纔那一幕引起的誤會,於此,她不該在意,解釋清楚也就算了。
奈何這幾日犯了大錯,不單單差一點害了秋香,甚至連自己的師傅也受到牽連。
她內心苦悶,愧疚難言,只覺得葉飛眼下的傷勢和她有關。
這枚丹藥本該給葉飛,算是彌補下自己的過錯。只是師傅那裡,似乎也受了重傷,她又豈能不顧?
而且她很確定,若是自己的師尊知曉這一幕的話,定然不會接受生生不息丸。
但是她又怎能放下自己恩師的傷勢,卻見一枚保命丹藥,送予一個“外人”呢?
這真是一個兩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