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臻舉着幾張照片大發雷霆:“這就是你看中的女人,小門小戶也就算了,你看看,這是什麼品性?居然和有家有室的有婦之夫幽會……”
坐在沙發上的苗清許,臉色鐵青,他冷聲打斷謝臻:“媽!你那隻眼看到惜惜行爲不端?”
照片上的廉惜面無表情地端坐在許聿旼對面。那樣的燭光,那紅豔如血的玫瑰,還有許聿旼那該死的眼睛和神情……謝臻明顯就是踩到苗清許的痛腳上。
“婉,反正我看就是很有問題。仔仔,你爸爸說,娶妻當娶賢。這女人,看着就是個不安分的。”謝臻見硬的不行,放柔了聲音改成苦口婆心,“咱們不比普通人家,那些個人,誰不是等着看咱們家的笑話啊。這些年,你爸爸身處那樣的位置,明裡暗裡有多少對頭你不是不懂。仔仔,咱們家經不起折騰啊。”
見母親紅了眼睛,苗清許心裡也不好受,放緩了聲音道:“媽,那些事,我心裡有數。”
“你明白最好。”謝臻聞言心中一寬。
苗清許接着說:“但是,有一點我得和您交個底,她現在懷着我的孩子,我不能不要自己的孩子。”
“什麼?孩,孩子?”謝臻一口氣差點上不來,怒極反笑,“她果真就是那種上不了檯面的下作女人!婉姈那孩子說得沒錯……”
苗清許聽母親越說越離譜,截住謝臻的話頭:“媽,您盡聽崔婉姈胡說八道!她的那些小心機我還不清楚嗎?”
“她這是想用孩子纏住你啊。”謝臻恨鐵不成鋼,這孩子怎麼就這麼糊塗啊。
廉惜想用孩子纏住他?她要是真這麼想,他也不會這麼煩心了。
苗清許揉一下俊臉,煩惱道:“我想有件事您還不清楚。從始至今,如果非要說誰纏着誰,也是我不是她。媽,我還得趕着回D市,您多保重。”
“你……你氣死我了!我還真是生了個好兒子……”謝臻跌坐在沙發裡,按住突突直跳的心口,揚聲叫道:“玉姐,幫我拿速效救心丸。”
“哎。”玉姐應聲而出,麻利地打開擱置醫藥箱的櫃子,找到藥瓶,然後倒好溫開水快步送給謝臻。
謝臻接過玉姐倒出來的藥丸一口吞了下去,喝了兩口水,這才覺得心口鬆快了一些。
謝臻喃喃自語,“這孩子真是豬油蒙了心了,這可怎麼是好啊。”
“夫人,您保重身體要緊。”謝臻對玉姐一家有恩,玉姐見謝臻如此生氣,不禁擔心起她的身體來;夫人血壓高,心臟也不太好,若是犯了病真是……造孽哦。這些年看來,尊貴如夫人,也不是時時事事都能順心。
“你忙去吧。”謝臻朝玉姐擺擺手,示意她不必理會她。
“是。”玉姐恭敬地答應。想起廚房裡還燉着一鍋草菇雞湯,轉身走了過去。
許聿旼坐在辦公桌前,翻閱着剛拿到手的分析報表。看到數據走線圖和料想中的出入不大,這才鬆了一口氣。
起身走到窗邊,修長的指尖輕輕撥開銀色的ZIPPO哈雷火焰鷹,點燃一支香菸,俯瞰窗外的浮華夜景,一種莫名的空虛襲捲着他。他不禁問自己,他現在得到的,究竟值不值得,有沒有意義?
原以爲,他們彼此深愛,就算是沒有那件合法的外衣,兩個人也不會捨棄對方。豈料,從始至終,都只是他的一廂情願。她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怎麼就能那麼冷硬?
除了一個虛妄的名分,別的東西只要他有的,他都願意雙手奉上。他忽然就看不懂她了?五年的時光,是他變了?還是她變了?變的那個人一定是她!
他竟然傻乎乎地相信她許諾的不離不棄。
而她永遠比他決絕!彈指揮手間,就可以粉碎他所有的溫暖,永遠可以風輕雲淡地瀟灑離去,揮一揮衣袖,不沾惹一點塵埃。
她怎麼可以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想她想到發了瘋,她知道嗎?那怕只是一丁點。
手中的香菸,燃成了灰燼。也許燃盡的還有他和她的愛情。
不,他不甘心!他不會輕易就放開她!哪怕是天涯海角,終有一天他會把她捉回到身邊。因爲,她是他的女人。深愛的摯愛的心愛的唯一愛的……
辦公桌上的電話突兀地響起,許聿旼回過神,走過去接起,電話裡傳來秘書Lily溫和的聲音:“許總,周總監提交了上個季度的銷售報表。報表請財務覈對過了,我也仔細地看了一遍,銷售數據和金額都沒有問題,請您過目批覆。還有……”
“都拿過來吧。”清冷低醇的男聲,有着令人無法抗拒的魔力。
“好的,我馬上送呈給您。”
Lily拿着一沓文件,立在門口象徵性地敲了兩下,許聿旼微微擡眸望了她一眼,略微點了個頭示意她進去。Lily步履輕盈地推門而入,她恭敬的遞上按照急要程度分門別類的文件,給許聿旼查看批覆。
只見那個俊美的男子低頭專注的在燈下工作,Lily並非花癡女,可她還是被燈光下眉目如畫的尊貴男子深深地吸引。常言道,燈下看美人,在她看來這句話對於美男子也很合宜。
“這份報表的折線圖有問題,發回給銷售部重做。”許聿旼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那份報表。
見Boss如此說,並將報表遞還給她,Lily倍感慚愧,老實說這個報表她反覆看了好幾遍,居然沒發現問題。唉,火眼金睛,Boss永遠是Boss啊。
廉韜這半年多其實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苗清許說惜惜出國做封閉培訓,這個話他一直就不信。會不會是出了事?不,不!廉韜立刻止住心底不祥的猜測。可這都大半年了,自家女兒竟然一個電話都沒給他們打過,他怎麼能不擔心呢?當然,他決計不敢將心底的憂慮說出來。雅君若是胡思亂想起來,那會更加要命……
“呀呀,小苗來了啊。”何雅君餘音繚繞的聲音從客廳裡傳了過來,“老廉,快出來,小苗來看我們。”
廉韜回過神,合上書本從書房裡走出來,對着苗清許,不鹹不淡地打了個招呼:“來了啊,坐吧。”
苗清許坐在沙發上,笑道:“叔叔好。”
何雅君笑眯眯地推銷她從橫縣帶回來的茉莉花茶:“這個茶叫‘碧波白雪’,我親自去當地最有名的茶廠要的。老好喝了,你嚐嚐。”
苗清許雙手接過青花瓷茶杯,這茶果真是名副其實,淡綠的茶湯上飄着瑩白如雪的茉莉花,可不就是‘碧波白雪’?溫潤一笑,“謝謝阿姨。”他嚐了一口的確是好茶,遂笑道:“淡淡清香,回味甘甜,非常好喝。”
何雅君笑容愈盛,忽然想起自家女兒最愛喝這個茶:“惜惜最愛喝這個,那死孩子……”這都半年多了,一個電話都沒打回家,真是……
“叔叔,阿姨,我今天來就是來和你們說惜惜的事情。”苗清許收斂了笑容,劍眉微蹙,他實在不知道怎麼樣開口才比較能讓老人接受。
廉韜瞅着苗清許臉上的神色,心驀地一沉,急切地問道:“惜惜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何雅君更是心驚,抓住苗清許的手臂:“你快說究竟是怎麼回事?”她其實早就起了疑心,但終究不敢往壞處想,這要是真出了什麼事,她和老廉都不要活了。
“叔叔阿姨彆着急,你們別亂想,她只是……”苗清許沉吟着,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措辭。
廉韜聞言心中稍安,示意苗清許繼續說下去:“就直說吧。”何雅君點頭附和廉韜的提議。
苗清許簡短的說:“惜惜人在Q市,懷着六個多月大的孩子,我也是幾天前才找到她的。”
“什麼?”聞言,廉韜和何雅君同時失聲驚呼。
廉韜撫着心口平復了心情,半晌,才肅着臉問:“你們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叔叔阿姨,這事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現在最要命的是,她不肯回家。”苗清許實在疲累,略去全部的曲折迂迴,直接擺出關鍵問題。
“胡鬧!”廉韜一掌拍在茶几上,怒氣衝衝地瞪視着苗清許。肯定是這小子幹了什麼壞事,惜惜這才生氣躲起來連家都不回。
有了孩子?趕緊結婚啊。雖說奉子成婚不怎麼好聽,可總好過躲起來私生啊。難道……難道,孩子不是苗清許的?何雅君被一閃而過的這個念頭給驚出了一身冷汗:“老廉,事已至此,有話好好說。”
廉韜是個斯文人,怒喝一聲‘胡鬧’後,再也罵不出更難聽的話語,索性冷着臉起身進了書房,直接來了個冷處理。
“小苗,你給阿姨講老實話,惜惜肚子裡的孩子,你有什麼打算?”
“阿姨,現在頭痛的是,惜惜她不肯嫁給我。阿姨,我該怎麼辦?”
“那可由不得她!”她怎麼就生了這麼個死腦筋的女兒啊。這麼好的男人,人家求都求不來,她家的這個倒好,還趕着往外推。
苗清許等的就是這句話,只要她父母同意,事情就好辦多了。
“阿姨,您也別急,等孩子生下來,我肯定接她回家。”
“爲什麼不是現在?”何雅君怕夜長夢多,只想着讓事情塵埃落定早安心。
苗清許苦笑着道:“我也想啊。我現在不敢惹她動氣,萬一……”
“哎,也只能這樣了。”
“據悉戈暉集團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已被美國M&X公司收購,戈暉集團董事長謝暉已於27日引咎辭去董事長一職……”
聽到這則財經新聞的時候,許聿旼的確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意。可是快意後,席捲而來的是無邊無際的空虛和疲憊。那種感覺就像是一個人行走在廣袤無邊的沙漠裡,眼中的綠洲卻是海市蜃樓的幻景。
他想,明天可以去給母親上墳了。
若明若昧的包廂裡,許聿旼修長的雙腿隨意地交疊在一起,他坐在那光影裡,意態從容風姿卓越,仿若九重天上的謫仙人。
“這一仗我們贏得漂亮啊。”胡誼志得意滿地舉起酒杯,示意許聿旼一起幹一杯,他讚道:“許總真是後生可畏啊。”
許聿旼很給面子地一口喝盡杯中的香檳,“胡總太謙虛了,您纔是事關成敗的靈魂人物。”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俊美非凡的臉上沒有一絲意色。
胡誼見許聿旼毫無得色,登時感到慚愧。看來自己白長了這幾歲,同時,在心裡重新評估許聿旼,行事滴水不漏且殺伐果斷,萬萬不可與此人爲敵。胡誼心思飛轉,擺出一副萬年不變的商業笑容打着哈哈:“許
總纔是真佛,慚愧啊,就剛纔我還在得意呢。”
許聿旼淡然的眸子微微眯起,看來,胡誼也是個人物呢。之前還真是小覷了他。嘴角微微勾起一縷笑意,場面話說得誠懇又動聽:“胡總說笑了。您纔是縱橫商場的一員猛將。”
胡誼豪氣干雲道:“許總,還望日後多提攜兄弟。爲了我們美好輝煌的明天,兄弟我再敬你一杯!”
許聿旼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又倒了一杯回敬:“多謝胡總看得起我,爲了我們的友誼,我敬胡總一杯。”
胡誼受寵若驚,痛快地舉杯同飲。
苗清許被急招回家,剛進家門,謝臻就對着他哭訴:“你小舅被集團的董事會的大股東們問責,董事長的職務被罷免了不說,集團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也被美國一家沒什麼名氣的公司給惡意收購了……”
苗清許安撫地拍拍母親的肩膀:“我記得集團大股東和高級主管手中持有的股份超過了百分之五十一啊。說明集團裡有高層或股東也參與了股票拋售。”
謝臻頗爲頭痛的說:“有人舉報你小舅挪用公款。那個財務總監胡誼你有印象的吧?他把你小舅近些年的往來賬目盡數呈交到檢察院。現在檢察院已經立案,你小舅這次只怕是凶多吉少。”
“胡誼拋售了手中的股票嗎?”苗清許沉聲問。
謝臻把謝暉那邊倒給她的情況,一五一十地講給苗清許聽:“那倒沒有。拋售股票的是一個去澳門豪賭輸了錢的大股東,好像叫什麼李衛平的。據說他也是輸紅了眼走投無路才把手中近8個點的股票拋了個精光。這個李衛平應該不是蓄意拋售……”
“那個胡誼……”苗清許對胡誼略微有點印象,但基本上想不起來到底是哪一號人。
“唉,還不是你小舅混賬,喝醉酒把人家的親妹妹給睡了。這怕是胡誼籌謀多時地報復。”謝臻提起她這個小她一歲的弟弟,謝暉,就頭痛。都五十老幾的人了,還成日熱衷於聲色犬馬,平日裡她不知道罵過他多少回了。
苗清許無語,對這個小舅舅,他基本上抱着敬而遠之的態度。這一點和他老爹苗廷俊如出一轍。
良久,苗清許才道:“我讓皮樂替我打探下案情的進展吧。你告訴小舅這些日子儘量不要出門露臉吧,不然,那些亂七八糟的媒體記者一通瞎寫,只怕事情到時候會更加難辦。媽,你告訴小舅,讓他別再搞出亂七八糟的狀況來了。”
“仔仔,我都不敢請你爸爸出面。唉,這事兒,你多幫你小舅想點法子吧。”謝臻想了想又說,“要不然,咱們去求求那個胡誼……”
“人家若是鐵了心要扳倒小舅,只怕是不可能。”苗清許委婉地打消謝臻病急亂投醫的念頭。
謝臻越想越氣,把這個胡誼恨到了骨子裡:“話說,這個胡誼也忒不是東西!五年前他就是財務部的一個部門經理,若不是因爲那件事,哪能這麼快提拔他坐上財務總監的位置。當初咱們還賠給他家3個點的股份,哪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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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那就更別指望這個胡誼了。”苗清許蹙眉打斷謝臻義憤填膺的聲討。凡事皆有因果,小舅的事,也算是咎由自取。
“那怎麼辦?”謝臻更急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真的就沒有一點辦法了嗎?
苗清許問,“大舅怎麼說?”
“你大舅這次氣得不輕,就差沒把屋頂給掀了。他說你小舅盡給老謝家丟臉。”謝臻嘆氣,她大哥謝晟爲官多年行事端方,想不到年逾古稀還要爲這個最小的弟弟豁出老臉去討人情。
“媽,這事恐怕不太好辦。不過,檢察院的林副檢和我倒有幾分交情,我明天約他喝茶吧。”苗清許按着眉心,現在也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許聿旼輕輕地摩挲着漢白玉石碑上的照片,母親依然溫溫柔柔地笑着,她笑起來的時候總讓人想起微風吹拂的湖面,沉靜中微微帶着一絲盪漾,能輕易地化開人心。
這塊墓地是他回國以後纔買的,母親的骨灰也是改葬在這裡來的。他買了這塊視野最好的墓地,爲的就是讓母親看看謝暉那個老混蛋因果輪迴的這一天。
“媽,我不會讓謝暉好過的。”許聿旼修長的指尖一行一行劃過墓碑上的碑文:先妣許氏如卉,生於公元一九六零年十一月二十日,歿於公元二零零九年七月十三日。受詩理,習織縫。淡心如水,柔情若虹。苦度日無怨,慈愛育子成。適勞極而福至,正寢壽終。子,許聿旼二零一二,秋立。
手中的資料足夠謝暉在獄中呆上個三五年。他絕不會手下留情。謝暉?苗清許的小舅?哼,蛇鼠一窩,苗情許絕對不是個好人!肯定是苗清許花言巧語騙走了他的小惜,把她藏到了某個地方。許聿旼堅信自己一定能得到小惜,就如同得到戈暉集團的控股權一樣……
許聿旼靠在墓碑上,喃喃低語:“媽,小惜失蹤了,我找不到她了,我該怎麼辦?”
母親臨終前,他才知曉自己身世的秘密。他被母親收養時只有五個月大,對他來說,許如卉就是他的親生母親;她深得家傳,容貌才學都極爲出衆。是她撫養他長大,給他無微不至的關愛,讓他擁有完整的母愛。是謝暉那個混蛋拋棄了母親,毀了母親的一生,讓她活在陰鬱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