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樂離開大長老的房間,自己慢慢的在花園裡行走,在池邊坐下,將念月劍置於自己膝上輕輕撫摸。
這裡是扶樂在俗世之中租借的地方,因爲崑崙劍派沒有門派駐地,所以扶樂只能帶着殘存的崑崙弟子四處遊蕩。
但這也有一點好處,那就是可以防止元白接連不斷的追殺。
這些年來元白接連不斷的追殺令扶樂也有些煩擾,雖然現在的追殺強度正在逐漸減弱,但對於普通人,甚至對於剛剛開始修煉的新手來說,那些不強的追殺也足夠致命。
說到底崑崙還是太過於弱小了,距離滅門已經過去了兩千多年,這些年的日冕教接連不斷的追殺還是帶來了不小的影響。
而扶樂也由於每每被逼迫不斷變強而不斷使用束冰,體內的金系真氣早已比不上冰系真氣的數量,直到最近到了分神期,終於遇到了瓶頸。
到底不是自己修煉得來的真氣,無論戰鬥之中如何如魚得水,到了真正要突破的時候卻怎麼都不聽話了。
一路跌跌撞撞的達到了分神期,每一次都如同死裡逃生,扶樂不止一次覺得自己活不下來,但她還是活了下來,並且成爲扶字一輩唯一或者的人。
崑崙的高端戰力所剩不多,大長老是渡劫末期,再加上兩個融合期的長老,再往下就是分神期的六人,十幾個元嬰期修士,之後就是一個巨大的斷層,到了成丹期的弟子。
而這些成丹期的弟子,所有的也不過是這百年來元白追殺略緩,大長老所培養出來的新丁罷了。
沒有駐地,就沒有靈田靈獸,也沒有可供修煉的靈脈,這兩千年有不少弟子都因爲修煉無法精進而死去,只有那些天賦超羣的人才能在大限到來之前突破。
最開始,崑崙劍派覆滅之前遺留下來的人還會悲痛,因爲有些人若是在崑崙劍派之內根本就不會死去,完全可以利用丹藥和靈脈突破,但後來大家漸漸的都麻木了。
扶樂心知已經無法再等待,在這樣麻木下去,崑崙劍派就真的完了。
但是扶樂卻不想放棄,她不甘心麻木。
在日復一日的戰鬥之中,扶樂見過了背叛,見過了飢貧交迫窮人易子而食,見過愚人家徒四壁依舊賣妻祭拜神婆。
這世間哪怕有修仙,但人民卻還是如此愚昧,皇權依舊高不可攀。那些行俠仗義者不問對錯,只知富人不仁,如滿足自己表現欲一樣的行俠仗義。
扶樂覺得自己終於追到了師兄的想法,終於摸到了師兄的衣角,卻怎麼甘心如此放棄?
——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爲往聖繼絕學,爲萬世開太平。
——這些事情,我也能做到。
“師兄,我一定要證明給你看,走向正確的道路絕不止你的那一條。”
扶樂輕輕的撫摸着放在自己膝蓋上的念月劍,眼神重新從迷茫恢復堅定。
就如同一柄絕世寶劍漸漸入鞘,扶樂眼中的銳芒慢慢消失,重新變成了溫文爾雅的笑意。
她自己彷彿都沒有發覺,她正在一點一點的學習着師兄的習慣,讓自己變成了一個嶄新的人。
扶樂將念月收起來,從容站起來時卻感覺到有人靠近。
等了一會,扶樂就看着前來尋找她的華永熙走了過來,她如春風一般笑了起來:“華少俠,你來尋扶樂有何事?”
金明國
卓攸寧跪坐在楓林之中,表情溫文的看着漫山紅如血的楓葉。
來到金明國是爲了像滅掉崑崙一樣滅掉御劍山莊,這種事情卓攸寧這些年做了不少,不過御劍山莊比起從前他所滅掉的門派要大而已。
然而就算如此,也不是不能操作的。
像是毀滅崑崙劍派那樣的大手筆對戰幾千年都不一定出一場,但是要毀滅一個門派卻不止是那種方法。
說到底,一個門派所依靠的無非就是戰力,延續,資源罷了。若是不計較時間,只需要損害其中一個就足夠門派漸漸衰落,若是毀壞其中兩個,那門派滅絕也指日可待。
“大人。”
聽到聲音,卓攸寧笑着擡眼,溫聲說道:“雨靈,你來了。”
“是。”王雨靈走到了卓攸寧身邊,短短几步卻格外的風姿綽約,“一切都如你所料。”
卓攸寧笑了起來,嘆道:“辛苦你了。”
王雨靈的眼一下子亮了起來,她羞澀一笑說道:“哪裡,我願意爲您做任何事。”
“好孩子。”卓攸寧慈悲的看着王雨靈,“此次事成,你有一半功勞。”
看着王雨靈紅着臉低頭,卓攸寧笑了起來。
能遇到王雨靈實在是一個意外,卓攸寧原本以爲她都已經死在崑崙劍派覆滅的那一天了,沒想到王雨靈竟然還活着。
崑崙劍派覆滅之後,不少女弟子都被日冕教俘虜回去當了爐鼎,王雨靈就是其中之一。
當卓攸寧在日冕教看到她的時候,她險些被奸|污致死,眼中卻帶着一種格外執着的神色。
哪怕這個人並不是扶樂,卓攸寧也覺得她格外有潛力,於是救下了她。
大約是因爲從小都是上位者,因此也習慣了當上位者吧,王雨靈很快就在卓攸寧的幫助之下在日冕教站穩了腳跟,並且將過去奸|淫過她的男人全部殺死,從此忠心耿耿的爲卓攸寧做事。
或許是從小所受到的教育影響,卓攸寧發現王雨靈雖然內心愛慕他,卻因爲失去了貞潔而不敢開口,他也揣着明白裝糊塗,當做不知道王雨靈的想法,繼續維持着上下級的關係。
此次來御劍山莊,卓攸寧仔細斟酌之後還是決定用美人計。
因爲女人誤了大事是御劍山莊的傳統美德之一,他們的初代莊主就是因爲一個俗世的妓女,被自己的夫人一劍戳死在牀上。
哪怕有長老把“不得女色誤事”寫在了家規上,御劍山莊的後人還是日復一日前仆後繼的跪在女人腳下。
原本卓攸寧只是打算試一試,如果不行的話他還有不少計謀可以讓御劍山莊出現紕漏,但是不料御劍山莊果然在女人上閃了腰。
想到這裡,卓攸寧又忍不住想到了小花姑娘,自從來到日冕教之後,他關注小花姑娘的機會越來越少。
特別是最近幾百年,卓攸寧因公因私與元白在日冕教之中斗的如火如荼,更是一點關注小花姑娘的時間都沒有。
別說關注了,甚至連想起她的時候都越來越少了。
卓攸寧仔細的回想小花姑娘的模樣,那明明熟悉到了極點的臉卻越想越遙遠。
時至今日,卓攸寧只記得他們兩個人總是手牽着手,在溪邊慢慢的散步。
他們兩人一起呆在一個屋子裡打坐修煉,兩個人原本不一樣的修煉時間都磨合的差不多,睜開眼的時候就看到對方的眼睛。
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爲一個人早起做飯,第一次爲一個人的快樂而歡欣,爲一個人的悲傷而痛苦。
離開小花姑娘的前一千年,卓攸寧一直在想他們兩個人的過去,想他們的不得已,想蒼天不公。
他總想着自己當初爲何因爲小花姑娘是扶樂就猶豫,如果當時不糾結這件事情,小花姑娘會不會不現在好?
看着小花姑娘一天天摸爬滾打,受傷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心都要碎了。
然而就在某一天,他卻剎那間頓悟了。
哪怕他在此如何痛苦,也無法改變已經發生的事實,與其這樣不如早日振作。況且即使分開,他們還是相愛的。
這些日子的痛苦與掙扎,不正是他愛着的證明嗎?只要想着如此,那些苦澀與幸福的,全部都化成了一種溫暖而酸澀的回憶。
他們的性格不同,選擇也不會相同,況且已然到了這種地步,又何須爲了過去痛苦糾結?只是往日之事後世之師,日後不要再亂了陣腳就是。
卓攸甯越發的沉穩,越發的冷靜起來。
在日冕教之中站穩了腳跟,開始明裡暗裡給元白下絆子,讓他無法分神去找小花姑娘麻煩。
憑藉水雲夢聖女的身份拉攏住了不少手下,由於知道日冕教內部的糾紛,比過去更早的成爲了日冕教的高層。
一切都如同水到渠成,卓攸寧只覺自己的道心更加圓滿。
一陣山風吹過,漫山的楓葉發出了緩緩的颯颯聲,順着風從枝頭飛起,然而風停的時候,那些借風勢的葉子也緩緩的落了下來。
卓攸寧伸出手接住落下的楓葉,王雨靈有些遺憾的說道:“啊,葉子落了。”
“恩。”卓攸寧應道,真氣在手心盤旋,將紅葉託着飛了起來,看着那片葉子又飛上了天空笑着說,“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不是嗎?”
“是的!”王雨靈立刻答道,爲剛纔自己和卓攸寧沒有對上的情緒臉紅起來,“您說得對!”
卓攸寧朗聲笑了起來。
——任何事情都有好的一面,也有壞的一面,不論何時都要學會向陽而生。
——師妹,我所領悟的這些,你能明白嗎?
作者有話要說:對不起大家,昨天包夜場喝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