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樂離開的時候心中一片寧靜,她自己已經做到了自己能夠做的一切,但是結果還是這個樣子。心裡還是無法接受,但是扶樂已經深深的發現了她和卓攸寧之間的差別。
誠然她想要被人照顧,被人愛護,但是卻無法接受卓攸寧什麼都不告訴她,這樣他們之間的關係就是不對等的,是一方對另一方居高臨下的施捨。
這一點她做不到,或許是她太過於執着了吧,但是她做不到這個年代對於大多數女子都很普通的三從四德。
因爲她是存在的人,是有自己的思想和追求的,哪怕她願意爲了愛情付出,那也不是因爲她捨棄了自己的想法,而是她想要與愛人在一起所做出的決定。
原本扶樂覺得自己就像是在在一個漆黑的通道之前,不知道其中會發生什麼事情,所以恐懼而徘徊不前。
她想要找一個駐足不前的理由,只是卻怎麼也找不到。
但是當斷絕所有後路,下定決心面對的時候,扶樂卻發現一切都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可怕。
或許過去只是她不敢面對罷了,其實人只要沒有後路,那麼哪裡就都是路了。
扶樂忍不住想到了自己最初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時候,她只是一個資質並不超羣的小姑娘,每天做的就是下地勞動,甚至因爲家裡貧窮差點被賣了出去。
那時候她想的只是做一個普通的人,然而機緣巧合,她被崑崙劍派選弟子的人看中了。
也有過自己威風八面大殺四方的暢想,但是在看到了一個又一個驚世駭俗的天才之後,她所想的就只有好好努力,起碼能擁有自己的人身自由。
好在她資質雖然並不算好,但是也不算是差的,在好一段時間的篩選之後,終於成爲了崑崙的外門弟子,算是走上了修仙的第一步。
接着就遇到了扶月師兄。
扶樂發現自己內心深處竟然把扶月師兄和卓攸寧看做了兩個人,其中一個讓她快樂,給她勇氣,讓她能夠擁有希望面對一切。
而卓攸寧……在扶月師兄決定離開的那一瞬間,他就已經是卓攸寧了,不再是那個能讓她快樂,照顧她,保護她,讓她遠離一切不安的師兄了。
卓攸寧和扶月師兄是兩個人,扶樂告訴自己,扶月師兄已經死去了。
那時候,剛剛進入崑崙的她就如同無根浮萍,想要捉住能到手邊的一切東西,扶月師兄出現的太過於巧合,又是那麼優秀,所以她……也許也在不經意的勾引對方吧?
她太過於孤獨了,無法忍受自己一個人漂泊無依,即使死去了也只能換來一兩句無關痛癢的遺憾。
這世上,親情是與生俱來的,但還有另外一種深刻的感情是可以獲取的。
那就是愛情,女孩子天生的敏感讓扶樂察覺到了扶月師兄對她的與衆不同,她也只是想要抓住這個人,讓她能夠獲得一個可以平靜歇息的地方罷了。
感情就是在不知不覺之中加深的,等到終於發現習慣身邊有個人,喜歡他的懷抱,在他進入身體的剎那會覺得飽滿,想要爲他孕育後代的時候,扶樂發現自己在這個世界的人生已經重新有了重心。
不僅僅是喜歡或者愛,扶月師兄爲她填補了內心深處的那個洞,讓她終於找到了家。
她心中那個小小的,來自和平年代的心所期許的平靜快樂的生活,扶月師兄全部都給了她,接着又把她從那個家裡拉了出來。
可是她還是活下來了,也發現自己並沒有那麼脆弱,她可以憑藉自己的力量活下來,並活得很好。
扶樂平靜的想着,發現自己已經可以很平靜的去面對過去所無法面對的事情了。
雖然她最開始接近扶月師兄的想法並不單純……或許也正是因爲那並不單純的最初,才造出了那個鏡花水月一般的美好過去吧。
御劍飛行了一段,扶樂就又被襲擊了,這樣的事情並不奇怪,從離開崑崙之後,扶樂的日子就是在這樣的襲擊與離開之中重複着的。
“是你們啊。”扶樂微微笑了起來,她只是笑着,笑容之中卻不含有任何含義,“你們來遲了。”
然而扶樂自己卻沒有發現自己的變化,她只是抽出身後的劍,穿着道袍的她看上去十八九歲,一張白玉一樣的臉帶着淺淺的笑:“我已經懂了。”
她的手白如玉石,她的劍冷如冰霜。
當握緊劍柄的一剎那,劍刃上散發出了瑩瑩藍光,即使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也令人無法忽視。
或許有些人不喜武器帶光,因爲這樣攻擊的軌跡會被人發現,但是扶樂不一樣。她從最開始戰鬥,每一次都是堂堂正正的打,堂堂正正的贏。
這也是她身爲一介女子而成爲崑崙劍派發言者的原因。
“扶樂,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扶樂笑了起來,她抽出劍,一腳踏在空中。
御劍飛行消耗小,但是比起短距離的衝刺變向卻比不上用真氣在空中變向,扶樂側身閃開一個風刃,未握劍的左手一把抓碎了撲面的火球,長劍一展直刺其中一人的面門。
她的速度比起前一天更快了,或許是心中再無羈絆,甚至連手中的劍也沒有了束縛,直直刺穿了對方的頭顱,穿骨而過的剎那束冰上的寒氣已然將那個人凍成了冰塊。
扶樂一把抓住已經凍僵的屍體,扔向了另一人。
……
…………
………
激烈的交鋒之後,扶樂殺掉了來襲的所有人,她仔仔細細的擦了劍,將束冰還入鞘中。
擦劍的時候,扶樂想起她似乎有過一段日子並不敢殺人,但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扶樂擡頭看了一眼太陽,哪怕是她的修爲,也不由覺得那炎炎烈日刺目極了。
這無窮的威力令扶樂心中感慨,即使是如此威能強大,太陽也終究有一個軌跡,終究會變成白矮星,就如同人一樣,樹木枯榮,不可逆轉。
然而修士豈不就是逆天改命?奪天地造化,欲與日月同輝,天地同壽,成就無上大道。
“無上大道……?”扶樂忽然想到了過去扶月師兄總是說的那句話,只覺得心中生出無限悵惘與期待,“何爲大道,道可道,非常道……”
條件反射的接上了一句,扶樂才發覺自己竟然有些失神,她自失一笑,御劍離去。
崑崙劍派又換了一個地方,租了園子住着,扶樂走進去的時候,大長老一個人坐在園中下棋,他平靜無比,似乎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但是看到扶樂的一剎那,大長老的眼還是顫抖一下,露出憐惜之色。
扶樂看出了大長老的表情,但是卻並不說話,只是笑了起來,說道:“我回來了。”
大長老平靜的看着扶樂,並不曾問她此行的收穫,只是說道:“回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