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是蘇樂心中對莊大方毫無留戀,看到莊大方流淚,他心中也說不出的難過,蘇樂之所以轉身就走,原因是他擔心自己會當着莊大方的面落下淚來,蘇樂也知道莊大方卻非普普通通的小乞丐,從宋軒那裡知道,莊大方應該就是丐幫幫主莊窮的孫子,進而蘇樂又想到,莊大方出現在肉聯廠食堂周圍或許也不是偶然。.自從自己遇到老乞丐,原本認爲偶然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其中多半卻又是在別人的安排之中,蘇樂能夠斷定的只有一點,老乞丐對自己沒有惡意,他究竟爲什麼要幫自己?難道僅僅是因爲當年老媽欠他的那碗蛋炒飯?打開藍色布袋,裡面放着一串羊脂玉佛珠,蘇樂雖然對玉並不在行,從外表也看出這串佛珠晶瑩潔白,細膩滋潤,應該價值不菲。沒想到小乞丐送這麼珍貴的東西給自己,蘇樂心中一陣感動。
蘇樂沿着永濟橋漫無目的地往前走,手機鈴聲打斷了他的沉思,蘇樂掏出手機看了看,是個陌生的電話號碼,剛剛接通電話,就聽到那頭傳來老媽熟悉的聲音:“兒子!我是你媽!”
蘇樂不禁笑道:“您當我跟您一樣糊塗,連老媽的聲音都聽不出來。”
“我呸你個小兔崽子,誰糊塗啊?老孃不知多英明,多神武,要不能生出你這麼個滑頭的兔崽子?”蘇美紅的聲音停頓了一下,然後聽到那邊傳來她響亮的聲音:“碰!”
蘇樂一聽就知道她在打麻將,不由得頭大:“您不是不賭了嗎?”
“靠,老孃不抽不瓢,再不賭博,我的人生還有個狗屁樂趣?”蘇美紅振振有辭道:“再碰!靠,沒看到老孃在打電話……哈哈……哈哈,胡了,胡了!”
蘇樂道:“那你忙,我不耽誤你打牌了。”
蘇美紅一聽他要掛電話,似乎有些慌了:“喂喂,等等,等等,我給兒子打完電話再玩,給錢,給錢。”
蘇樂聽到傳來房門關上的聲音,應該是老媽出門了,蘇美紅道:“兒子,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有沒有想我?”
“想,想得就快想不起來了。”
“果然沒良心啊,早知道如此,老孃當初生你的時候就該把你衝到下水道去。”
嘴上這麼說,可心底畢竟還是牽掛老孃的狀況,蘇樂道:“你現在在哪裡啊?”
“你就別管了,總之老孃現在好吃好住,除了逛賭場就是打麻將練手,你說怪不怪,我現在逢賭必贏,別人都尊稱我賭後,拉風吧?嗬嗬嗬!”
蘇樂早就料到老媽沒那麼容易戒賭,雖然心中有些失望,可是時隔這麼久接到老媽的電話,得知她平安無事,心中還是頗感安慰:“老媽,你到底在哪兒啊?”
蘇美紅道:“都說讓你別管了,我遇到了一位算命先生,可神了,他幫我算了一卦,說老孃之前之所以逢賭必輸全都是因爲你方得,你跟我八字不合,老孃以賭博爲畢生最大的事業,你偏偏叫蘇樂,老孃怎麼可能贏,想要贏錢唯有遠離你這小子,這不,嘿嘿,果然應驗了。”
蘇樂抗議道:“這名字也是你給我起得,現在居然把輸錢的事情都賴在我身上,你揹着我把小東風抵押出去的事情我還沒跟你算賬呢。”
“我呸!誰給你起得?還不是你那個死鬼老爹……”蘇美紅說到這裡又覺得口誤。
蘇樂卻已經開始追問了:“我老爹是誰?”
“我怎麼知道,都給你說多少次了,要不我給你列個名單,你一個個找上門做親子鑑定?”
蘇樂道:“是不是那個老乞丐?莊窮?”現在蘇樂高度懷疑這個老乞丐跟自己有血緣關係,要不然他幹嘛這麼關心自己?
蘇美紅那邊罵上了:“我呸,你個兔崽子,在你眼裡老孃品味就這麼差,老乞丐,我靠啊!真是氣死我了,你到底是不是我生的?”
蘇樂道:“我也懷疑來着,真是親生的您能對我不聞不問,拍拍屁股自個跑路了,把我一人仍在這兒?”
蘇美紅道:“明兒你就十八歲了,十八歲就該自己承包自己了,成年人了,老孃不找你要撫養費都便宜你了,怎麼?還惦着花我的錢?”
蘇樂笑道:“你回來啊,我養你!”
蘇美紅道:“我怕你方我!”
蘇樂道:“那也不能一輩子不回來啊。”
蘇美紅道:“懶得跟你廢話,老孃打牌去了,今天手風超順,嘿嘿,媽辣個逼的,一定把這幫傻逼底褲都贏回來。”蘇美紅說完就把電話給掛上了,到底身在何處還是沒告訴蘇樂。
蘇樂再把電話打過去,那邊已經處於關機狀態了。老媽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做什麼事都是風風火火,蘇樂原本想針對前往錢塘參加交流活動徵求她的意見呢,好在知道老媽平安無事,蘇樂終於可以心安了。
回到肉聯廠宿舍,卻見院子裡停着一輛警車,蘇樂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他開始覺得有些不妙。
從警車旁經過的時候,車門打開了,兩名警察走了下來,其中一名警察年紀略大鬢角斑白,他直接叫出了蘇樂的名字:“蘇樂!”
蘇樂停下腳步,朝他笑了笑:“你找我?”
那警察點了點頭,表情還是頗爲和藹的:“我們是南武公安局的,找你想了解一些情況。”
蘇樂鎮定道:“什麼情況?只要我知道的,我一定配合。”
那警察道:“昨天在東亭老街,你是不是和宋軒在石橋酒館吃飯?”
蘇樂點了點頭,對方說得那麼清楚,就證明他們肯定了解了當時的詳細情況:“沒錯,昨天中午,我參加完宴喜堂的廚藝比賽,他邀我一起喝點酒,所以我就跟着過去了。”
“你跟他很熟?”
蘇樂搖了搖頭道:“不算很熟,他是昨天比賽的評委,在打分上比較照顧我。”蘇樂的回答非常巧妙,滴水不漏。既脫開了關係,又合理的解釋了兩人一起吃飯的原因。
“午飯後你們又去了哪裡?”
蘇樂道:“一起去河邊樹林走了走,他鼓舞我要好好學習廚藝,說他很欣賞我。”
“然後呢?”
蘇樂道:“然後他就被一個瘸腿乞丐給叫走了,接下來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中年警察將信將疑地看着蘇樂:“誰能給你證明?”
蘇樂道:“沒人證明,我在東亭老街逛了逛,直到晚上纔回家,晚上和師父喝了點酒,慶祝我比賽取得了第一,我還喝多了,不信你問我師父。”蘇樂堅信朱老二會爲自己作證。
中年警察點了點頭道:“在你和宋軒分手之後,你有沒有再見過他?”
蘇樂道:“見倒是見過。”
中年警察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絲驚喜。
蘇樂道:“今天上午在電視新聞裡,聽說他出事了。”蘇樂遇事之冷靜絕對超出了多數的同齡人,蘇樂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說謊有種天然的優勢,一旦他收起沒心沒肺的笑臉,他乾淨真誠的目光就會讓人增加許多的信任度,看起來他真得很像一個誠實的孩子。
中年警察顯然是專業老手,問話的時候悄悄觀察着蘇樂的眼神,一個人說謊的時候,多少會在目光中流露出一些破綻,可是蘇樂的眼神看起來很乾淨很坦然,從中找不到任何的破綻,中年警察點了點頭,他遞給蘇樂一張警民聯繫卡上面寫着夏善義的名字還有他的照片。
“想到了什麼,隨時聯絡我。”
蘇樂一臉陽光燦爛地笑道:“沒問題。”
警車開走之後,朱老二方纔趿拉着涼鞋從屋裡走了出來,他從蘇樂的手裡拿過那張警民聯繫卡:“夏善義,南武市公安局刑偵大隊副大隊,號稱鐵面神探,很厲害的人物。”
蘇樂有些不滿地向他看了一眼道:“剛剛你怎麼不出來?”
朱老二道:“師徒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反正我什麼都不知道。”
蘇樂道:“我也不知道。”
朱老二對這廝的表現表示滿意,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東西我都打包好了,你搬到三輪上,然後送到福利院去,我還有點事情要出門。”
蘇樂應了一聲,按照朱老二的吩咐,他把東西給搬上三輪車,蹬着那輛破三輪向福利院的方向騎去,沿着白河南路一路前行的時候,接到了唐詩的電話,卻是唐詩兌現諾言請他明天吃飯的,提醒他別忘了明天上午過去接她。
兩人約好之後,蘇樂把手機揣在兜裡,繼續蹬車,想想前往錢塘上學的事情或許應該徵求一下唐詩的意見,其實最應該徵求意見的是老媽,可惜老媽根本沒等自己說完就把電話給掛了,現在乾脆就關了機,看來真是害怕自己妨礙了她發財。蘇樂一邊騎一邊想,忽然聽到摩托車的聲音正在靠近自己,蘇樂轉身望去,卻見一串紅洪秋燕騎着紅色踏板摩托車尾隨在自己的身後。
蘇樂料定她是衝着自己過來的,洪秋燕突然加速,摩托車壓在三輪車的前方,迫使蘇樂把車停了下來。
蘇樂笑道:“這位姐姐有些眼熟噯!”心中卻嚴陣以待,以防洪秋豔突然報復。
洪秋燕冷冷看了他一眼道:“小子,你倒是蠻能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