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樂察覺到他臉色的變化,還以爲他是因爲拘束,笑道:“你沒聽我小媽說啊,到這裡就跟自己家一樣。”
王福生道:“我知道,對了,蘇樂,臨來之前,爺爺交代我,讓我去大師伯那邊拜會一下,他又寫了一封信,讓我儘快交給他。”
蘇樂道:“成,咱們這就過去。”他叫來老莫,讓老莫送他們出去。
這次老莫雖然陪同,不過並沒有開車,而是扮演陪駕的角色,蘇樂開着桑紅袖送給他的那輛路虎駛出了蘇家沙洲豪宅。有了驅車前往南武的經歷,蘇樂的駕駛技術明顯有了質的飛躍,身邊有老莫這位經驗豐富的老師在,蘇樂開車也沒什麼後顧之憂。
夏濟生在申海相當的有名,他在東匯區開辦了一傢俬人診所,針對的客戶羣體也全都是達官貴人,尋常老百姓是無法得以邁進他的門檻的,雖然服務羣體有限,可是夏濟生高額的診金卻讓他足以成爲行醫者的箇中翹楚,當然這是以他高超的醫術作爲保障,他擅長針灸之術,諸多疑難雜症到了他這裡都可以做到針到病除,所以也得到了一個稱號,一針見血。這個稱號也絕非美譽,一是指他的針法高超,還有一層意思就是任何病人見了夏濟生都得出血。
夏濟生的診所其實就是一棟花園別墅,平日裡大門都是關着的,他看病必須要預約,而且每天只看一人,夏濟生對外宣稱自己已經處於半退休的狀態。
蘇樂驅車來到診所門前,老莫推門下車,鐵門前出現了一位看門老頭,老莫並沒有說明來意,只是說隆基董事長前來拜會,那老頭翻了翻眼皮,顯得頗爲高傲。他表現出這樣的傲氣是有原因的,無論你是政府高官,還是超級富豪,來這裡都是看病的,都是有求於夏濟生的。那老頭回去打了個電話,沒多久就打開了大門,隆基的招牌在申海一帶還是響噹噹的。
蘇樂將車直接開到小樓前方,停好車,老莫就在車內等候,蘇樂和王福生一起下了車。看到門前已經出現了兩名身穿灰色唐裝的青年,這兩人都是夏濟生的徒弟,負責過來引領客人的。
蘇樂大步走了過去,身材較高的那位青年是夏濟生的三徒弟樑財,他向蘇樂道:“蘇先生是嗎?”
蘇樂點了點頭:“是我!”
樑財道:“家師正在午休,請跟我到休息室等候。”
蘇樂心說這夏濟生的架子可真夠大的,他點了點頭正準備跟着過去,沒成想,樑財一伸手將王福生給攔住了:“你。在外面等着!”
王福生愣了一下,他老老實實停下了腳步。
樑財以貌取人,看到王福生土頭土腦的樣子以爲他是個跟班,所以纔會這麼說。
王福生倒沒有什麼。蘇樂頓時惱火了,怒視樑財道:“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
樑財道:“蘇先生,這是我們這裡的規矩,只許病人自己進去。”
蘇樂呵呵笑道:“病人?誰跟你說我是病人了?”
樑財眨了眨眼睛。有些迷惘道:“你不是病人來這裡做什麼?”因爲夏濟生醫術高超,平日裡來到這邊的全都有求於他,長此以往。連他的這幫徒弟都慣出了不少的臭毛病。
蘇樂指着王福生向樑財道:“你知道他是誰嗎?你敢將他拒之門外,信不信你師父回頭要抽你的嘴巴子。”蘇樂倒不是傲氣凌人,他是因爲看不得夏濟生的這幫弟子狗眼看人低。
樑財被蘇樂的氣勢唬住,他嚥了口唾沫,此時裡面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道:“什麼人在外面吵啊?”卻是夏濟生已經醒來了。
蘇樂道:“夏先生架子真是大啊!”他瞪了樑財一眼,樑財心底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只覺得這位年輕人氣勢很強,周身散發出一股說不出的威懾力。
夏濟生道:“阿財,不得無禮,請客人進來!”
樑財聽到師父發話,這才向蘇樂和王福生道:“兩位請。”
蘇樂向王福生擠了擠眼睛道:“回頭你別說話。”
王福生點了點頭,他爲人忠厚,不善言辭,又沒有見過多少世面,蘇樂說什麼就是什麼。
兩人在樑財的引領下步入客廳,這套別墅的裝修風格全都是中式,雕樑畫棟,古色古香,全套紅木傢俱,不說這套傢俱的價值,單單是客廳博古架上擺放的幾件瓷器古玩,一看就知道是價值不菲的物件兒。
夏濟生正站在博古架前擦拭着他的花瓶,給剛進來的客人一個背影,這顯然不是什麼待客之道。
王福生在背後觀察着他的這位大師伯,夏濟生身材高大,頭髮有些花白了,發至齊耳,身穿黑色唐裝,這樣的打扮如今只是流行在中醫和從事書畫行業的人身上。
夏濟生端着手中的瓷瓶,從瓷瓶上的反光已經能夠看到客人來到自己的身後,不過他仍然沒有及時回頭,淡然道:“來了!”
蘇樂看到這貨莫測高深的樣子心頭不由得一陣反感,裝逼裝成這樣實在是太明顯了,真以爲這世上的所有人都要求你?
王福生本想說話,蘇樂卻用眼神制止了他,迴應道:“來老半天了,見夏先生一面真是不容易。”
夏濟生將花瓶小心放下,緩緩轉過身來,微笑望着這兩位年輕人,從他們之中認出蘇樂並不難,蘇家的事情最近在申海鬧得很是轟動,夏濟生關心的不是江湖事,疲門雖然曾經是江湖八門之一,可隨着時代的發展,疲門與江湖的聯繫已經越來越少,如今大行其道的西醫幾乎和疲門沒有了任何牽扯,中醫這兩年式微也是不爭的事實,並非是因爲中不如西,而是因爲中醫在傳藝授業方面有着極其嚴格的限制,從而導致許許多多的奧妙醫術在歲月的長河中失傳。夏濟生雖然是王修良的大徒弟,可是他也無法盡得王修良的真傳。
夏濟生微笑頷首道:“蘇先生,久仰久仰,快請坐,不知找夏某有何見教?”
蘇樂和王福生在紅木沙發上坐下了,夏濟生坐在單人位上,自然而然地翹起了二郎腿,他向樑財道:“上茶!”
雖然夏濟生始終帶着笑容,可是他骨子裡的那種孤高和傲氣還是不免流露出來,蘇樂這次前來的目的原本是爲了陪同王福生,壓根沒準備找夏濟生看病,可看到夏濟生的這種態度,蘇樂心中不免產生了惡作劇的念頭,他故意道:“找夏先生當然是爲了瞧病。”
夏濟生心說無論你家裡多有錢,到最後還不是有求於我?到底是年輕,有求於人,必禮下於人的道理都不懂得,居然還敢在自己的面前說風涼話,夏濟生淡然道:“蘇先生可能不知道我的習慣,我現在每天最多隻爲一個人診病。”
蘇樂道:“夏先生診金多少?”
夏濟生道:“不是診金的問題。”他環視了一下自己的客廳,風輕雲淡道:“到了我這種年紀,金錢在我眼中早已沒有那麼的重要了。”
蘇樂故意嘆了口氣道:“這麼說,夏先生是要拒絕我這樣一個病人了。”
夏濟生說話的時候其實已經在觀察蘇樂,雖然他沒爲蘇樂診脈,可是在他眼中蘇樂並不像一個病人,認爲蘇樂十有八九是在消遣自己,夏濟生微笑道:“蘇先生見諒,很多人說我拘泥不化,定下來的事情從不輕易更改,樑財,你幫我看看,能幫蘇先生約到幾號?”
樑財拿起一個預約掛號的本字翻了翻,臉上明顯寫滿了得色,心說你丫對我不敬,最後還不是得犯在我的手上?他低聲道:“師父,排期已經到明年六月了。”
蘇樂還沒有說話,王福生有些忍不住了,他正色道:“爲醫者必先具佛心,先醫己心,而後醫人,如果病人得了急症,連一刻都不能等,更何況七個月之久?您這樣做根本就是推諉!”
夏濟生聽到他的這句話,臉色勃然一變,冷哼了一聲道:“年輕人,你在教訓我嗎?”夏濟生在申海也算得上是有些身份有些地位的人,他一向自視甚高,今天被一個毛頭小夥子當面斥責,面子自然過意不去,發火也是再正常不過。
王福生性情耿直,他回敬道:“不敢,就算教訓也輪不到我,我只是好奇夏先生學醫的時候,尊師難道都是這樣教你的?”
夏濟生一向自視甚高,聽到這個毛頭小子竟然將自己的師父擡出來教訓自己,心中自然是勃然大怒,他的手重重在茶几上拍了一下,厲聲道:“樑財,送客!”
王福生拿出爺爺託他帶來的信,放在茶几上,起身道:“不用送,我自己走!”他原本對這位師伯抱有相當的尊敬,可今天的所見實在是讓王福生失望透頂。
蘇樂卻沒有急着站起身來,伸手拉住王福生道:“福生哥,不急,等夏先生看完信再走!”蘇樂是存心想看看夏濟生看完這封信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