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貴嬪爲難了,笑得好勉強:“我怎麼能夠見王爺說這些事情呢?其實最好還是姐姐多多努力勸解,也好得個寬大爲懷的好名聲。”
席容將?. 話題卡在這裡,不想再深入,於是扯回了話題:“看,這孩子竟然在我懷裡睡着了,你快將他抱回去吧。”
“好。”貴嬪點點頭,然後小心地抱回了孩子,只是沒想到孩子剛到她的懷中,又哇地哭了起來,她不禁急了:“這孩子……”
席容不禁皺眉:“讓我看看。”又將孩子抱回來,然後將他安放在牀上,然後解開襁褓,竟然發現孩子的小腿上有一塊青紫的痕跡。
“呀!這是怎麼弄得?”貴嬪大驚,“都是我不小心,竟然連什麼時候磕到他了都不知道,我罪該萬死。”
席容頓了頓,心底明鏡似的,但什麼都沒有說,拿出一個瓷瓶,倒了一點透明的液體在淤青處,小心地揉了揉,空氣中還有淡淡的香氣,“以後要小心些,抱的時候別碰到傷處。”
貴嬪點點頭,眼底沒有一絲內疚的光芒。
席容心底也只是笑笑,這個宮裡,生存真的不容易,可是看到這樣的情況,心底還是覺得森冷,一聲嘆息,她又能如何呢?
貴嬪抱了孩子,腳步踟躕,似乎還有話要說。
席容淡淡笑了笑,“我們該走了,貴妃娘娘的生辰宴該開始了。”
浩浩蕩蕩,流水宴,君恩寵,光華萬丈。
偌大的宴席,地域便分了好幾塊,一來親疏之分;二來隔絕男女之嫌。
席容心底有些放不下,因爲出來的時候發現若雪失了蹤跡,於是讓丫環四處去看看。
正在這時,不想那貴妃已來到了身邊,席容趕忙行禮,“貴妃娘娘。”
貴妃扶起她,笑如春風:“王妃不是會協同王爺一道而來嗎?爲何此刻卻是孤身一人呢?”
席容有些無奈地道:“許是有正事耽擱了,只是既然我在宮中,便不能遲到,以免犯了大不敬之罪。”
“無礙,”貴妃笑意盈然,想來也是真的高興,“你在這裡便好了,認真說起來,我們也算自家姐妹,大家一敘,開心難得。”
席容只是笑笑。
貴妃眼底泛起一抹光彩,隨即若有似無地問道:“聽說剛纔貴嬪抱着孩子找了你去?”
“嗯,貴嬪娘娘路過那裡,恰好小皇子哭鬧不止,便進了我在房間哄了哄孩子。”席容淡淡道,想來這也不是什麼秘密,貴嬪抱着孩子那麼大的目標,這宮裡的眼線啊……
貴妃有些不屑:“真的只是巧合這麼簡單嗎?還是懷了什麼心思而去吧?”
“貴妃娘娘說笑了,我兩袖清風,在這宮中也沒什麼助力,貴嬪能有什麼目的呢?”席容故作不解。
貴妃看她茫然的樣子,卻也只是笑笑,拉起她的手:“我相信你是個明白人。”
席容依然茫然,裝傻便裝到底,只是徑自思考去了。
這時,那一旁,太監扯着嗓子喊道:“皇上駕到。”
全席的人一下子都跪了下去,高呼:“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席容也跪下了,低着頭,很快便看見皇帝明黃色的靴子到了眼前,有些敏感地可以感受到他眸光的遊移。
“愛妃,今日是你的生辰,不必如此多禮了,起來吧。”自然,皇帝扶起的是貴妃,聲音溫柔,然後再朝衆人道:“都平身吧。”這一聲,聲音威嚴沉穩,如今少了昭王那份壓抑,已然是天家帝王威嚴渾然天成。
席容這才起身,卻沒有擡頭,靜立在一旁。
皇帝也沒有再他顧,還牽着貴妃的手,眸光難得的款款:“愛妃,入座,開席吧。”
貴妃點點頭,笑容燦爛,美豔的容顏讓周遭黯然失色,旋即,她又想到,於是帶着嬌滴滴的口吻對皇上要求道:“皇上,不如讓席容妹妹坐我旁邊,可好?”
聞言,席容不禁皺眉,除了首座是皇帝和貴妃的位置,這第一席便是皇宮妃子的位置,不該是她這個皇親所能逾矩的,下意識想要推卻,卻聽得皇帝的意思沉沉:“今日是愛妃的好日子,既然這是愛妃的意思,那麼朕也沒有不允的。”
“那麼臣妾就替妹妹謝過皇上了!”貴妃笑得猶如風中春花。
席容始終覺得不妥,可是如此拒絕又好似不知好歹,罷了,她的立場一直便是哪些的:“多謝皇上和貴妃娘娘賜座,只是那裡是後宮之座,我始終不好逾越。”
皇帝的臉色微微有些沉,只是貴妃依然笑着:“皇上說了,今日是本宮的壽宴,一切隨本宮做主,這座位安排並非按照內外宮之別而劃分,你依着本宮而坐,也只能說明你是本宮的好友,如此而已。”
席容聽着,心底想着這個皇妃能夠得皇上恩寵自然不是一點能力都沒有的:“既然貴妃娘娘如此說,我從命便是了。”
入座,眸光有些俯瞰,恰好看到了貴嬪,看她眼底似乎有怨,當眸光想到接觸的時候,她卻又是微微一笑,眼底苦楚盡現。
皇帝親自開席,喜炮沖天,歌舞開場,好不熱鬧。
這一刻,開闕里真的是繁花似錦,席容看得有些茫然,想起昨夜夫君的話,心底有些嘆息,卻原來偏向一隅竟也是這麼難。
心緒有些飄渺,只覺得佳人妖嬈舞蹈看不進去,絲竹雅樂也難以入耳。
這時,聽貴妃問道:“王妃怎麼神不守舍?”驀地想到什麼,眸光變得有些戲謔,“莫不是在想王爺了吧?”
席容只是羞澀偏過頭去,默認,誠然,心底是一直念着他的。
“王爺和王妃真是夫妻情深,真讓人羨慕。”貴妃喃喃道。
皇帝默然,只是脣角帶了幾分不屑的意味。
就要酒酣淋漓的時候,驀地一個侍女蒼白了臉色,腳步匆匆,卻又不想吸引別人注意力地往貴嬪靠近,然後在貴嬪耳邊私語了幾句。
貴嬪臉色乍然而變,一手不經意地碰到了玉壺,玉壺滾落在地,碎裂,瓊漿飛濺,引起了衆人的注意力。
皇帝看向她那裡,自然是沉了臉色,眼底有些責難:“發生了什麼事情?”
貴嬪看似神魂俱亂,一下子站起來,趴跪在地上:“皇上救命,煙兒說三皇子不知何故,臉色蒼白,呼吸微弱,就快要不行了!”
席容一愣,心底想起那張哭泣的小臉,還有在她懷中安睡的靜謐,怎麼一下子就又有這種事情發生?至少,以她看來,那孩子定然不是忽然患病,定然是這宮中有不利於他的人動了手腳?
皇帝聞言,立刻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臉色慍惱且擔憂,“可民了御醫來看?”
“那邊已經去叫了,皇上,臣妾好怕……臣妾想立刻回宮去看皇兒。”貴嬪泣不成聲。
這時,貴妃溫柔地道:“那妹妹快回去看三皇子吧!”回頭,又對皇帝道:“皇上,您也隨妹妹去看看吧,我和席容妹妹隨後就到。”
皇帝點點頭,大步凌然而去,貴嬪小跑跟上。
席容頓了頓,“貴妃娘娘,我……”爲什麼點名要她去呢?
貴妃眼底似乎滿是擔心,“聽說妹妹你會醫術,這宮中的御醫雖好,可也死讀書,比不得外面的聰明,我們一道去看三皇子,如何?”
席容心底是有些牽掛,此刻更是無法拒絕,於是點點頭。
當她們到達貴嬪的寢宮的時候,只聽得貴嬪的哭聲,席容心底不禁覺得不妙,難不成三皇子他已經……
貴妃似乎心底也急着想知道,兩人便加快了腳步進門,恰好看到皇帝一拍桌子,面容怒沉:“三皇子現在如何了?”
御醫跪下,臉上冷汗涔涔,“請皇上放心,三皇子此刻應該性命無虞了,只是若遲一點時間,只怕此刻已經……”
貴嬪聞言,哭得更厲害了:“皇上,你要替三皇子做主啊!他還是個孩子,更是皇上的子嗣,竟然有人對他不軌,還欲要置他於死地!皇上……”
皇帝皺眉,還是問御醫,“御醫,三皇子這樣究竟是怎麼回事?”
“皇上,三皇子這是過敏反應,是因爲接觸了某種敏感的東西,導致呼吸困難。”御醫回道。
“可查出是接觸了什麼東西而導致的嗎?”皇帝再問。
“請皇上恕罪,臣正要詢問。”御醫擺了擺,面向貴嬪:“請問貴嬪娘娘,三皇子今天可有接觸新的東西?”
貴嬪搖搖頭,“皇上,三皇子這麼小,喝的一直都是宮中乳孃的奶,一直不曾有事,再說,臣妾一直小心照看,將他抱在懷中,如何會讓他沾染上不乾淨的東西呢?”聲音越來越小,似乎想到了什麼,有些猶豫,欲言又止:“除了……除了……”
“除了什麼?”皇帝逼問。
貴嬪眸光轉而看向席容,衆人不禁隨着她的視線將目光落在了席容的身上。
席容一頓,心底順勢想到,她莫不是想說她給三皇子塗得玉露從而差點讓三皇子枉送了性命?不可能的,那玉露藥性溫和,過敏的可能性極小,即使過敏,大不了皮膚泛紅些,定然不會要了人性命的!
只是此刻,她的處境貌似有些堪憂。
這時,貴妃握了握她的手,眼神似乎帶了幾分安撫的味道,然後對貴嬪說:“妹妹有話就快些講出來,皇上等妹妹回話呢!只是此事可大可小,妹妹可不能爲了推脫而嫁禍別人。”
貴嬪心底甚是猶豫,一方面覺得席容沒有理由害孩子,另一方面,她勢單力孤,如果要得罪一個王爺,只怕以後惹來報復。
猶豫了許久,心底又泛起貴妃和席容的互動,就連筵席上,貴妃對她都是那麼親近,難不成她早就是貴妃的人了?那宮女相邀卻被拒絕,不過只是知道她的心思,而故意做戲給她看的?
想到這裡,再看看自己唯一的兒子落得如此下場,這是她以後唯一的依靠,這貴妃竟然逼她至此,那麼她已經沒有退路,她們既然已經聯合,那麼她便只能用力擊破一個是一個。
想好了,眼底的眸光也堅定了,貴嬪緩緩伸手,指向了席容:“是安王妃曾經給三皇子的小腿上塗抹過東西,她說是散瘀的良藥。”
席容默然,或許是心底早已做好了準備,進宮總會有事情發生,只是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事情。
不論是有心還是無意,謀害皇家子嗣的罪名足以將她挫骨揚灰,或許之前還是忐忑,可是當事情真正到來的時候,她竟然覺得鬆了一口 . , 氣。
這時,貴妃不禁皺眉,然後上前道:“妹妹,你可要前前後後想清楚,莫要遺漏了半分纔好,本宮還聽說你抱着孩子進了席容妹妹休息的地方,你是後宮妃嬪,如何想到抱孩子走過去給賓客準備的宮殿?難道只是巧合,這樣也真是讓人覺得匪夷所思了!”
席容看着這來來去去的一幕一幕,心底更是厭惡這樣的地方,大家都在彼此苦苦相逼,這都是何苦呢?
貴嬪臉色微微蒼白,“這些天皇兒哭鬧得厲害,我便抱出去走走,真的只是路過那裡,卻不想恰好遇到了王妃,她便招待我進了屋裡。”
看她如此辯護,貴妃有些不屑,剛想再說些什麼,卻看到皇帝一步一步,步履深沉地走到了席容的面前。
“你怎麼說?”皇帝聲音沉冷,面色不善。
席容低低一嘆,進宮之後第一次迎上他的雙眼:“我問心無愧,三皇子小腿上有瘀痕,我好心纔給他上藥,藥還在這裡,定然與人只有益處,沒有害處。”
皇帝接過瓶子,扔給了御醫,問道:“看看這瓶子。”
御醫撥了瓶塞,倒在手上聞了聞,低頭道:“過敏一事每個人的反應都很懸殊,這個臣無法斷言這藥對皇子一定無害,要知道,三皇子不過出生數月,身子孱弱,但是也不一定就是這個藥……”
聞言,皇帝大怒,“你說了等於沒說。”
御醫唯唯諾諾,“若是想肯定,便需要再做一次實驗。”
“你好大的膽子,如今三皇子這樣,豈能讓你隨意冒險!”
“皇上,臣知罪。”御醫匍匐請罪。
這時,貴妃上前,一手輕撫皇帝的胸口,“皇上別動氣,不要氣壞了龍體。幸而三皇子性命得保,此事還得從長計議。”
貴嬪又哭起來,幾乎是爬着到了皇帝的腳下,仰首,美麗的臉上梨花帶雨,“皇上,三皇子的確只接觸過這藥,切不可再讓我皇兒冒險了。”
“皇上,臣妾覺得當下最重要的就是讓人好好照顧三皇子,可也不能因此污衊了王妃呀!不論是否是這藥害了三皇子,王妃都是無心的。我想這只是三皇子命中的劫數,如今他也算幸運,逃過一劫。”
貴嬪心底有怒,“皇上,這藥幾乎要了我皇兒的性命呀,不論是有心還是無意,都該重重處罰!更何況,這後面是否真的只是無意,若是有人背後唆使,今日作罷,臣妾和皇兒的性命便更加堪憂了!”
皇帝臉色陰沉,眼底也有殘酷和陰霾,下一刻,他便下令道:“來人啊,將王妃押入囚牢中,等到事情真相大白之後,再做定奪。”
這時,席容出言道:“慢着。”
皇帝看她:“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席容搖搖頭,聲音柔柔的,帶了幾分請求:“讓我看看三皇子,可好?”
聞言,貴嬪心底擔憂,搖搖頭:“皇上不要,不知道她居心爲何,不可以讓她再碰我的孩子!”
席容並沒有看她,只是定定地看着皇帝,因爲她知道,這裡唯有他纔可做主。
皇帝眼睛眯了眯,許久,才點點頭:“去吧。”
“皇上……”貴嬪驚呼。
“閉嘴。”皇帝冷道:“若是三皇子此刻在她手中有事,那麼她便是要立刻血濺當場的,她不是傻子。”
席容不禁苦笑,這算不算是一種讚美,不,其實她是傻子,不然也不會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邁動腳步,越過皇帝,走到了牀邊。
三皇子此刻雖然氣息均勻,但是臉色還不是很好,心底不禁十分憐憫他,這個孩子一出世就命苦,就跟她的孩子一樣。
她也知道,此刻的自己情緒不能太多,掀開小被子,拉出他的一隻腳,看着那泛着淤青的地方,心底一沉,再看看三皇子此刻的症狀。
啊,原來如此。
不過,還是早就已經料到了嗎?這個皇宮,真的很無情呢!
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吐出,緩緩地睜開眼睛,將孩子的被子拉好,再轉身看向皇帝:“我依然無愧於心,一切請皇上裁決。”聲音冷冷淡淡的,透着一種厭惡,深惡痛絕的。
皇帝沉了沉眸,只是那份絕然未改:“來人哪,將王妃帶下去,聽候發落。”
牢獄總是簡陋的,幸好這裡很乾淨,還有桌椅和牀鋪,甚至還有茶水茶杯,更像個尋常人家的陋室。
看着最上角的一個小窗口,透進了一束陽光,席容忽然覺得就連這裡都比富麗堂皇的皇宮要好太多了,只是可惜的是,這仍然屬於皇宮的範圍。
隱隱約約,還可以聽到微微的絲竹之聲,在那繁花似錦之下,卻是那麼骯髒不堪。
這時,聽得囚牢外房的鐵門開啓的聲音,久久回落在室內,很快地,那人便出現在她的面前。
席容不禁冷冷一笑,“來得真快,我還以爲至少要等到這場筵席散了……”
“原來你真的是在等朕。”來人正是皇帝,聽她這麼說,他的脣角有一絲弧度,眸子卻是幽幽的:“難道你真的一點都不怕嗎?是太自信,還是對朕有期待?”
席容搖搖頭,笑容扯開了眼底的嘲諷,“我只是相信,我會沒事的,皇上不會殺我的,至少此刻不會。”
“那麼自信?”皇帝笑笑,“可若是你真的落實了謀害皇嗣的罪名,只怕連朕都保不住你。”
席容嘲弄一笑,眸光有些咄咄地看着他:“那皇上呢,覺不覺得內疚?會不會在午夜夢迴的時候驚醒,自責自己的所作所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