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晚發生的事情,對被點了穴道的馮野來說,即使心急如焚,也只能靜靜地做一個旁觀者。屋裡的那對龍鳳喜燭,正一滴滴地流下眼淚,悲泣而無聲……
過了一會,有人氣喘吁吁地衝了進來,這次來的是得到侍衛稟報的馮耀威。他命大夫去醫治馮紹,自己則去解了馮野的穴道。
馮野一解開穴道,就着急的問道:“容忍在哪?你們把她怎麼樣了?”
馮耀威暴跳如雷:“事情都到了這樣的境地,你竟然還想念着那個女人?”
馮野卻不理,也大聲地吼道:“快告訴我容忍在哪裡?”
“在押往天牢的路上,刺殺王爺,是死罪,你救不了她的!”馮耀威冷冷地說道。
馮野再也管不了這麼多,即刻衝出了房間……
可惜,他還是遲了一步。席容已被侍衛押入了天牢,他想進去探監,卻被告知,除非有女皇的手諭,否則任何人不得進天牢探望死刑犯。
馮野咬牙,翻身上馬,疾馳進宮。
可當他來到皇宮,太監卻和他說:“皇上已休息,有什麼事明天再說。”他卻不肯離去,就這樣跪在宮殿中,直到天色微亮。
終於,等來了消息,太監走來和他說:“女皇召見。”
站起身時,雙腿酥麻得厲害,他卻不理,急切地跑入殿堂,跪在那水晶珠簾外,求女皇放了席容。
珠簾背後的人,嘆息了一聲:“你明知道她扮傻刺殺王爺,這是死罪,爲何還要替她求情?”
“皇上,她行刺馮紹,是有原因的。”馮野頭低伏地,爲席容辯解着,聲音顫抖得厲害。
“哦,那是什麼樣的因,致使釀下如今的果?”珠簾背後的人,語帶譏諷。
馮野雙目一呆,沒有下面回答這個問題,他話鋒一轉,不再求女皇放了席容,而是轉而求賜給他探監的手諭。
女皇冷聲哼道:“這個我倒可以滿足你的要求。”不一會,太監拿了一個金牌給他,而珠簾背後的人,不再說話,起身離開……
馮野擡眼望着那個風姿綽約的身影,她的倩影在他的視線中慢慢消失。呆了好久,才伸手接過那金牌,趕往牢房……走到牢房門口,再次被站崗的侍衛攔下,他不得不亮出了金牌。
衆侍衛見到女皇的金牌,即刻跪倒在地,高呼萬歲。沒人再阻攔他,馮野見到了正被嚴刑逼供的席容。
此刻的她,兩隻手腕給鐵鏈綁縛,吊在懸樑上,身上傷痕累累,周身可見鞭痕,她已暈倒,有士兵正準備往她頭上淋冷水。“給我住手。”馮野怒吼,急急的衝到席容身邊,揮刀斬斷她手上的鐵鏈,把她抱在懷裡。
當她跌入他懷中的那一刻,艱難地睜開雙眼,盯着他看了好久,才認出他來,嘴角抹起一絲悽婉的笑:“你來……看我了?”
“不要說話。”他見她氣若游絲,抱着她就想衝出牢門,卻給侍衛攔住,神情雖然害怕,語氣卻相當堅決:“二王爺,你不能帶她走。”
馮野氣得咬牙,卻不得不停下腳步,轉而走向旁邊的小屋:“還不快點把跌打藥酒給我送上?”
侍衛領命而去,他伏低頭,輕輕地吻了下席容的額頭,聲音哽咽:“容忍,你一定要堅持住。”
席容滲着鮮血指尖,勉強地握了握馮野的衣襟,安慰他不要太擔心。
“你這個傻丫頭。”他的眼淚已流了下來,滴落在髒污的草堆上。
“其實……傻的是你。”懷中的席容,忽而一笑。
馮野縮了縮手臂,正好碰到她的某處傷口,她蹙了蹙眉。他發覺,趕緊鬆開:“對不起,是我太粗心了……”
她伸出一手,雙指按住他的脣:“不用跟我道歉。”
他的雙眸閃過一絲痛楚。這時,侍衛把跌打藥酒送到,他命全部人出去。屋裡只剩下他和席容,伸手解開她身上的衣服 . ?N。這一次,她沒拒絕,任由他擺佈。
全身都佈滿傷痕,有些地方,衣衫和血肉連到一起,根本不敢去碰。
傷心,難過,憂愁,愧疚,他的眼中掠過各種情緒。“是不是很痛?”他哽咽着問道。
在他面前,是能夠說痛,能夠哭泣,能夠撒嬌的吧?席容呆呆地看着他,淚水流了下來,點頭:“嗯,好痛。”
“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你。”他吻去她臉上的淚珠,又說了聲對不起。
她的淚不停的往下流,到最後嗚咽出聲……
疲倦和疼痛交加,她在他的懷裡,逐漸哭到睡着。他一動不動地抱着她,指尖沾着藥水,小心細緻地一滴滴抹到傷口上。夢中的她,每一次微微的皺眉,都牽扯得他的心劇痛……
不知過了多久,席容睜開雙眼,發覺自己仍在馮野的懷裡,他正靜靜地看着她,雙眸柔情似水。
“醒來了?”他聲音輕輕的,相當柔和。
席容愣愣地盯着他,許久,脣角抹起一絲苦笑。這可能,是她在這世上,最後能夠擁有的溫暖了吧?她短短的二十多年生命中,能夠擁有的溫暖並不多。真正對她好的人,也就那麼幾位,卻都已離她遠去,現在,只剩下他能夠送自己最後一程了。
“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你救出去的。”她絕望的神情,讓他心痛。
她卻搖頭:“在最後你還能陪在我身邊,這已經足夠了。”她知道自己犯的是死罪,不想連累他。
“容忍,你要相信我,不管怎樣我都會把你救出去。”他害怕她會放棄生命,語氣急切。
她深深地望着他,低聲嘆息:“我不叫容忍,我叫席容,席明楊的女兒,滅門慘案中唯一存活下來的人。”
他的身體深深地一震,眼神瞬間凝滯。
“所以,你不必爲我犯險。”席容閉上雙眼,不再看他。
許久,她聽見他艱澀的聲音:“我不管你是什麼人,我只要你做……我的容忍。”
“已經太遲了。”她的睫毛間,滲出淚來。自她決定要報仇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可能會賠了性命。只恨未能真正殺了馮紹爲家人報仇,但她已經盡了力,終於可以無愧地追隨家人而去。
馮野的嘴脣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說話。而此時,守在門口的侍衛來報,說女皇要親自審問這個囚犯。
“你說什麼?”馮野以爲自己聽錯了。
侍衛再說了一次,並強調說女皇要即刻審問。
席容聞言,精神一振,雙目發光:“我願意入宮面聖。”如果能夠見到女皇,也許可以爲她死去的家人伸冤。
“容忍。”馮野想拉她留下,可手剛觸碰到她的衣袖,又縮了回來,呆呆地看着她跟侍衛離去。當她走出牢房,他頹然地跌坐在草堆之上,望着高牆頂端的那扇天窗,從那裡透進來的白光,彌散在他的眼中,眸中淺到極致,深處卻有似乎某種暗流在涌動……
席容被帶進宮中,太監讓她在殿堂等候,跪了好久,也不見有人前來。體力開始不支,她只得把手抵在地上,撐住自己的身子。
受過夾刑的指尖,雖然已被馮野上過藥,卻經不起這樣的壓迫,指甲邊緣,又開始往外絲絲滲血,鑽心地疼。可是她咬牙忍着,若能爲家人討回公道,不要說這點皮肉之苦,就算讓她去死,也在所不辭。忽然,似有一陣細微的風,帶着水晶珠簾,她擡起頭來,看見前方隱約站立了一個身影。
“你就是那個刺殺王爺的兇手?馮紹的新婚嬌妻容忍?”冰冷的聲音,好像在哪裡聽過,席容沒有回答,只是努力地回想着。
“你沒聽到朕問你話嗎?”那人坐在珠簾背後。
席容嚇了一跳,即刻伏倒在地:“皇上萬歲,是的,民女就是容忍。”
珠簾背後的人將一紙奏摺丟到席容的身邊,聲音清清冷冷:“昨日,馮野連夜入宮爲你跪了一宿,今天,馮紹一早爲你上書進諫求寬恕,你把這馮家兩位王爺迷得暈頭轉向,倒挺有本事的啊!”
席容聞言呆了呆,心中五味雜陳。馮野對她的情,她能夠明瞭,可馮紹,爲什麼在自己行刺他後,還來爲自己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