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大雪後,日日都是好氣候,晴空湛藍,陽光煦和,那一比溫暖讓人眷戀。
席容心底總是有一種不踏實的感覺,過去幾個月是爲了她休養身子,所以不得不逗留在這裡,只是皇帝的駕臨,還有昨晚霓裳的殺意,都是一種徵兆。
不論如何,他們的日子不能永遠處於被動,這樣袒露在別人的算計之中,總是讓人難以舒心,只是如何才能全身而退呢?
“原來姐姐在這裡呀!”若雪的聲音響起,“不知道姐姐在想什麼呢,想得那麼入神?看姐姐眉心緊蹙的模樣,想來是在想不開心的事情。”
席容側首看她一臉笑意盈盈而來,脣角眉梢都掛着一種得意洋洋的喜氣,只是過於刻意,反而讓人覺得太不實際。
看她沉默,若雪又道:“姐姐不理我,想必是生我氣了吧?”語氣一下柔和了,甚? ?T至還帶了一絲委屈。
席容知道她的暗示:“沒有。”看她如今模樣,一如初見時的柔弱,女人,演起戲來,真的渾然天成。
“姐姐一定是生我氣了,只是我也不想的,中磊哥哥說這些天抽空陪我,他說,忽然想起了以前的事,原來竟是那麼的懷念。”她煞有介事,臉上滿是陶醉。
聞言,席容一頓,忍不住眸光在她臉上停頓了一下,然後變得有些深邃。
若雪看她落寞的模樣,繼而道:“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是說,之前,哥哥總是喜歡帶我四處去玩。逛大街,爬高山,下水捉魚,記憶裡還有很多螢火蟲,一閃一閃,日子真的很無憂。這些天,他幾乎只是帶着我玩耍,緬懷那些過去。”眼底迷離,有些如夢如幻,彷彿真的看到了那些過往。
席容看她迷醉的模樣,或許連她自己都分不清是記憶還是幻想了吧,要知道,當初她爹孃死的時候她纔不過七八歲,記憶單薄,或許這也是她奢望的溫暖。
如果安中磊真的對她如此,席容便明白他的用意了,卻也迷茫了,眼前的女子一副謙和的模樣,似真似假。
不過幾天之間,若說態度千差萬別,定然有詐在其中吧。
“只是小時候的記憶,我真的迷糊了。那時候的我還不記事,當我懂事以後,所受得都是別人的白眼和奚落,我一路走得跌跌撞撞,被男人欺騙過,欺負過,所以從來不懂得什麼叫幸福。”若雪笑了笑,繼而道:“你知道嗎?女人和女人之間,一旦牽涉到男人,只有一種非常狹隘的敵對關係,爲了能夠過得好一些,高興一點,不被人踩在腳下,所以我盡我所能爲自己爭取。”
席容第一次看真切她眼底的痛苦,如此真實,欲言又止,她如今的坦誠又是爲何?
“你一定在想我爲什麼要對你說這些話,對不對?”若雪對上她的雙眸,“與其說我恨你,還不如說我嫉妒你,本來,我也該有你的幸福,只是一念之差擦身而過,註定我半輩子非人的生活!所以在安家大宅的時候,我特別想你消失!”
席容頓了頓,“那時候的我,不值得你嫉妒。”
若雪搖搖頭:“足夠了。我知道你是大富人家小姐出身,生活無虞,二來你獨佔一個男人的恩愛長達三年。那時對我來說,就是一件遙不可及的事情。我知道你定然也不喜歡我的到來,或許那時候我也累了,不想再與人爭搶,不若再狠下心一次,然後獨享一個男人的溫柔,即使是隻有幾年,也足以讓我倦累的心重整旗鼓了。”
“你……”席容心底有些疑惑,她今天忽然跑來跟她說這些做什麼?
“你一定在想,我爲什麼忽然跟你說這些話,或許我這麼回答你,你不會信,可是我還是想說,忽然之間,我發現我眷戀上了一種感覺,那種感覺叫親情,或許這是我一直渴望的,不用擔心拋棄,不用與人爭搶,他是我哥哥,那麼這一輩子,他都是我哥哥。”若雪定定地道。
“……”席容啞然。她心底明白,安中磊無法拋棄這個妹妹,那是一種責任,如此,便也只能誘導,將她的感情從男人導回妹妹對哥哥的依賴,這些天,她拋下自己,陪着她,做得就是這件事情吧?
若雪笑了笑,聲音有些無奈,還有一絲悽楚,“可是我依然很嫉妒你,你知道嗎?我以死脅迫他要我,他的溫柔排山倒海而來,我以爲他想起了父母亦或者對我本有情,只是沒想到,所做的一切都是……”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這些天,我想了很多,中磊哥哥真的是一個很大的誘惑,我得不到他,可是恍然發現,自己也無法割捨他。我明白,退一步是我最好的選擇,可是我的心還是很痛。”
“你明白便好了。”如此,席容倒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對你的過往很內疚,真的想好好地照顧你。”
“我知道。”若雪眼底有些感激,“原本我以爲是你告訴了中磊哥哥一切,他纔對我如此冷淡,後來我才知道,你什麼都沒說。你爲什麼不說呢?我相信,他信你比信我多一些。”
“他會有自己的判斷。”席容淡淡道。
若雪頓了頓,眸光微微閃爍了一下,“我明白了,呵呵,你和他的感情,終究還是我無法比擬的。你真的很幸運,不是每個男人都像他那麼……”說着,不禁雙手握拳……
看到她眼底的傷痛和恨意,席容想到了唐:“他對你……”
“不要提他,我也不想再聽到他的任何消息!”若雪恨恨道:“那個男人根本就是魔鬼,其實你知道我的一切,我不妨告訴你,我想你一直很疑惑我肚子裡的孩子的下落。呵,她在離開安家大宅的那一夜就沒有了,是他,他是孩子的父親,是他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
“對不起。”她不該提的。
“呵,你從來就沒有對不起我。這句話該我跟你說的,對不起,姐姐。”若雪眼眶有些紅:“不,對不起,嫂子。”
那一日,皇帝下詔的突然,席容看着桌上的邀請函,不禁有些頭疼,既然是皇帝親手書寫,那便是聖旨。“夫君,我們該怎麼辦呢?”
“既然已經接了,那便是要去的。”安中磊淡淡道。
“可是我擔心……”席容無法不擔心:“只怕宴無好宴,萬一這其中有什麼……”
“容兒,該來的事情我們躲不掉的,之前是因爲你身體欠佳,需要休養,我盡力拖延,如今你身體恢復得也差不多了,我也安心了許多。”安中磊道:“事情需要一個徹底的了斷,我們的僵持也只能是一時的,也是該選擇一方傾倒了。”
“什麼意思?”席容心底一緊,“難道你想接受皇帝的封賜,留在他身邊爲他效命?還是回去飄渺閣,幫助左使與朝廷爲敵?”兩個都不是她希望的。
“左使包藏了禍心,一旦造勢,就是謀朝篡位,我並非忠心於誰,只是不想看到那樣的事情發生。”安中磊道:“雖然我不喜歡皇帝爲人處世,可無論如何,他纔是正統皇脈,我也希望天下歸心,百姓和樂。”
席容點點頭,“我明白了,只是我怕以後你們對峙……”那便又是兩難的選擇。
“目前我們就是兩難的境地,我們既然註定不能全身而退,就更不能完全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情。傾倒了一側,才能夠把握時事,握住我們命運的繮繩。”他淡淡道:“我想皇帝的耐心也差不多該耗盡了,只是伴君如伴虎,只怕我們到哪兒都只能靠自己。”
“我知道。”席容不禁嘆息,依靠進他的懷中,他說的,她都懂,這些日子的安謐幸福,終是要結束了。
帝苑巍峨,三皇子還只是個百日的稚子便迎來了如此奢華的慶宴,參加這宮宴的嬪妃官員也是各人百般心態。
時辰已經差不多了,可是皇帝卻未駕臨,亦或許是恰好遇上了什麼事情耽擱了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