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她的心,尖銳的痛了起來,眉心便皺得更緊了幾分。她好像,認出了這聲音是誰。。。。。。眼角處,隨即有溼潤暈開,化成冰涼的水珠滾落。。。。。。她開始在心裡抗拒着他的溫暖,身子卻動不了,只能任由淚水越落越急。
“好了,別哭了,朕以後再也不罵你醜了。”他被她臉上的淚水,嚇得手足無措,大掌慌亂的拭過那些滾滾而落的淚珠。他第一次見到有人委屈成她這樣,這會兒已經昏迷不醒了,還哭得跟淚人似的。
他本想取消這樣的她,但,心卻好似被一隻大掌狠狠的捏着,緊緊的痛,再也使不上一分力氣,去扯動脣角的弧度。他疲憊的瞌上眼,用額頭抵上她的額頭,鼻間充盈着她的氣息,一陣陣發痛的心間,竟是漸漸的溢出了滿足感。他貪婪的深吸一口氣,輕喃:“朕該拿你怎麼辦。。。。。。”
有多久,他沒有像此刻這般迷茫過了?他尤爲不喜這種被人牽動情緒,不能自己的感覺。而從第一次被她牽動情緒,他便想過要棄掉這顆“棋子”。但,在他完全可以置她於死地的夜,他卻只是將她打入了冷宮。他何曾這般拖泥帶水過?
一次又一次,違反原則的保住她。他何曾對一個人這般心軟過?他還清晰的記得,父皇臨終前,拉着他的手,對他說:“昊天,不要動情,不要像父皇這樣,爲了一個背叛了我們父子的女人,愧對列祖列宗。”
他知道,父皇說的女人,是他的生母,而那個女人拋棄了他和父皇。可是,父皇還是愛她,若是不愛,不會待他那麼好,不會不顧大臣們的反對,將皇位交給了他。只是,他臨終前,脣角卻掛着淒涼的笑意,不停的輕喃着,“不值得。。。。。。不值得。。。。。。”
是啊!不值得,父皇愛了她一生,她卻到父皇駕崩,也不曾回來看過他們父子一眼。。。。。。
十二歲那年,他帶着失去父皇的痛和對生母的恨,在太后和昭王的打壓下,登上了皇位。他勵志,一定要將南越國推上一個高峰,好讓九泉之下的父皇瞑目,讓那不知在何處的生母,看看她拋棄的兒子,即便沒有她這個生母,依舊可以舉世矚目。
可是,即便志向再遠大,他也只有十二歲。除了父皇留下的兩位親信大臣,一心向着他,大部分人都對太后唯命是從。甚至,在他二十歲之前,刺殺這種想要置他於死地的事情,便沒有斷過。一路,踏着屍骨走過,漸漸的,他已經忘記了什麼是仁慈。
這世界本就是勝者爲王,敗則爲寇。你若是放過一個該殺的人,那他日,這人便有可能取了你的性命。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他不能讓對他衷心的人,因他的一個決定,而有任何的閃失。
他曾親見,忠於他的大臣,被太后黨冤枉下獄。而他,不但救不了他,甚至還要在處決書上,蓋上自己的玉璽。那件事後,他不敢再出分毫的差錯,精心的安排着自己走的每一步,不給敵人任何的可乘之機。
如今,他善於玩弄權術,善於利用手中的每一顆棋子,他以爲自己已經是足夠無情和冷血,再也不會出任何的紕漏。可是,那顆叫席容的“棋子”,卻將這一切徹底的打亂。。。。。。
他驀地睜開輕瞌着的眼,黑眸中瞬間盈滿了恨意。他知道,若是他還有理智的話,便不該留下她這個隱患。父皇在世時,時常對他說:“情能亂智,切勿動情”,他怎能忘記父皇的諄諄教誨呢?
他原本撫在她背上的大掌,緩緩彎曲,握緊成拳,攥得骨節“咯咯”作響,眸中的寒意越聚越多,瞬間已經結出了厚厚的冰面。而她,卻全然不知他此刻的怒意,在他承諾不再說她醜之後,似乎便睡的安穩了許多。
他不僅更爲惱怒,這女人明明很是聰慧,卻總. Y ? T是讓他不痛快。他憤恨的盯她一眼,剛欲抽身離去,她捲翹的睫毛卻在這時微微一顫,沾在上邊的淚珠,便順着眼角,滾了下來,從他眸中厚實的冰面上劃過。。。。。。
他眼中堅硬的冰面,被她的淚水,劃出了一道長長的裂痕。他剛剛撐起的身子,就這樣僵直着一動不動,專注的看着安靜的她。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她,散去了一身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寒意,委委屈屈的,像極了一個普通的小女人。
他不禁被這樣的她給吸引了,原本懸起的身子,緩緩下落,他的脣邊貼在了她淚溼的眼上。這是他第一次嚐到眼淚的味道,鹹鹹的,有些苦澀。他曾以爲,她同他一樣,也是沒有眼淚的。原來,女人就是女人,總是有柔弱,扛不住的時候。
不知不覺間,他眼中的寒冰,竟已一點點的化開,融成了溫潤的水。許久後,他復又躺回牀上,將她攬入懷中,雙目直直的望着帳頂,眸色在暗夜中,忽明忽暗,讓人看不清他的思緒。或許,只有那微皺的眉心,能看出一點端倪,他正陷入糾結之中。。。。。。
席容這一覺,睡得似乎是幾日來,最舒服的一次,她總覺得周身好似有一股''包圍着自己。她嚶嚀一聲,從睡夢中醒來,眯着朦朧的睡眼,看着空落落的牀側,不禁有些失神。她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己心裡,就生了種失落的感覺,那感覺好似自然而生,有自己的意識一般。
她不禁一激靈,趕忙收神,不敢再胡思亂想,從牀上爬起,對着帳外喊道:“青巧。”
她的聲音才一落下,很快,便有一隻手將幔簾撩開,掛好。她看着牀前的人,不禁一愣,詫異的問道:“蘇姑姑怎麼在這裡?”
“娘娘,老奴從今日起,過來伺候娘娘。”蘇姑姑溫和的對她笑笑,答道。
“恩。”席容微頜首,“讓蘇姑姑受累了。”
“老奴應該的。”蘇姑姑將一旁的袍子拿過,爲她穿上。
席容看着外邊已經大亮的天,不禁詫異,“快晌午了吧?”
“回娘娘,已經午時了。”
她輕皺了下眉宇,心想自己還真是能睡。但,轉念又一想,昨兒自己似乎吐血了,估摸着是身子不好,纔會如此。
蘇姑姑看她這般模樣,知她在想什麼,不禁抿脣笑了笑,又道:“皇上昨晚守了娘娘一夜,去上早朝時,還特別交代,不要打擾娘娘休息。”
席容愣了下,心裡又開始絲絲的疼。她緩緩垂下眼簾,只當是沒聽到蘇姑姑的話。
蘇姑姑見她牴觸,不禁在心裡嘆息,這兩位主子,怎麼就如此倔呢?心裡明明都着緊着對方,卻又都矛盾的排斥着。這樣下去,誤會只怕會越來越多。她心裡急,但還不能越了本分的亂說,只得緊了聲,安靜的爲席容梳洗。
便在這時,青巧從門外走了進來,“娘娘,顏貴人求見。”
“恩,你讓他在花廳候着吧!本宮梳洗後,就出去見她。”席容淡淡的交代道。對於顏若雪的到來,她並不意外。想必她昨夜突然吐血,龍昊天來了她這,壞了顏若雪的好事,她來興師問罪了。
她想了想,又轉頭對蘇姑姑道:“姑姑,昨夜謝謝您了。”她雖不知道昨夜事情發生的經過,但她知道,昨夜蘇姑姑必然出了一份力氣。如若不然,她宮裡的人,即便都傷了,也不一定能請到皇帝。
更何況,她宮裡能爲了她,拼死去請皇帝的人,怕是也只有青巧和鬱採珍了。在她已經昏迷的情況下,鬱採珍不可能走開,那去的人,就必然是青巧。而青巧既然毫髮無損,就足以證明,不是青巧請來的皇帝。再加之,蘇姑姑在她宮裡出現,很簡單,便猜到了是誰出的力。
“娘娘客氣了,若是皇上心裡沒有娘娘,即便是老奴去請,只怕皇上也不會來。”蘇姑姑手上利落的爲她綰着發,略顯無奈的看了眼鏡中的她。她看得出,這主子是個願意記別人好的人。但,便是這樣的一個人,唯獨排斥皇帝的好。只怕是心裡,真的在乎了,傷了,纔會牴觸。
“姑姑爲何要對我這麼好?”她知道,蘇姑姑是這宮裡難得的本分人,不喜歡拉幫結派。但,她想不通,這樣的一個老宮人,爲何總有撮合她與龍昊天的意思?按理說,這種事,即便是別人去求,蘇姑姑也不一定會管。她席容到底何德何能,能得此殊榮?
蘇姑姑將玉簪爲她插好,扶着她起身後,才溫聲回道:“若老奴回答,只因投緣,娘娘可信?”
“信。”席容篤定的回了一個字,眸色堅定,毫不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