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洲之所以懷疑寧郝說的是“費日娜”,是因爲各方面條件契合。
寧郝本來就來京都跑關係的,而費日娜就是京都最大“捐客”之一。郭小洲考慮是不是給費日娜打個電話問問。
寧郝接完電話,似乎再也沒什麼心情吃飯。
飯局結束後,寧郝甚至婉拒了代小雨送他回房的好意,匆匆回房,不一會帶着一隻黑色公文包獨自下樓,叫了輛計程車離開了駐京辦。
郭小洲在房間的窗戶前看着寧郝上車,便拿出電話,撥通費日娜的電話。
“娜姐!我是郭小洲。”
“哦嗯,姐在吃飯,小洲你吃過沒?”
“剛吃完。”
“對了,昨天晚上你怎麼走了?”
“昨天晚上?”郭小洲說,“我把你們三人安排好就回了駐京辦啊。”
“是嗎……嘿嘿!”費日娜話裡有話說,“小洲同志,以前我不管,但以後你就是子怡的人了,女人方面就得給我收斂點……”
郭小洲心頭一凜,難道那天晚上他鑽進了安瑾的房間被她看到?不可能,當天晚上她們三人爛醉如泥,他進出安瑾的房間時,走廊裡連個服務員都沒有啊!
他按捺心中的不安道:“娜姐,你這話我有些不懂……”
“不懂嗎?子怡這方面大大咧咧,她不清楚,姐可是從男人堆打滾過來的,你和那個朱穎怎麼回事?別說你們關係正常,別告訴姐你們只是普通的朋友關係……”我瞧她瞟你的眼神,嘿嘿……”
郭小洲瞬間滿頭大汗,他沒想到,費日娜的眼神如此犀利,竟一眼看穿了他和朱穎的關係。
“呵呵!沒詞了吧。”
郭小洲心想,她只是猜測罷了,男女這種事情,不被抓證據,自己不承認,誰也沒辦法去證實。
他想通後,哈哈大笑道:“費姐,你說我們之間是什麼關係?”
“我們之間?你是我閨蜜看中的男人,當然是我朋友。”
“我和朱穎也是朋友。像你我一樣的朋友。”
“好吧,你贏了。說吧,找我什麼事兒?”
郭小洲停頓半秒鐘道:“娜姐,青山市是不是有人找過你,姓寧的一名副市長。”
費日娜沉吟半晌,“原則上我不應該對外透露有關信息,但這件事情我已經拒絕,告訴你也無妨。是的,是有個姓寧的市長託人找過我,他要爭青山市的常務副市長。”
郭小洲問,“能問問娜姐,你爲什麼拒絕他?”
費日娜笑笑說,“姐實話實說,是搞不定,所以拒絕。”
“這事很難?”
“你知道官場上最難的是什麼嗎?不是升官,不是挪動位置,而是有人競爭。當初有人找過我,我答應試一試,後來找人瞭解,發現這個常務副市長的位置有三個人在競爭,而且另外兩個競爭人的實力很強。已經不是花錢能擺平的事情。”
郭小洲說,“以娜姐多年的經驗,覺得這事情還有路子走嗎?”
“沒有。寧郝的對手中有當地市委書記力薦的孔姓副市長,雖然說另一個人選的背後推動者是西海省的省委副書記,但掌握他們命運的人只有一個,省委書記鄭經。作爲省委書記,要考慮青山班子的穩定和諧,必須做出有利青山發展平衡的決定,也就有很大的可能傾向市委書記的推薦。”
“能不能走鄭書記的路子?”郭小洲問了句自己都覺得有些無趣的話。
“小洲啊,你大概腦子壞掉了才這樣說。你以爲子怡幫你在他面前說了幾句好話,就認爲有人能左右他?開玩笑,一方封疆大員豈是吃素的,子怡幫你打電話是有前提的,首先你是佔理的一方,然後社會輿論一邊倒,這件事情你想都不要想。級別高的有威望的人不可能打這樣的招呼,沒有能力的想打招呼也白打。”
郭小洲遺憾地掛斷了電話。
他估計,一會寧郝肯定比他還要失望。
果然,晚上九點,勞麗芳打來電話,說寧市長和他的秘書一起從外邊回來,她讓代小雨去送宵夜,居然被寧郝趕了出來。代小雨說她從沒見過寧郝這樣展露自己的負面情緒。
郭小洲知道,寧郝一定是在費日娜那裡碰了釘子。
費日娜的嘴巴不饒人,眼底也不會有他這個下面的副市長,說話刺耳,誰聽了也不會舒服。
可是,寧郝的事情若辦不成,謝富麗的佈局還沒有開始,就會瓦解。她沒有一個常務市長的幫手,是無法和錢漢進行任何鬥爭的。她輸在青山,也等於他輸了。
他的腦袋裡想了一個又一個念頭,一個又一個人名……
正在這時,顧松濤給他打來電話,“小洲,聽鄭則生說你來了京都,怎麼沒和我聯繫?”
郭小洲連忙說,“知道師兄們都很忙,不敢打擾。”
“扯淡,趕緊下樓,我的車到了你們青山駐京辦的樓下。”
郭小洲拿着電話走到窗前,果然發現一輛黑色轎車靜靜地停在駐京辦大樓前,他馬上說,“我就下來。”
出了房門,來到走廊,他看到一道人影進入何青的房間。
他和何青的房間屬於斜對面,正好看到這個女人的側影,他幾乎敢肯定,這個女人是代小雨。
代小雨是駐京辦的辦公室主任,年年輕輕,卻極爲擅長交際。據說代小雨原本是青山市某領導家的保姆,後來被該領導“解決”到市財政局工作,但是後來由於該領導的家屬一直咬着代小雨不放,市裡覺得影響不好,遂把代小雨調到遙遠的駐京辦。
代小雨來了駐京辦後,這位領導一個月來京都“出差”一次,後來這位領導退居二線後,再來駐京辦,不僅駐京辦黎放不搭理他,連代小雨也把他拒之門外。
當時一度在青山官場傳爲笑料。
再往後,到寧郝分管駐京辦時,代小雨便每每“親迎親送”,雖然還沒有正式拿下寧郝,但卻已經博得寧郝的好感。
今天晚上在酒桌上,也只有代小雨敢隨便和寧郝開玩笑。郭小洲納悶,這個代小雨不是一直在挑逗寧郝嗎?怎麼卻在夜晚進入何青的房間。
再說何青,他不是一直搭杆子往楊笑眉身邊湊嗎?
他越想越覺得奇怪。
如果何青不是即將要調往陳塔鎮,他還真懶得管他的閒事。
但這件“稀奇”事情既然讓他遇到了,他就不會放過。
他和鄧懷東,在工作上屬於將相和,現在是越來越配合無間,只要他們倆人在,陳塔肯定有奔頭。
但如果換成他和何青搭班子,他們兩人是對手也是搭檔。那麼用官場的話說,既要鬥爭,還要妥協,要留餘地,講圓通平衡,顧大局纔是官場智慧的體現。
當然,如果能捏住對手的把柄,是誰也不想放過的。
郭小洲一邊下樓,一邊撥通了勞麗芳的電話,他小聲把代小雨進入何青房間的事情說了一遍,暗示她‘關注’一下,最後很直接地告訴勞麗芳何青將調往陳塔工作。
勞麗芳心領神會地說了聲,“我知道了。”
結束通話後,郭小洲大步走出駐京辦大門,顧松濤的司機提前下車幫他打開車門。他說了聲“謝謝”後,邁步上車。
坐在車內的顧松濤精神狀態看上去極好,他笑着拍了拍身邊的座位,“你的幾個師兄讓我向你轉達他們的歉意!這次你來京都,大傢伙都忙,不是你有公務就是他出差,一直聚不齊,我乾脆約個大家都方便的時間點聚一聚,不喝酒,只喝茶。”
郭小洲有些惶恐,“顧師兄,我無法用語言表達我對師兄們的敬意和感激。對我,師兄們是毫無私心的相幫,我……”
“你和我們客氣什麼,再說,你真是扶不起的阿斗,我們誰也不會管你。”顧松濤朝司機揮手,“去松濤閣。”
汽車馬上啓動。
在路上,郭小洲得知,今晚的聚會鄭則生、裴金譚、羅運升都參加,只有費雲海陪萬總理出訪西歐,無法趕來。
二十分鐘後,車緩緩停靠在一家別墅門前。
別墅上三個大字“松濤閣”。
顧松濤帶着郭小洲走上三樓的一個露天陽臺,陽臺上下都採用原始的岩石所砌,簡單的打磨去掉了原石尖銳的棱角,桌椅和裝飾都呈現蘇式建築風格,堅硬、簡單,粗狂,實用。
鄭則生、裴金譚、羅運升三人正坐在誇大厚實的木椅上聊天喝茶,看到顧松濤和郭小洲,三人都起身朝郭小洲迎去。
羅運升二話不說,先對着郭小洲的胸口輕輕擂了一拳,“你小子前段日子鬧得挺歡樂的。”
郭小洲在這幾大師兄中,和羅運升最對胃口,嬉笑打罵都可以來,和別的師兄一起則稍顯嚴肅。
他佯裝着捂胸後退,“我那是瞎胡鬧……”
裴金譚說,“鬧得好,基層就是需要像小師弟這樣還有熱血的領導。”
鄭則生上前拍了拍郭小洲的肩膀,讚許道:“好樣的,沒給老師丟臉。”
郭小洲汗顏道:“哪敢……”
“小洲坐下。”顧松濤往椅子上一坐,“你們幾個別再誇他了,嚴格來說,小師弟的出發點是對的,但是方法卻是錯誤的。可以說,帶了個極爲不好的頭。以後天底下的官員都模仿小師弟,社會豈不會亂套?”
郭小洲訕訕落座,低頭承認錯誤,“我事後總結過,的確不算個好方法。但是,我若再次遇上這樣的事情,我還是回選擇同樣的做法。”
羅運升“啪啪啪”爲他鼓掌。
鄭則生打趣顧松濤說,“老大,你的權威被小師弟無視。”
顧松濤笑了笑,環視幾位同門道:“你們知道老師爲什麼最喜歡小師弟了吧。敢於堅持自己,敢於挑戰權威。僅這兩項,我們就不如小師弟……”
裴金譚表示贊同道:“我們都被體制磨平了銳角,圓滑世故,如果和小師弟易地而處,我們首先考慮的不會是傷殘職工的利益,而是考慮怎麼幫她的同時,自己不會惹麻煩,或者給自己留有餘地,不會像小師弟那樣破釜沉舟一根筋到底。”
顧松濤點頭,“是啊!現在像我們這樣明哲保身的官員太多,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是官場的王道法則之一。”
羅運升朝郭小洲豎拇指道:“所以社會輿論一邊倒的支持小師弟,包括我不怎麼瞧得起的那幫娛樂圈中的人……”
郭小洲沒有想到今天師兄們給他開“歌頌會”。
他把當時的具體情況說了一遍,然後提到謝富麗通過媒體幫助他,至於網絡大火,他還真是無心插柳。
說到這裡,他把寧郝跑官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請教幾位師兄,“我現在真有點迷糊,找不到方法,似乎所有的路都是死的。請師兄們幫我指點一下迷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