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逸得知真相後,很快做出反應,他第一個電話打給成剛。
他必須要掏掏成剛的口氣。如果這件“意外”事件是郭小洲提前做的局,那麼郭小洲的後手是什麼?成剛是不是郭小洲的同謀,省領導是不是也知道。這很關鍵,事關他接下來怎麼善後。
可是電話裡成剛的語氣也很驚愕,根本不像是在做戲。
難道真是意外?可是陸逸前思後想郭小洲在災害發生後的一系列舉動,除了會議上的堅定和自信讓人疑惑外,之前不惜私人發動搜救行動,並且在寒冷的季節後,三番數次鑽入淤泥搜人,而且導致入院搶救。如果這樣是在作秀,他相信郭小洲一定有本事拿奧斯卡小金人了。
他第二個電話打給***丁毅。向丁毅彙報了情況。
丁毅在電話裡沉默半晌,說了聲:“這是好事,羣衆沒有受到生命危害。”
陸逸很含蓄的請示道:“丁書記,這件事接下來怎麼處理?”
雙方心知肚明,所謂的這件事的處理,無非是對郭小洲的善後工作。之前,大家不約而同的拿刀拿盆子要放郭小洲的血,治他的罪,但十三條人命最終卻不過是場烏龍事件。
丁毅很乾脆的說:“這事你向周省長彙報一下。”說完更乾脆的放下電話。
陸逸聽着電話裡的忙音,心中罵了一句:皮球倒是踢的利索。明知道郭小洲是周其昌的愛將,這不是讓他在火上烤嗎。
但是作爲丁毅一系官員,丁毅的話就是聖旨,他能順利接任雲河***,亦是丁毅運作的結果。該撲火時他必須上。擋子彈也要上。
他不得不撥通周其昌秘書趙長天的電話。
“趙處你好,我是雲河市陸逸。”
電話的另一頭,趙長天一邊接通電話,一邊走進周其昌的辦公室,手捂話筒,低聲說:“雲河市陸逸書記的電話……”
周其昌沉默不語,只是下意識做了一個皺眉的輕微動作。
趙長天心領神會,對着手機說:“不好意思!省長在會見客人,陸書記有什麼事情需要我轉告的嗎?”
“是這樣的,景華自然災難事件有了重大喜訊……”
趙長天聽完,很客氣的說:“好的,陸書記,我會及時轉告周省長。”
“麻煩趙處了!我一會再打電話。”
趙長天說了聲“再見”後,便結束通話。
周其昌是二十分鐘前獲知的消息,他當時第一反應是郭小洲做局,但隨後一想,似乎又不像。
但是真實結果出爐,那麼省委省政府,包括雲河市委市政府,都對郭小洲有失公允
。自然災害事故還未定性,就憑專家的推斷便快速做出處理,企圖快速平息事故帶來的風波。
就官場規則來說,拖延的效果只有兩條,一個大事化小,二是小事擴大。因此,有時候快速處理是平息事端的最有效手段。
特別是進入網絡時代後,誰也不知道事件最終會發酵道什麼程度。十三條生命,真鬧道不可收拾,省領導層都得有人倒黴。
這也是丁毅爲首的領導層一致同意快速處理的原因。周其昌雖然有過努力,但他還是沒有力保的決心。他擔心這個事件會被有心人利用,最後不僅保不了郭小洲,甚至連他都會受牽連。畢竟人命關天。
周其昌扔下手中把玩的簽字筆,似問趙長天又像是自言自語道:“郭小洲是運氣逆天?還是人爲的結果。”
趙長天笑着說:“郭書記的運氣一向都很好。”
周其昌哦了一聲,趙長天這話似乎很有道理。他想起了郭小洲走上仕途的運氣,周康,陳塔,陸安,似乎運氣總眷顧着他,甚至在陸安遭遇槍擊事件都安然無恙。
他想到這裡,笑了笑,“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啊!”說到這裡,周其昌微微坐正,看着趙長天說:“你一會給他打個電話,告訴他,他可以提要求,但不要太過分。”
趙長天說:“好的,我這就出去給他打電話。”
話語剛落,他手中的電話響起,趙長天接聽後,手捂話筒對周其昌說:“省委丁書記辦公室電話,請您去書記辦公室喝茶,說那邊剛到了上好的白茶。”
“看來宋家應該是知道了這個消息,丁書記也坐不住了。”周其昌揉了揉眼睛,他在考慮怎麼和丁毅進行交流。
半晌,他睜眼擡頭,“你回覆丁辦,我二十分鐘後過去。”
…………
…………
汪自遙辦公室。
汪自遙接了個電話,看着手中展開的報紙,那些刺眼的標題和文字彷彿在嘲笑他。他單手把報紙狠狠的揉成團,喃喃道:“完了,完了……”
然後在辦公室如困獸般遊走不停,一邊走一邊伸手拍打腦門,“怎麼辦,怎麼辦……”
十分鐘後,他似乎下了某種決心,拿起手機,撥通了家裡的座機號碼。
接電話的人是他的夫人陳思嬌。
“自遙,這個點你怎麼有功夫給家裡打電話?”陳思嬌的聲音帶着輕微的踹息聲!她早在五年前,就堅持每天早晨進行半小時的瑜伽鍛鍊。這個時間點正是她鍛鍊的時間。
“呵呵
!剛好想起件事情,想徵求下夫人的意見。”
“你還會徵求我的意見,沒事我掛了……”陳思嬌以爲汪自遙閒得無聊跟她開玩笑。
“別掛,是真有事……”汪自遙硬着頭皮說,“縣委郭書記家喜添貴子,我們是不是要有所表示。”
陳思嬌詫異道:“聽說他不是要下課了嗎?”
“誰說的?”
“外面都在傳,說九星村死了十三個人,他要擔責……”
汪自遙低聲呵斥道:“以後你千萬別傳這種沒邊的話……”
“又不是我傳的,菜市場裡邊都有人在說……”
“別人是別人,你是你,你說就有麻煩,明白嗎。”
“好了,我知道了,我也不是個多話的人,也就和你說一說。既然你要送禮,你說什麼禮物合適,我去準備。”
“送禮當然要送,但主要是要請郭書記來家裡吃個飯,他現在一個人在景華,家眷不在,家裡不是還有個老烏龜嗎,燉了,再隨便弄點菜。”
“你說怎麼樣就怎麼樣。什麼時間請客。”
“時間,當然是越快越好。”汪自遙忽然壓低聲音說:“我不方便請他,是不是你和思瑤出面請請他。”
“思瑤?”陳思嬌有些迷惑不解。
汪自遙連忙解釋,“思瑤最近和郭書記走得比較近,也比較熟……”
“是不是郭書記沒事了?”陳思嬌很敏感的問。
汪自遙沉默半晌,苦笑道:“應該沒事。”
陳思嬌埋怨道:“昨天我看你那個興奮勁,就提醒過你,人家郭書記是什麼背景的人,一點小事能爲難到他,讓你穩着點,你不聽,是不是又得罪人家了……”
汪自遙嘆了口氣,“唉!一言難盡,夫人,我保證,以後再也不瞎折騰了,姓郭的以後就是明天要上法場,我也不敢落井下石,太妖孽了。”
“好吧,我儘量去請,請不到你別埋怨我。”
“要讓思瑤出面,她面子比我大……你讓她幫幫姐夫,最後一次。”
“我說老汪,你到底什麼意思,你要出賣姨妹怎麼回事?”陳思嬌的聲音大了起來。
“別誤會,我怎麼會做這種事,思嬌在慈善公益活動中和郭書記走得比較近,年輕女孩子的邀請,男人們很難拉下面子拒絕。不多說了,你馬上找思嬌,有了答覆馬上告訴我,讓我有個心安。”
電話那邊小聲咕隆了幾句汪自遙沒聽清楚的話,“好吧!我就去找她。”
汪自遙放下電話,剛抹了抹額頭的汗珠,秘書敲門進來,小聲說:“廖副縣長要來見您,問您有沒有時間
。”
汪自遙想了想,“告訴廖副縣長,我要去市裡開會……”
話音未落,大門外傳來廖柄祥的聲音,“汪書記……”
汪自遙沒處躲藏,只好無奈的站起來,“老聊,今天怎麼有空。”
廖柄祥不請自入,臉上呵呵笑着,拿出一包煙,“朋友剛送了幾條朝鮮煙,據說純手工,未添加香精,菸嘴還有活性炭,知道你喜歡抽菸,先拿來你品品,喜歡的話我再送你兩條。”
“哦……試試!”汪自遙請廖柄祥坐下。
廖柄祥拆開香菸,遞了根給汪自遙,並殷勤地替汪自遙點上火。
汪自遙抽了一口,“稍微有點淡……”
這時秘書跟兩人泡好茶,默默退出門外。
廖柄祥跟着猛吸兩口,“是有點淡……汪書記,事情你應該聽說了。”說這話時,他眼睛瞟了瞟地板上的一團報紙。
“聽說了,是好事!”汪自遙言不由衷道。
“是啊!大好事啊!剛纔安監總局的新聞發佈會,談局長高調的表揚了咱們郭書記,據我所知,談局長的發言將會上明天的rm日報。”
汪自遙哦了一聲,“壞事變好事,郭書記就是有辦法。”
“可不是麼,別的地方出了這種事情,多少會挨點板子,但郭書記就是不一樣,不僅不挨板子,還能受表揚。”
兩人的談話全都採用一個基調,那就是閃躲的語言,隱晦的措辭,以及保留的姿態。
廖柄祥見汪自遙始終不進入正題,他語氣一變,壓低聲音道:“剛纔還發生了一件事情。章慕華副縣長被紀委帶走了。”
汪自遙一下子緊張起來,駭然道:“他出了什麼事情?”
廖柄祥緩緩搖頭,語氣沉重道:“據說是檔案年齡造假,被省組織部查了出來……”
汪自遙看着廖柄祥,兩人的眼睛裡都露出同樣的驚惶。章慕華早不出問題,晚不出問題,偏偏在會議上反戈郭小洲才一天,便忽然被揪出問題。
“我還聽組織部的一個朋友說,這次章慕華要被抓一個典型,對他本人蔘與塗改造假的,要嚴肅追究章慕華本人及檔案管理人員責任;還要對管理審覈不嚴、違反規定、故意隱瞞事實等造成用人失察失誤的,要嚴肅追究相關領導和工作人員責任。”廖柄祥看着汪自遙,說:“我擔心,郭書記會不會把事情擴大……”
汪自遙拿煙的手一個哆嗦,他們兩人有個共同的發現,卻都沒有說出來——郭小洲在進行報復。
先拿下章慕華,然後,會不會是他們……
兩人對坐無言
。
一包煙被兩人二十分鐘抽了一半。房間裡煙霧飄繞,但一直注重空氣質量的兩位領導,卻沒有任何人起身打開窗戶。
正在這時,汪自遙的秘書敲門而入,手裡拿着一份文件,遞給汪自遙,語氣古怪的道:“汪書記,這是剛纔陸書記在新聞通氣會上的發言講話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