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省國防動員會議,參加會議的人員,級別最低的也是各縣的武裝部副部長,他夏天算個球啊。
縣禮堂門口有武警站崗,還是帶着槍的,而且還要查驗參會證。
夏天傻了,他這纔想起來,他應該昨天去縣委招待所報到,拿着參會通知去領取參會證。
涎着臉進門被擋,夏天可不想出這種洋相,他走到禮堂門口邊上的梧桐樹下,蹲在那裡等熟人。
可是,來參會的人不少,硬是沒他夏天認識的人。
夏天索性蹲坐在石頭上,曬着太陽,悠悠然地抽起了煙。
這可不能怪我,夏天心道,沒發給咱參會證,這是很重要的“軍事會議”,咱不能亂闖啊。
不料,抽到半支菸,鍾海峽鬼鬼祟祟的冒了出來。
“老夏,給你參會證。”
鍾海峽遞給夏天一個參會證,自己胸前也掛着一個。
夏天好奇地問道:“你哪兒弄來的?不會是假的吧?”
鍾海峽嘿嘿笑道:“昨兒個你走了後,老司令纔想起來,你是他個人特邀參會的,所以他委託我把參會證交給你。”
夏天噢了一聲,“那你的參會證又是從哪裡來的?”
“嘿嘿,閒着也是閒着嘛。”鍾海峽笑着說道:“所以,我看老司令那包裡還有多餘的參會證,我就順便討來一張,陪你來參加會議。”
夏天忍俊不禁,“海峽啊,還真有你的,開會有什麼好玩的,你傻不傻啊。”
鍾海峽認真地說道:“老夏,這個會我必須來參加的。”
夏天哦了一聲,“你是坐主席臺上的嗎?”
鍾海峽相當的鄭重其事,“老夏你嚴肅一點好不好?”
夏天忍着笑,“好,我嚴肅,我很嚴肅,請問你爲什麼必須參加這個會議?”
“是你說的啊。”鍾海峽頭頭是道:“你昨天說這個會議能發大財,發大財是什麼意思?賺錢啊,這賺錢就是經濟工作,經濟工作正是我這個經濟管理員的本職工作,你說我能不來參加這個會議嗎?”
夏天裝模作樣地想了想,煞有介事地說道:“對啊,有道理有道理,這個會議還真的不能缺了你。”
鍾海峽繼續擺事實講道理,“老夏,你再仔細看看,來參加會議的那些領導,大多數都是屁股後面跟着一個拎包的,你說你要是一個人進去,你多沒面子啊。”
夏天扭頭一看,還真是這樣的,他咧着嘴樂了,“不錯不錯,屁股後面跟個拎包的人,那才叫領導的派頭。”
鍾海峽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拿出一個黑色的公文包,拍了兩拍,得意地說道:“這是我老爸到上面開會擺譜用的,我借來用用。”
“呵呵,海峽你很懂這一套嘛。”
“嘿嘿,你還別說,我家原來那條大黃狗,跟了我老爸幾年,那譜擺得可大了。”
“可是……可是不行啊。”
“爲什麼不行啊?”
夏天說道:“咱倆屬於嘴上沒毛的人,根本擺了大譜,再說了,別地方的領導是不認識咱倆,但咱縣裡的領導都要出席今天的會議,他們認識咱倆,肯定要穿幫的。”
“嘿嘿,有辦法啊。”鍾海峽從黑皮包裡拿出兩付墨鏡,壞笑着道:“這是我從老爸的車上順來的,往鼻樑上一架,再擺擺譜,保準沒人能認出來。”
夏天咧嘴一樂,“海峽,你小子行啊。”
說戴就戴,兩個人將墨鏡往鼻樑上一架,互相看了看,還湊合,禮堂裡的燈比不上外面的陽光,還真的不一定有人能認得出來。
可還沒走兩步,夏天停了下來,“海峽,還是有問題啊,咱倆進去坐什麼地方呢?坐後面吧,咱倆的譜不是白擺了嗎,坐前面吧,又很容易穿幫啊。”
鍾海峽道:“坐中間,不顯山不露水,反正人家也不認識咱們嘛。”
“好,就這麼定了。”
兩個人打起精神,擺開架勢,酷酷的朝禮堂門口走去。
門口的武警認證不認人,夏天和鍾海峽順利地進入禮堂。
嚯,禮堂裡已坐滿了一大半,少說也有五六百人。
主席臺上的五排座位,每排能坐十個人,此時此刻,第二排第三排第四排都已坐滿。
夏天和鍾海峽都戴着墨鏡,譜兒擺得又大,兩個人的出現,立即引起了參會者的注意。
禮堂裡的噪聲立時減弱不少。
夏天旁若無人地站在那裡。
鍾海峽也裝得挺象模象樣的,夾着黑色小皮包,站得筆挺筆挺的。
讓鍾海峽沒想到的是,夏天突然改變方向,大步朝主席臺走去。
鍾海峽反應很快,搶上幾步,站在移動矮梯旁,欠着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夏天和鍾海峽上了主席臺。
鍾海峽也是壞,夏天走到主席臺第一排座位時,他搶上一步,又做了個請的手勢。
夏天心裡一樂,這小子太壞,坐主席臺第一排,那不是要馬上穿幫嗎。
但既然擺譜裝象,那得裝得像一點,夏天擺了擺手,繼續往前走,來到最後一排坐下。
鍾海峽也跟着坐了下來。
兩個人都是正襟危坐。
前排兩個穿着舊軍裝的中年人,忍不住回頭,朝夏天和鍾海峽看了看。
夏天點頭示意,兩個中年人也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滿腹狐疑地把頭扭了回去。
儘管是戴着墨鏡,但半張臉也能暴露年齡,更何況是近距離的觀察。
哪來的黃毛小子,敢坐到主席臺上來。
鍾海峽不怕,他皮慣了。
夏天也不怕,因爲那兩個中年人的軍裝上沒別領章,不是現役軍人。
鍾海峽小聲問道:“老夏,萬一被發現了怎麼辦?”
“你個烏鴉嘴。”夏天斥了一句。
“萬一,我是說萬一。”
“只有一萬,沒有萬一。”
鍾海峽道:“主要是,主要是咱倆現在還戴着墨鏡,目標太大了。”
夏天一怔,對啊,這會場裡戴墨鏡,不是不打自招嗎。
夏天強作鎮定,“既來之,則安之。”
嘴上雖這麼說,但夏天心裡在後悔,這玩笑開得有點大了。
鍾海峽道:“前面那兩人好象在議論咱倆呢。”
夏天道:“放心,坐在主席臺上的人,除了第一排的,其他三排應該都是各地區軍分區的非現役軍官,和你老爸一樣,沒別領章,沒什麼好怕的。”
鍾海峽道:“現役軍官更不用怕,他們更講道理。”
夏天笑了,“何以見得啊?”
鍾海峽舉了個最現實的例子,“我老爸就忒不講理,那位老司令就相當的講道理。”
夏天咧着嘴樂,“可以想象,在你成長的道路上,一定沒少挨你老爸的狠揍。”
“那是,揍得可慘了。”鍾海峽實話實說,“不過,那都是我十一歲以前的事了,在我十一歲那年,我認識了一位轉學來的同學,他成了我的好朋友,那傢伙可比我聰明多了,就用離家出走的辦法對付他老爸,我正是受了他的啓發,也學會了離家出走,我老爸一揍我我就往外跑,有時幾天幾宿不回家,我老爸不當回事,但我老媽可嚇壞了,正是在我老媽的支持下,我在我老爸面前漸漸的挺起了腰桿。”
夏天聽得忍俊不禁,“你那位好同學好朋友真是不賴,他現在在哪裡高就啊?”
“還高就?在南邊打仗呢。”鍾海峽道:“那傢伙,聰明倒是聰明,但書讀得連我都攆不上,我好歹考試時也能撈個三十分五十分的,可他頂多就在二十分三十分那裡掙扎,我倆的小學升初中和初中升高中都是開後門上來的,高一下學期那會,我倆把城關中學的兩個傢伙揍得住了三個月的醫院,我倆也就徹底的從學校畢業了。”
夏天笑着說道:“海峽,你的光輝歷史,都可以寫一本書了。”
鍾海峽笑道:“老夏,你別笑話我,當初要不是我老媽死活攔着,我一定和我那位好朋友一樣,早就穿上軍裝了,說不定我現在已經是戰鬥英雄了。”
“呵呵,這個我信,你這樣的人更容易成爲戰鬥英雄。”
“哎,什麼叫我這樣的人更容易成爲戰鬥英雄?”
“無知者無畏啊。”
“老夏,你又諷刺我。”
夏天忙道:“不過,你現在也不賴啊,照你現在這樣發展下去,你將來能當比你老爸更大的官。”
“那敢情好,我老爸老媽望子成龍心切呢。”頓了頓,鍾海峽道:“不過,和你比起來我就泄氣,我對自己信心不足。”
夏天鼓勵道:“別啊,我當年讀書也不是很認真,還被校長批評爲差生呢。”
“真的假的?”
這時,禮堂裡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坐主席臺第一排的來了。
會議在寂靜的氣氛中開始。
領導開始做長篇報告。
夏天對鍾海峽悄聲說:“你拿筆記本記一下,我先眯會兒。”
昨晚與黎菁方蘭黎紅“嬉鬧”到後半夜,夏天困了。
鍾海峽說:“老夏,我的字寫得不好,我記下來你也認不出來啊。”
夏天閉起了雙眼,“練字,那就當你在練字吧。”
很快,夏天進入了夢鄉。
突然,一個聲如洪鐘的聲音響了起來。
“南嶴鄉的黨委書記兼鄉長夏天同志來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