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吧,這還要在房頂上支個大木桶,要家人天天的提了水去給那木桶灌上,但是呢,這提水可也總比倒夜香好吧?尋常人家,一般是家中婦人提了夜香去倒的,但是富裕人家,家裡養得起家丁丫環的,大抵還是由丫環從房裡提出來,然後再由家丁提到門外去給收夜香的人,路是不遠,可一戶人家,最起碼也是一房一桶,還有倒完後,還得趕快的送到城外去洗乾淨了拉回來,這個罪麼,自然是那些新進門的家人幹,要是沒新進門的或者只有那麼一兩個家丁的,得,沒跑,都你幹了。
而且,萬海竟然還發現了一個好處,那就是在房頂上的木桶,如果做得大一些,這要萬一走水了,方便啊,直接的人架了梯上去,至少在時間上能挽回不少的。
所以,萬海後來乾脆在山牆上架木桶,如此一來,木桶就可以做得更大,而且,浸泡了桐油且外面糊了一層石灰的木桶是滴水不漏,只要在上面蓋了東西,不讓日頭曬着,雨直接淋着,放上個幾十年都不帶漏的。這個時候,他就開始想着要去建安走一遭了,聽說建安如今是家家戶戶都不用挑水呢,那水,直接從城外的山上引來,從房頂上過,就是真走了水,哪家走水,就直接在那家的房頂上將那引水管給砍破了,水就能洶涌而出,而且,如果走水將水管燒裂了,那就更簡單了,你再大的火,還能架的住那滿滿一竹管的水源源不斷的噴出來麼?
要是長安也用了這個法子,以後這更衣間要用的水都不用人提了,只需要通到木桶中,側面開個小孔用竹管引了下來,這引下來的水又可以直接灌到院裡的池子裡,或是養魚,或是澆花,都是很方便的,至於說怕水太多了浪費,那也簡單啊,通到木桶上的竹管堵上,只開個很小的孔不就得了。
所以說專業人士就是專業人士,萬海想到的已經是具備了後世消防噴嘴的雛形了,而王況呢,不是這行,就是建安的引水工程已經是建成這麼些年,他也壓根沒想到那去,這一個是王況懶,懶得去考慮那麼多問題,二來是建安這些年還真沒走過水,沒讓王況碰到這樣的情況。
萬海想得越多就是越興奮,這些想法,如果都實現了的話,那麼,少匠離自己也肯定不遠了,是,你閻尚書設計的園子那是座座美侖美奐,該磅礴大氣的就磅礴大氣,該小家碧玉的就小家碧玉,很是得朝中各相公喜歡,可你將個園子規劃得再漂亮,那也只是漂亮,怎麼能比得上自己這個造福於民的實用法子呢,哦,不對,應該說是建安縣伯的法子呢?
當今皇帝,可是天天將百姓福祉掛在嘴邊的,誰能多爲百姓着想,誰升官就快不說別人,就說建安縣伯,你見過有哪一個二十出頭的,沒有任何家世背景的白身,不靠軍功,在承平年代就當上縣伯的?能夠以一介散官的身份影響一州乃至幾州的政事的?
沒錯,建安縣伯的功勞如果放在世家子身上,只憑了一年就滿了天下糧倉這點,就是封個國公也不爲過,可是,倘若換了另一個人來,也未必能有建安縣伯這樣的升官速度,這都是因爲建安縣伯所做的,幾乎都是爲百姓謀福祉啊。不就是國公麼?他全程設計了縣伯府,心裡雪亮着呢,這哪是縣伯府,分明就是國公府,還是由內府監丞督造的
他也慶幸,得虧自己想到要先在自家試驗一下,否則,等到給縣伯府改的時候,又是這裡敲敲那裡挖挖的,那多顯得自己沒水平啊?難道事前就沒考慮清楚,就這麼動手了?拿縣伯府練手呢還是怎麼地?
自家改好的當天,萬海就將不少的同窗同年都給邀請到了家裡來,這回他下了本了,本來以他一個尚書都事,薪俸不算高,在長安住就已經是捉襟見肘了,可爲了自己的理想,爲了那個已經可以看得見影的將作少匠,他咬了咬牙,楞是做出了個讓全家人都不能理解的決定,哪怕是後半月勒緊了束帶,那也要在家大宴賓客一次。
這時候的徐國緒着實的讓他感動了一把,聽說萬海要大宴會賓客,徐國緒送來了一百貫錢並十幾壇的杏花村紅酒,這紅酒瞧着就喜人,通紅通紅的,豔麗至極,看着就想喝一口。酒是送的,錢麼,說是借給他的,什麼時候寬餘了,就什麼時候還也不要緊,反正他沒什麼地方可以用到錢的,穿麼,宮裡供應,住也住宮裡,吃麼,建林酒樓裡他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徐監丞好人吶萬海卻是不知,徐國緒存心就是要幫他,噁心噁心那個心高氣傲的閻立德閻尚書。
大宴賓客的當日,萬海使了個心眼,知道這杏花村紅酒在長安那也是很難買到的,那些賓客肯定會貪杯,就讓家人多做菜,尤其是湯羹,本來通常是每七菜配一湯的,他倒好,來個四菜配四湯。而且一上就是十幾道菜,美其名曰多喝湯能解酒。
自然這席間,賓客就都中途跑去找茅房更衣去了,而萬家的家人呢,早得了吩咐,但凡是有要去更衣的,就引到客廳旁邊新蓋好的更衣間內,等到賓客解決了,然後再進去,手一拉繩子,那水就嘩啦啦的衝下來,往往是把第一次進這樣的更衣間的賓客給嚇一跳,然後呢,很自然而然的,就問起這是怎麼個回事,家人再那麼一五一十的講解一遍,這賓客出來後態度就變了不少。
也是,一個不得志的尚書都事,其頂頭上司又是當朝紅人,眼見的是無出頭之日了,所以萬海在同窗和同年中的地位不是很高,旁人幾乎沒將他放在眼中,就連那些沒考中的,還只是個秀才的同窗也瞧他不起,就更別說那些和他同級的或是高他那麼一級兩級的了,要不是看在昔日的情分上,要不是看在有得吃喝的份上,誰來赴宴啊。
但這從更衣間裡一出來,就都變了態度,對着萬海也是恭謹了些,官場上混的,腦子還是有的,這麼好的東西,那些個相公大佬啊,世家大閥啊肯定喜歡,就是他們不喜歡也不打緊,但陛下肯定喜歡的,有這麼一條,這萬海怕是要出頭了,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出頭,是大大的露臉呢。
再退一萬步,就是陛下不喜歡,自己可是喜歡的,大家都是差不多,基本都是屬於長安官場中的下三流地位,收入也是有限,想做其他營生麼,又沒那個本事,大半的人還是靠薪俸養活一家老小,這個更衣間好啊,要是自己也有這麼一個更衣間,家中的下人省了天天倒夜香的麻煩,那麼給家人的月錢就是少那麼一些,他們也肯定是沒怨言的,如此不就又能擠出點錢來?開源節流麼,開源咱沒那本事,但節流總是能做到罷?
是以,由不得他們不對萬海換了一副的笑臉去。
而萬海也矜持,對着這幫同窗同年的要求雖然是滿口答應,卻推說還有那麼一兩家相公也已經預定了的,得先幫他們建完才行,他這麼說是有底氣的,別的不說,幾位和建安縣伯走得近的國公肯定是要先改的,然後麼,自然是皇宮,再然後,才能輪到其他人。好麼,這一句話放了出去,第二天,這些個人裡有那麼幾個人脈稍微好點的,就四處的打聽哪位相公預定了的,又有爲了要巴結上司的,尋思着這要輪到自家也快不到哪去,還不若再往後排一排,先討得上司歡心纔是硬道理,就巴巴的趕了去,繪聲繪色的描述了一番。
當然那些身居高位的是不好拉下面子來跑到一個小官家裡去參觀更衣間的,這要傳出去,被那些不明就裡的人聽到還不要笑個半死?你堂堂一個部門的主官,竟然跑到一個小官員家裡參觀茅房,不是吃飽了撐的又是什麼?所以呢,基本上都是遣了家裡管事的到萬海家中探聽虛實,反正一個小官麼,沒什麼大不了的,自家管事能開口讓他幫着改,已經是很給面子了。
最後的結果就有如那奧運火炬接力,一層傳一層的,沒過幾天,那就幾乎是各相公都知道了,一個工部尚書都事,平時那個不顯山不露水,不得重用的萬海竟然搞出了一種新的更衣間,省去了倒夜香的麻煩,還沒異味。有這麼好的事情,當然沒人肯放過,大佬們自然是不需要自己去倒夜香的,但他們也是深受夜香之害,每每到了收夜香的馬車外自家府門外一句拖長了的“夜香。。。。。”聲響起後,整個坊區內那瀰漫的就是那個味,捂着鼻子也是不行,他們可沒王況那麼命好,可以天天睡到日上三杆了纔起來,要是碰常朝和大朝,有不少人出門的時間就會恰好和收夜香的上門時間撞個正着
唐時上朝是沒滿清那麼變態到需要官員半夜就必須出發,天邊連魚肚白都沒有就要開始議事的。唐時的常朝時間一般都相當於後世的八點到九點左右,大朝則早一些,但也都是天亮之後的事情,但是呢,長安這麼大,有的官員住得遠的,那就要早起,而有些年老的,騎不得馬的就更要早,所以和收夜香的人撞上並不是稀罕事,而且,你也不可能爲了你而讓收夜香的人改變時辰啊,你不想倒黴聞這個味,說不定就是另一個官員倒黴聞這個味了,反正總歸是要有人倒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