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珠子的顏色實在是太特殊了,灰白色不起眼,但當燈光一關,前後差距給人的震撼那是非常的強烈,王況想不記得都不行,剛纔他也正好是在程處默拿出杯子的時候,尉遲保琳湊上前去看,身子將廳外照進來的光線擋了個大半,但王況卻是發現那杯子的顏色並沒變暗,和程處默手中拿的緞面一下變暗許多,差距太過明顯,這才留意了起來,接過來的時候,又特意用手擋着光線看了一下,心中已經有八成把握了,所以纔會擠兌程處默那麼一句,真要是程處默能做到要多少送多少來,他絕對不會拒絕。
程處默眼力好,尉遲保琳也不賴,一眼就瞧到了罩在王況頭上氈佈下透出的那點綠光,都跳了起來,程處默最是不堪,一下揭開王況頭上的氈布,搶過杯子,將氈布往頭上一罩,尉遲保琳不甘落後,撩起氈布也將頭鑽了進去。
“嘖嘖,還真是好東西啊。”過了許久,程處默這才揭開氈布,眼中大放紅光,“徐吃貨這次倒真有眼力。”
李業嗣也有點慚愧,虧得徐國緒找了那麼長時間,自己還真冤枉他了,本來他如果跟着徐國緒一起找的話,估計當時也能發現這杯子的奇妙之處來,當時庫內光線並不是很明亮,只要注意一下就能發現這杯子的不同來,偏生自己爲了避嫌,站在明亮之處好讓其他的宦官都能看到自己,徐國緒將杯子一拿過來在明亮之下,自然就不顯眼了。
這杯子不能要,王況正在欣喜的當間,突然想到了關鍵之處,這個夜光杯在後世的價值已經很高,那麼在這個神話非常流行的唐時其價值更高。而且,他並不能確定李老2是不是明白夜光杯的價值,不明白倒還好說,要是明白了,那就難辦,連王家(王曦之後人)的《蘭亭序》都要想辦法騙到手的李老2,捨得把這麼寶貴的東西送人麼?萬一,萬一哪一天他知道了給自己的是夜光杯呢?至於李業嗣說的是皇后賞的,這話鬼才信,李業嗣並非一個善於撒謊的人,看他那支支唔唔的樣,用腳趾頭都能想出來這又是李老2的主意,只是爲什麼平白給自己東西,那就不知道了。長孫皇后的病情是穩定下來了沒錯,可太醫那邊還沒最後下結論,應該不是爲這個原因。
“這杯子況不敢收。”王況一把搶回程處默愛不釋手着的夜光杯,複用那緞面包好,遞給李業嗣。
“皇上賞的東西你敢不要?”程處默吃驚的看着王況,懷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壞了,聽岔了,使勁的伸出手指,掏了掏耳朵。帝王賞的東西,哪怕是一塊爛石頭,你也得收下,至於收下後你要送人還是放家裡墊桌子,那都隨便(唐宋時可沒滿清那麼講究,皇帝賞的東西要畢恭畢敬的供起來)。
“此杯當名夜光杯,應該是用夜明珠雕琢而成,況估計皇上並不知曉此杯的價值,若不然也不可能束之高閣放在庫房裡。業嗣兄不彷帶回去,稟報皇后,就說此杯太過貴重,況不敢收。”王況不敢收還有個原因,程處默這個大嘴巴,萬一哪天喝醉了漏了出來,即使李老2不後悔,那也是會被人覬覦的,王況小命珍貴着呢,纔不想因爲這個而招人惦記,這個不同與田黃凍,田黃凍的好只有自己知道,等以後有自保能力了,就不用怕什麼,退一萬步,現時田黃凍應該不少,自己哪怕只取十分之一,剩下的都獻出來,這樣那些豪門都能得些好處,對自己的嫉恨也就會輕了許多,什麼時候發現田黃還不是自己說了算?
其實幾個傢伙一見到夜光杯的神奇,就知道其價值不菲,現在見王況要退回去,想想也對,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自古皆有之。只是暗道可惜罷了。
“哦,此杯竟有這麼神奇?”李世民見李業嗣去找王況後又把東西給拿了回來,本來很是生氣,好嘛,朕送的東西都敢不要,嫌棄了?後來一聽李業嗣前前後後說了一遍,不由得興趣大增,趕快的叫宦官們閉緊大殿門,當然他不能學王況的樣子拿東西蓋在頭上,畢竟天子尊嚴還是要的,只是叫宦官們團團圍了一圈將自己圍住,然後細細的端詳了起來。
端詳夠了,李老2眯起了眼,習慣性的,腳又開始輕輕的拍着地面了,沉吟半晌,揮手把宦官們都趕了出去:“這個王家二郎不錯,不錯。業嗣,你去查查,長孫家誰和他有過節?”
李業嗣一聽這話,大驚,二郎和長孫家有過節?難怪,難怪。只是這二郎運氣也忒好了點,只是將皇上賞的東西還回來,馬上就讓皇上的態度有了鬆動,開始懷疑起長孫家的來了。如果說皇上說的是:去查查王二郎和長孫家何人有過節,那就是怪罪二郎的意思。可現在說的是:去查查長孫家誰和二郎有過節。那就是說皇上有那麼一點點偏向二郎了。
“是。”有這樣的好事,李業嗣飛快的領命退下了。
“無忌呀無忌,你究竟是受何人挑唆?”李世民一隻手的食指在龍案上輕輕叩着,另一隻手把玩着夜光杯:“一個連朕賜下的東西,都因其貴重而不敢收的孩子,能有多貪心?”
李業嗣是兩頭奔忙,纔出得皇宮,又馬不停蹄的趕往林府,好在他可以在長安城中縱馬,否則從城北跑到城南,再從城南跑到城北,現在又要從城北跑到城南,兩條腿非跑斷不可。要想知道長孫家誰和王二郎有過節,直接去問王二郎就是,沒必要再玩虛的。
今天李業嗣就是個跑腿的命,纔到林府,就被告知,他前腳剛離開林府,王況後腳就被蒲熙亮給請去了,連帶着程處默和尉遲保琳也去了,結果他又從城東南跑到正南,等到了蒲府,又撲了個空,最後纔在蒲家家人的帶領下,在郊外的一片田地裡找到了王況他們。
王況是被蒲熙亮請來看他昨天回去後又改造過的小水車的,他採納了王況的建議,將轉軸部分換成了鑄鐵做的,果然在打磨光滑之後,轉動靈活了許多。這次他把水車安在了一條水流比較急的溝渠旁,效果很是顯著,水被水車上帶的斜鬥舀了起來,在轉到四分之三左右高的時候,水便開始從斜鬥上倒了出來,經過一條簡易的臨時架起來的木板拼成的溝槽,源源不斷地流到了旁邊的田地裡。水車旁邊不光是王況他們在,還有幾個農人也在一旁看熱鬧,見這水車竟然不用外力推動,而且汲的水還高,就個個嘖嘖稱奇,這麼矮小的水車就如此了,倘若是個大水車呢?那還不是能把水給汲到一丈高?
“二郎,這鑄鐵做的轉軸關節,日日被水浸泡,生鏽了怎麼辦?某家看,還不如就用木頭的好,還成硬木的即可。”程處默見有水不斷的飛濺到軸承上,就問王況,這鐵生鏽了,如果粘連在一起,普通人還很難分開。
“這關節是活的,只要水車一日不停,關節的兩個面上就不生鏽,這個不用擔心。”如同火車的鐵軌一般,鐵軌用的是鋼,卻也不是不鏽鋼,而火車輪用的是鑄鋼或鍛鋼,都是被水浸泡後會生鏽的材料,但誰看到過天天跑火車的鐵軌面上生過鏽?每天生的那點鏽跡,被車輪一碾一磨,早就沒了,而且鑄鐵還有個好處,是屬於自潤滑的一種材料,只要速度不是很高,散熱及時,其摩擦力也就不高。
程處默於這個是門外漢,水車是王況鼓搗出來的,人家創始人都這麼說了,自己當然也沒得話說。本來蒲熙亮也是有這麼點疑問的,經由王況一說,將疑問嚥了下去,會不會生鏽,試幾日不就知道了?要真會生鏽,恐怕過得今晚就有了。
人朵耳雜,李業嗣就悄悄的拉了拉王況的袍袖,將他帶到一邊無人處:“二郎,皇上讓某查探長孫家誰和你有過節。”
“皇上親口說的?”李老2轉性了?不能啊。
“千真萬確,二郎你這手玩得不錯,皇上見你將那夜光杯退了回去,就讓某查探此事了。”李業嗣轉頭四處看看,大家都被那水車吸引了,只有黃大站在不遠處,看着他們,就又把聲音壓得更低:“某耳力好,出得殿外時,聽皇上自言自語,具體沒怎麼聽清,但意思卻是大體明白的,說是依二郎的性子,應該不會貪心纔是。”
我不貪心?看來夜光杯真是還對了,如果這時候沒人在,真想大笑三聲,自己只是因爲怕惹來麻煩而不敢要夜光杯,竟然換來這樣的評價,看來這生意做得也不虧麼。我不是不貪心,只是我知道自己的斤兩,只貪自己能貪得起的,能貪得萬無一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