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宇軒是有重要官職在身的官員,十天婚假結束,他起了個大早,穿上龍鱗衛指揮同知的紅色勁裝官服進宮裡。離開前他安慰肖文卿,他會在宮裡用午膳,她不用等他,感覺府中無聊的話,給母親請安之後便在她那邊多坐坐。母親是京城貴婦中很有分量的人,如果她能討得母親歡心,母親也許會傳授她一些貴婦人交往的經驗和技巧。
起身伺候他更衣的肖文卿頷首,表示明白,丞相府後宅有丞相夫人掌管,兒媳婦們無所事事,除了婆媳妯娌聊天,在自己院中做女紅,偶爾出去後其他夫人交際,真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做。
凌宇軒走了,肖文卿洗漱一下用早膳,看看時間便去婆婆那邊請安。丞相夫人起身得晚,肖文卿過去請安時,她纔剛坐下來準備用早膳。
“文卿啊,你用過早膳了?”丞相夫人笑呵呵道。
“母親,兒媳已經用過了。”肖文卿道,親自幫丞相夫人盛了一碗薏米仁粥。丞相夫人年紀大了,處處注意養生,廚房有時候一次做好多,就會往她那邊送一些。
“唔,你那邊早膳和我這邊一樣吧?”丞相夫人用湯匙舀了一口粥吃下,道,“丞相府就是你家,你喜歡吃什麼儘管吩咐廚房做。”
她轉頭對站在自己身後的曹姨道:“芸娘,你派人吩咐一下廚房,以後專門燉一些滋補品給四少夫人吃。”
“是,夫人。”曹芸娘點頭道。
“母親,我還年輕,用不着專門吃補品。”肖文卿感激道。她的婆婆對媳婦的態度比起何大夫人的婆婆對何大夫人來,不知道好了多少。
丞相夫人慈祥地笑笑,語重心長地說道:“文卿,補品要長期吃才能見效。像我們這等夫人,銀耳燕窩這類補血養顏的東西是長年不斷的。女人易老,尤其是生了孩子以後,對丈夫的吸引力便迅速下降了。”
肖文卿默默地低下了頭。宇軒在婚後第二天就吩咐廚房,四少夫人一天早晚兩頓銀耳羹不能少。她剛纔來時,先吃了一碗銀耳紅棗羹,然後吃了半碗薏米仁粥和一小塊蒸糕。
“芸娘,我記得我這邊還有幾根三百年以上的老山參,你等一下拿去廚房,讓廚房春嫂做幾頓滋補湯給我和四少夫人喝。唔,三少夫人那邊也不要忘記。”丞相夫人道。
曹芸娘微微一愣,隨即道:“是,夫人。”
“母親,老山參很珍貴,兒媳年輕,身子骨很好,用不着吃人蔘補身子。母親讓春嫂做你和三嫂的份吧,兒媳不用了。”肖文卿道。人蔘是珍貴的藥材,健康人需要吃嗎?她聽說人蔘一般都是用來吊命的,譬如噩夢般的預知夢中,她生孩子艱難,接生婆餵了她幾口蔘湯,結果她便有了些氣力。
“文卿,這裡是丞相府。”丞相夫人正色道,“人蔘靈芝什麼的只是平常之物。”
“對不起,母親。兒媳愚鈍了。”肖文卿趕緊道歉,婆婆這是說她小家子氣了吧?
“文卿,聽說你會下棋,等一下陪我下兩盤如何?”丞相夫人吃了幾口薏米仁粥,突然說道。
“是,母親。”肖文卿應聲道。婆婆有命,媳婦不能不從。而且她現在人家兒媳婦,伺候婆婆是分內之事。
丞相夫人的紫檀木羅漢牀上放了一張紫檀木雕花小桌几,小桌几上擺放着一副棋具,丞相夫人和肖文卿一左一右坐着開始對弈。
一個四五十公分高的鏤空金螭獸薰香爐擺放在肖文卿身後不遠處,默默地散發着飄渺悠遠的清香。
曹芸娘站在丞相夫人站在身後看着婆媳兩人對弈,有時候望向肖文卿,眼神很是複雜。
“母親,兒媳失禮了。”第一盤棋下到終局,雙方計算目數,肖文卿贏了五目般。
“文卿,你的棋力不弱呀。”丞相夫人問道,“誰教你的?”這下棋能力,不是一年半載就能學得會的。
“母親,兒媳小時候,兒媳的父親曾經教導兒媳下棋,被拐賣之後便只看着別人下棋了。”肖文卿猶豫了一下,道,“在六姐府中時,六姐教過我下棋。”
“哦。”丞相夫人淡淡地說道,“剛纔我居然把一開始佈置在左邊角的後手忘了,只顧眼前,結果輸棋了。文卿,我們重新下一盤。”說着,她開始收拾棋盤裡的黑棋。
肖文卿知道婆婆和庶子庶女們的關係冷淡,便不敢多說,立刻收拾自己剛纔下的白棋子。婆媳兩人開始下第二盤棋。這一盤,肖文卿不敢再贏了,每下一步棋心中都飛快計算目數,然後因爲自身棋力又做不到推算幾十步之後,下得有些力不從心,中盤之後被只好棄子認輸。
兩盤過後,丞相夫人反手敲敲自己的腰道:“唉,真是歲月不饒人呀!我這腦子不好使了,做事丟三落四的;身子骨也不行了,才下了兩盤棋就坐不住了。”說着,她連連搖頭。
肖文卿趕緊道:“母親,你躺下休息,讓丫鬟給你捶捶腰背。”和婆婆下棋她也有些累,因爲她不確定婆婆是不是輸得起的人。
“唔,我這有此意。”丞相夫人說着,朝伸手一伸手。
曹芸娘立刻伸手過來扶住她,道,“夫人,你慢慢起身。”
肖文卿趕緊起身,道:“母親,你小心些。”
丞相夫人下了羅漢牀,道:“我這邊就不留你用飯了,你回去吧。用完午膳後午睡一會兒,沒事就去花園轉轉。我們相府花園很大,你很多地方都還沒有去逛過。”
“是,母親,兒媳知道了。”肖文卿福身道。婆婆這人現在還是比較好相處了,畢竟宇軒是掛在她名下的嫡子,宇軒和她將來會給她養老,披麻戴孝地送終,逢年過節祭祀她。
肖文卿不會特地給廚房點菜,是廚房送上門就吃什麼。午膳時廚房送過來的是青椒肉片炒木瓜,黑木耳炒百合,青菜,扁豆,黑木耳筍片鯽魚湯等五六菜。肖文卿挑了幾片肉,吃了一些素菜,喝了幾口湯,吃了小半條魚便飽了,讓丫鬟們撤下去。僕人們的伙食一般都比較粗,只要主人動得不多的菜,僕人們會收下留到下一頓自己吃。
“瑪瑙,你派人告訴書房,最近換一些別的菜色送過來。”肖文卿吩咐道,好像她嫁進丞相府之後,廚房每天都會做一兩個黑木耳爲主的菜。她知道黑木耳營養好,但總是吃也吃膩了。
“是,夫人。”瑪瑙點頭道,出去把這話傳給待會兒把碗筷送去廚房的一箇中年僕婦。大概是丞相府某位主人特別愛吃黑木耳吧,廚房天天都用這個做主菜或者配菜。
用完午膳,肖文卿起身走出福壽院散步消食。遠處的大湖湖面近岸長着茂密的水聲植物,蓮花已經結籽,紅菱即將成熟,湖面已經有僕人去採摘新鮮的蓮蓬和嫩紅菱,送給主人食用。
秋季,萬物豐收的季節,如果按照預知夢中的命運軌跡,她即將生產,在今年九月某個下着大雨的日子裡生下一個男嬰,然後死去。
孩子啊……
肖文卿遙望蓮湖中挺立在湖面的蓮蓬,不由得伸手撫摸自己的腹部。和宇軒成親已經十一天了,她會不會懷孕了?算算日子,她的月事還有十六天才會到,等月事遲上十來天,她纔能有有可能是懷孕了。現在已經是九月五日了,乾孃那邊還沒有消息。大嫂生了沒有?是消息傳不到丞相府嗎?她記得宇軒吩咐過門房,如果她乾孃派人來傳信,一定要傳給她或者他。
希望大嫂母子均安。
肖文卿暗道,走了一會兒後便返回福壽院嗎,卸掉髮髻上繁瑣的華貴的首飾,準備躺下午休。
“夫人,前院有婆子進來福壽院,說是夫人你乾孃派人傳信,昨兒夜裡你趙大嫂生了個女兒。”福壽院的一名二等丫鬟站在門口向肖文卿稟報。
肖文卿大喜,立刻問道,“讓那婆子進來說話。”
“是。”那二等丫鬟轉身離開,一會兒便領着一個粗藍布的中年婆子進來。
“小人見過四少夫人。”這中年婆子朝肖文卿福身。
肖文卿頷首,問道:“我乾孃派來傳信的人怎麼說的?”
這中年婆子道:“是一個自稱許大嫂的年青婦人過來傳話的,說你乾孃的兒媳婦昨晚生產,平安生下一個女嬰。”
“許大嫂,她人呢?”肖文卿驚喜道,她和許大嫂失去聯繫很久了。
“信使已經走了。”中年婆子道。
肖文卿很是遺憾,揮手讓這名婆子退下,然後對身邊的瑪瑙道,“你去趙嬸那邊,讓她準備一些布匹、產婦滋補品、一對嬰兒佩戴的如意金鎖片,三十兩紋銀,等我稟報婆婆之後便帶着去探望我大嫂和侄子。”雖然婆婆可能不同意她紆尊降貴去幹孃家,但她總要試試,希望有機會正大光明地過去給乾孃大哥大嫂慶賀。
“是,夫人。”瑪瑙福身,轉身走出屋子。
這會兒婆婆一定在午休,自己過去不好,等婆婆起身了她再過去說一下這事。
肖文卿想着,便返回撥步牀內,輕輕躺下,打算小憩一會兒。悠遠清雅的香氣縈繞在她鼻端,她這次想起,婆婆那邊有時候也用這種薰香呢。婆婆最講究享受了,這種薰香一定很昂貴。她這邊天天使用,一定花銷很大,明日她問問旁人,如果這種薰香真的非常貴,她讓水晶她們以後少燃燒這種,改換其他的。婆婆對她們夫妻很好,她也不能無止境地浪費錢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