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盞茶涼的功夫,那孩童猛地身子顫抖,急促呼吸起來。
“牛娃子,牛娃子,你活了……”周圍的村民立刻驚喜地叫了起來,那嚎哭的年輕村婦立刻將孩子抱進懷裡,對江晨一個勁地道謝。
“這裡還有一個娃子沒氣了,你快救救他。”有人喊叫道,抱着最後一個救上來孩童衝過來。
衆人讓開,江晨示意那人抱孩子放下,檢查了一下孩子的氣道,然後開始做人口呼吸和胸外心臟按摩。忙活了一陣,這個七八歲的孩童居然也被救活了。
“你真是活菩薩呀,謝謝你,謝謝你。”村民們一個勁地感謝道,墨雲麟驚奇地望着江晨,她什麼怎麼做到的?最後一個孩童是他撈上來,他確定那孩童嗆水時間太久已經死了。
“這沒有什麼,人遭遇雷擊,溺水,撞車等意外,突然間沒有呼吸,心臟停止跳動,不一定代表他已經死了。如果那時候有人幫忙做他心肺復活術,他還是有可能活過來的。”江晨抹了抹嘴道,“我剛纔的救人過程你們都看到了,這叫心肺復甦術,包括人工呼吸和胸外心臟按摩,你們以後可以用這個方法救治落水後馬上救起來卻已經沒有氣了的人。記住,這不是巫術法術,這是醫術,對看起來斷了氣的人只是有可能救活。”
因爲村子就在河岸附近,很多孩子趁家長不注意下水玩,他們村子幾乎每隔幾年就要死一兩個孩子,現在聽說可以救因爲意外剛剛斷氣的人,圍在周圍的村民都非常興奮,紛紛討教。江晨毫無保留地將心肺復甦術詳細地傳授給村民們,再三叮囑這不是萬能的,不能保證一定能把人救活。
“江兄弟,這應該是大夫郎中的密不外傳的救治手法吧?你怎麼就這樣傳給一羣陌生人了?”一直旁觀的墨雲麟一臉嚴肅地問道,他此刻頭髮還滴着水,溼透的褲管緊貼在他修長的腿上。
“很簡單的救人手法而已,也算密不外傳?”江晨毫不在意地說道,“雲兄,你身全溼了,還不去換件衣服?”打量他因爲下水救人而脫光上衣的矯健身子,她陡然耳熱起來,迅速將臉轉向別處。那光滑緊實的麥色肌膚,那隱約可見的六塊腹肌,那弧度優美的人魚線,真是絕世小鮮肉!美中不足的是那鬍子讓人看着礙眼。
她是因爲看到他不着一縷的上半身害羞了嗎?
墨雲麟隱藏在鬍子裡的優美紅脣勾出一抹笑意。這姑娘終於有一些姑娘家的情緒了。
因爲墨雲麟和江晨都救了人,村民對他們千恩萬謝,熱情邀請他們做村子裡歇歇腳。
江晨施恩不望報,不想打擾人家,便詢問墨雲麟道,“雲兄,你意下如何?小弟打算趕路。”他們去村子,村子肯定要好酒好菜感謝他們,這樣就讓人家破財了。救人而已,對江湖浪子云霖和她來說只是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我想天黑之前趕到前面的青柳鎮,各位鄉親父老,我們就不打擾了,各位回去吧。”墨雲麟啓齒一笑,拉拉身上的溼褲子道,“在下還要躲起來換套衣裳,各位,請都回去吧。”
“兩位恩人尊姓大名,可否讓我們牢記在心?”一名年長的村民認真地問道。
“小事一樁,舉手之勞。”墨雲麟笑道,“在下姓雲,我的小兄弟姓江。”
“雲恩人,江恩人,既然你們有事急着趕路,我們就不請你們回村子了。我們是夏家村人,就在這條河西岸,兩位恩人以後路過鄙村,請停下來進去坐坐,歇歇。”年長的村民道,拱手躬身行禮,然後招呼村民各自散去。
等村民走開,江晨轉過身子催促道:“雲兄,你快些換衣服吧,小心着涼。”不過,現在是初夏,這人身子壯實應該不會着涼的。
墨雲麟輕笑一聲,走到他的愛馬雷霆邊,從包袱取出乾淨的換洗衣物,然後背對着江晨快速換下,道:“我換好了。”說着,他又抽掉束髮帶,將滿頭溼發打散,用之前脫下來的上衣擦拭長髮。
江晨轉過身,便看到一名藍色文士長衫男子背對自己,用乾衣服擦拭那長到背部的烏黑長髮。身體膚髮,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漢人最講究孝道,男子也留一頭長髮。
文士的儒雅,頎長的背影,光可鑑人的長髮,真是讓人浮想翩翩。
江晨盯着對方的背影,莫名的心動了。
墨雲麟擦乾長髮,拿起梳子梳理幾下,便轉身道:“我們走吧。等頭髮全乾了,我再束起來。”溼髮束在頭頂對身體不好。
這人額頭上的一指長肉色疤痕算不得破相,就是那把鬍子讓人看着抓狂。
江晨撇了撇嘴,道:“嗯。”這人看起來還沒老,幹嘛留着容易沾灰的絡腮鬍子?
兩人各自騎上坐騎,沿着河岸上的官道繼續向前行。墨雲麟微笑着問道:“江兄弟學過醫術?你今日救溺水之後斷了氣的孩童手法很熟練。我走南闖北了好幾年,從來沒有聽說這種救人手法,這是你祖傳的嗎?”
早猜到他要問,江晨道:“我沒有學過醫,這只是我師父傳給我的一套急救人手法,她也說是從別處學來的。”之所以手法熟練是她以前利用這個方法救過兩次人。
“哦,你師父是何人,你的武功都是她傳授的嗎?”墨雲麟問道。她師父隱世高人嗎?
“我師父是個脾氣古怪的老婦人,教了我五年武功後去世了。”江晨道。這是真話。
隱世高人,難查身份……
墨雲麟轉臉凝望這個神奇的美麗姑娘。她勇敢潑辣,冷靜沉着,博學多才,讓他越來越喜歡了。“江兄弟,如果有一天榮華富貴送到你面前,你會要嗎?”他試探道。做少國公夫人,將來做一品國公夫人,這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榮華富貴嗎?
“榮華富貴誰不想要?”江晨笑道,“不過天下沒有白吃的宴席,那榮華富貴肯定是要我用東西換的。如果讓我用來交換的東西超出了我的底線,我不換。自古以來,王侯將相死後也只有一墳地。榮華富貴之於我如過眼雲煙,我只要這一生過得瀟灑自在。”
她仰望蔚藍的天空,張開雙臂道,“我現在這個樣子很好啊,帶着大黑四處雲遊,沒有錢的時候努力打獵挖草藥換錢繼續雲遊。”大黑是她的騾子,有些通人性。
這種視錢財如糞土,榮華富貴如過眼雲煙的清高豁達也是從她那隱世的師父那裡學來的?
墨雲麟頓時覺得有些頭疼。這姑娘難道不知道她年紀不小了,該找個夫婿了?一生雲遊,瀟灑自在地過一生,難道她打算一輩子女扮男裝,最後孤苦無依地客死異鄉?
“江兄弟,你是你父母的獨子吧?難道不知道不孝有三無後爲大的道理?”他委婉地勸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遲早要……遲早要娶妻生子,所以你不能總是這樣放縱下去。”
他們相識才十二天吧?他就這樣關心小兄弟的終身大事起來?
江晨好笑地回答道:“我自然不可能一輩子孤身一人的。我現在是趁着年輕雲遊,順便尋找可以和自己情投意合的……異性,然後夫妻攜手雲遊,等有了孩子再安定下來,等老來再尋個山美水美的地方養老。”她早就規劃好了自己的人生,不需要別人爲她操心。
頓了頓,她道:“雲兄,你怎麼關心起小弟的婚事來了?你今年多大了,有三十了吧?男人三十而立,不知道嫂子溫柔賢惠不,小侄子可愛不?”
三十?他哪裡有那麼老了?雖然他留了絡腮鬍子很顯老,但今年剛剛二十二!
因爲被她看老心中有些鬱悶的墨雲麟沉聲道:“爲兄今年二十有二,尚未娶妻,未有孩子。”這年頭,有些沒有娶妻的男子也還是有孩子的,所以他必須說明自己的婚姻家庭狀況。
“你才二十二?”你這麼年輕留什麼大鬍子?充老呀?
江晨腹誹,臉上笑呵呵道:“雲兄二十二都還沒有娶妻呢,小弟今年才十七歲,成親那事更是早得很。”
平常女子大多十四五歲定親,十六十七嫁人,超過十八還沒有夫家就是老姑娘了。
墨雲麟心中立刻盤算起來,試探道:“江兄弟,你認爲什麼樣的男子可以成爲女人的信賴依靠的夫婿?爲兄出遠門幾次,心中還是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成爲好夫婿。”這個姑娘的母親是尼亞族人,對夫婿的要求就是忠誠。這個,他可以做到。
“有擔當、疼老婆,沒有大男子主義。”江晨不假思索地說道,隨即發現自己說得太快了說了別人肯定聽不懂的話,連忙改口道,“做事有擔當,能養家餬口,疼愛妻子,絕不會在外面受了氣回來就衝妻子發火,甚至打妻子。把妻子當人看,凡事會和妻子商量,尊重妻子的意見。”這是尼亞族男人的標準,這位應該聽得懂了。
唔,果然是尼亞族女人對男人的要求。
墨雲麟摸着自己的絡腮鬍子,問道:“你少說了一個,姐兒愛俏。女人很在意男人的容貌。江兄弟,你這張臉很容易讓姑娘心動。”他這京城第一貴公子,每次出門就有姑娘偷偷或者正大光明地看她,只要他回望,她們立刻臉紅,一臉嬌羞。
“英俊美麗不能當飯吃,年輕的容顏經不起歲月的消磨,聰明的人都不在意外表。”江晨說着,伸手將掛在騾子背上的斗笠拿起來拍拍灰戴到頭上,壓低帽檐將自己的半張臉遮擋起來。雖然她處處表現的男性化,但畢竟是西貝貨,會在不經意間露出女態。
好,就是她了!她雖然沒有他母親那樣絕頂聰明,但比他母親還要勇敢堅強,一定能適應和以往不同的生活和身份。她主動拋棄了家族,皇上會很高興他娶了一個沒有孃家勢力的妻子。
墨雲麟笑眯眯地摸着鬍子,尋思着如何讓她對自己心動,如何把她拐到京城去。他是男人,留的鬍子不小心遮住真面容是很正常的事情。至於額角處僞裝出來的明顯肉色傷疤,他弄點所謂的宮廷秘藥“消除”掉就是了,總之,他只有名字稍微欺騙了她一下,而她女扮男裝是真真正正的大欺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