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香氣突然變得淡不可聞,回來的凌宇軒馬上便察覺了,隨口問道:“你不喜歡薰香?”他不是說原來的薰香不好,而是聞了這麼多天他也習慣了。
“沒有不喜歡。”正在做針線的肖文卿道,“我今日去三嫂那邊,三嫂送了我幾包自制的香和兩大包乾燥花。我很喜歡那些花香,爲了不串味便把原來的薰香撤掉了。我挑了玫瑰花做了香囊裡掛在牀裡了,你喜不喜歡?”
“我是男子,沒有薰香的習慣,你我的房間你自己佈置好了,你愛用什麼香就用什麼香。”凌宇軒無所謂道。屋裡不薰香也好,空氣自然新鮮。
“宇軒,我也給你做了玫瑰香囊,你喜歡就帶在身上吧。”肖文卿笑吟吟道,從針線籮裡取出一個已經做好的香囊遞給凌宇軒。她前幾天就開始繡香囊了,只是還沒有決定塞什麼香料在裡面。三嫂送給她處理好的乾燥花,她正好做個玫瑰香囊。
凌宇軒接過那金棕色的雞蛋大小香囊,放到鼻端深深嗅了一下,道,“玫瑰香很濃,我明天就掛在身上。”小巧精緻的香囊上繡着兩枚栩栩如生的桃子和片片祥雲,另一面繡了一個“凌”字,上面繫着褐色細繩,下面懸掛着同色的流蘇。
“總帶一種會不會小家子氣?我多做幾個香囊給你,你輪流使用。”肖文卿高興道。她居住在丞相府後宅,後宅上面事情輪不到她管理,她有的是時間做女紅。雖然說宇軒的衣裳有府中針線房的僕婦們做,她依然可以親手爲他裁製。
“你喜歡做就做好了,注意別傷着眼睛。”凌宇軒柔聲道。
“嗯。”肖文卿點點頭。她現在好命得很,不可能爲了做女紅傷了眼睛的。
“九月十八是佳玉出嫁的日子,你準備好賀禮沒有?”凌宇軒提醒肖文卿道。今日已經九月十四日了,還有四天,他第一個外甥女就要嫁人。
“咦,蔡家大小姐要出嫁了嗎?”肖文卿愣了一下,“母親和三嫂都沒有向我提起,我也沒有接到請柬。”宇軒已經成家立業,雖然還居住在父親府中,但按照常理應該得到一份請柬。
“三嫂估計是認爲母親會告訴你吧。”凌宇軒眉頭微微皺起,“母親怎麼會忘了?這是她親外孫女的大日子,她不可能忘記的。”他的母親開始算計文卿了嗎?母親很久以前就是個口蜜腹劍人前一套背後一套的人了。
肖文卿聽了凌宇軒的話,微微一怔:婆婆真的是忘記了嗎?
“文卿,母親最近出門沒?”凌宇軒問道。大姐那邊忙着準備置辦嫁妝,母親說不定會過去看看。
肖文卿搖頭道,“我每日早上請安,有時候說一會兒話就離開了。沒有人告訴我婆婆出門沒有,婆婆也沒有說帶我出門應酬。”她不便主動打聽婆婆的行蹤,婆婆院子裡的丫鬟媳婦婆子們對她客客氣氣從不多話。
除了帶過來的三個丫鬟,文卿在丞相府中沒有半個親信眼線!
凌宇軒明白了,道:“我讓人去問問,大姐家的請柬到了沒有,交給府中的誰了。”母親這是在暗中使絆子讓文卿丟人嗎?幸好他問了一下,否則到了九月十八日出門赴喜宴,文卿匆忙之間無法把賀禮準備妥當。她禮數不夠周到,蔡家不會當面說,不過都會記在心上。
肖文卿這時候也明白了,遲疑了一下,道:“母親也許認爲準備賀禮這件事情不需要花多少時間,提前兩日通知我也沒有關係。”婆婆難道笑裡藏刀?她已經是丞相府的兒媳婦了,她丟了面子丞相府也就丟了面子。
“唔,也許吧。”凌宇軒淡淡地說道。看來他還是要關注一下後宅了。
“前兩日我瀏覽你我成親時別人送給你的禮物清單,覈對過禮物。我只要按照他們的禮單擬定一份禮單就可以了。”肖文卿道,“你是佳玉的嫡親孃舅,這份禮不能太薄。”
凌宇軒搖搖頭道:“我已經送了一對皇上御賜的翡翠麒麟做佳玉的添箱。那翡翠麒麟本身就價值連城,所以我們做舅舅舅媽的心意已經足夠了。你去問問三嫂打算送什麼禮,你送價值差不多的就行了。”他這邊再送得多一些,三哥三嫂會很沒有面子。
“價值連城?哦,我明白了。”肖文卿立刻朝着凌宇軒露出感激的笑容。既然是皇上御賜又價值連城,宇軒肯定不會輕易送人,他捨得送必然是爲了拉攏和母親、大姐的關係,讓她在他母親手下好過日子。宇軒,從送她到劉翰林府開始就很有耐心地、一點點地給她鋪出通往丞相府少夫人的平坦道路。
凌宇軒派人去查,去查的人很快回來彙報,大人和夫人去劉翰林府那一天,蔡家大夫人親自過來送請柬。
大姐肯定把請柬直接交給母親了。果然,母親沒有真正善待文卿。
正在用晚膳的凌宇軒讓那人退下去,英俊的面容陰雲密佈。
“宇軒,也許是母親一時間忘了。”肖文卿夾了一片青椒墨魚片放到凌宇軒碗中,柔聲勸道,“她曾對我說過幾次,她年紀大了,做事情經常丟三落四,需要旁人提醒。也許她以爲她已經把請柬給我了,也許這一次她身邊的人也忘了提醒她了。”
“文卿,母親今年才六十八歲,還沒有老到忘東忘西的地步。”凌宇軒沉聲道。因爲常年和母親關係冷淡,他又調查過母親,不由得他不往不好的方面想。只是母親那樣做有意義嗎?文卿已經是上了凌家族譜的嫡媳婦,受封三品淑人,不是可以隨便欺負的。
“我明白了,以後我多長几個心眼就是。”肖文卿趕緊道。她只是先入爲主,認爲宇軒是公公現在唯一的嫡子,公公婆婆的身後事都要有宇軒操持祭祀,婆婆不會爲難她,而婆婆到目前爲止也沒有對她做什麼,所以她沒有防備婆婆。現在知道婆婆依然沒什麼好心,她自然會警惕。
“嗯。”凌宇軒微微頷首。他決定慢慢找理由將院子裡新撥過來的丫鬟僕婦們一個個打發走,到外面買些人來用。賣身契捏着他和文卿手中的下人們纔會對他和文卿忠誠。
晚膳之後,兩人攜手走出福壽院到附近的花園散步。水晶瑪瑙去用晚膳,提前用過晚膳的綠萼便跟在小姐姑爺身後伺候着。
“文卿,明日休沐日,可是我已經和少陵約好去黑衫軍軍營,這次就不能帶你出門了。下個休沐日,我再帶你出門,去探望乾孃大嫂和寶寶。”凌宇軒道。京城四俊之一的龍少陵是黑衫軍統領鎮國將軍之子,也在黑衫軍中任參將。
“黑衫軍,我聽你提到過好幾回,好像趙大哥和許大人現在都在黑衫軍裡當小頭目。”肖文卿道。
“是軍隊把總。把總統領四百八十八名士兵,屬於正七品武官。”凌宇軒道,“趙大哥和許大哥大概已經向朝廷爲母親妻子請封了,不知道禮部那邊核實下來沒有。我明日去問問,如果沒有就催催,爭取在趙大哥的孩子滿月之前把乾孃、大嫂,還有許家婆媳的加封敕命弄好,讓禮部在趙大哥女兒滿月那天派人去趙家宣旨,好喜上加喜。”
凌宇軒之前全部心思都在文卿身上,沒有注意趙明堂和許淺他們。如果他們兩位給母親妻子請封得晚,按照禮部那些老頭拖拖拉拉的辦事速度,也許乾孃大嫂她們的加封敕命還沒有弄好。
“這就好。宇軒,你明日去黑衫軍軍營,順便探望一下趙大哥許大人。”肖文卿叮囑道。陰差陽錯,她從去年契約離開趙家就沒有再看到過趙大哥。
“嗯。我既然去了黑衫軍,肯定要去看看他們兩位的。”凌宇軒道。他從前便在黑衫軍裡當小兵,認識很多人;他現在是皇上重用的龍鱗衛,平日裡也要和黑衫軍諸位統領搞好關係。這兩天皇上連續打噴嚏,鼻塞,微感風寒,後宮一陣忙亂,明爭暗鬥更加激烈了。
兩人散完步回到房中,水晶端來了一碗蔘湯,道:“大人,夫人,廚房又送來了一碗蔘湯,請你們趁熱喝了吧。”老夫人憐愛夫人,最近給廚房幾根三百年的老山參,讓廚房每天切一段熬一碗蔘湯送過來給夫人補身子。
肖文卿瞧瞧凌宇軒,道:“我不喝了,你喝吧。”她始終認爲人蔘是藥,即使是大補品她也不想多喝。再說了,她在後宅無所事事生活安逸,身子沒有虧損,不需要補。倒是宇軒在外面做事,需要補。
“蔘湯雖補氣回陽,但喝多了會流鼻血。”已經替肖文卿喝過幾次的凌宇軒道,“水晶,你和瑪瑙綠萼她們分着喝掉。”母親雖然是好意,但三百年的老山參太補了,年輕人補過頭也不好。陡然想起母親很可能在算計文卿,凌宇軒心中一凜,三百年的老山參雖然對丞相府來說不金貴,但也是花了不少銀兩的,母親爲什麼非要給年輕健康的文卿吃?這蔘湯他也喝過,確實很滋補身子。
“是,大人。”水晶很高興地說道,朝瑪瑙和綠萼點頭,示意她們過來一起喝掉這碗大補湯。大人和夫人對她們這三個丫鬟不錯,連這種三百年的人蔘湯都賞賜給她們喝。雖然她們每次都只分到兩三口,但吃了幾回,都感覺身子和精神比以前好多了。
“文卿,這蔘湯你不喜歡就別再喝了。”凌宇軒頓了頓,道。“廚房再送來,水晶,你們三個都悄悄分着喝掉。”他也許該派人去查查熬煮蔘湯的人了,最好把蔘湯濾下來的殘渣拿去給太醫院找人檢查一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母親坐鎮丞相府後宅五十年,沒有點手段壓制不住父親的妾室、通房和一堆兒女。